新无言的结局

郑菜菜是我的同事，这星期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他亲了我。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们一起去的北戴河，海风吹着，小曲儿唱着，小酒喝着，感觉挺好，然后，在我和郑菜菜同学四目相对的时候，荷尔蒙爆发了。之后，就如前面我所说的那样，他抱着我，很温柔，还十分贴心的把我被风扬起的头发别到了脑后。他还冲着我笑，真甜美啊。我越小南从小到大，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个子长得低低的，眼睛也是小小的，单科成绩还有过个位数。可以这么说，面对我觊觎已久的这位同事，我第一次心想事成，顿时有了一种大海边上咸鱼翻身的华丽逆转的感觉。我和郑菜菜同学原本隶属于不同部门，但是对于刚刚告别校门的我来说十分的热血。我在每周一次的例行报告的大会说言简意赅的阐述了我对公司发展的美好憧憬以及客观建议，那就是，我们公司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但是，在僧多肉少的严峻形势下，男同志竟然破罐子破摔，没有为自己个人幸福奋斗终身的意志和决心。对此，我这名单身女士深表遗憾。我大大方方的表述完自己的观点，回眸一笑的时候，发现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用十万分讶异的表情看着我。对面打瞌睡的张同事眼睛滴溜的转着。信奉耶稣教的徐女士慌乱中在自己胸口做了祷告。老总缓缓的站起来，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推开身边的凳子，凳子发出了尖利的响声，但是大家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注意力完全锁定在老总身上。他迈着矫健的步伐，皮鞋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清脆有力的响声，皮鞋表面锃光瓦亮，只是鞋面被老总胖胖的脚挤压的有些轻微变形。当我的目光自下而上移动时，老总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力道十足的拍拍我的肩膀，笑眯眯的对我说：小越同学，小越同学，你来的晚，可能有所不知啊。在你后半生的职场生涯中，是不允许和自己周围的男同事有过多走动的。是不是有点丧心病狂啊。因为啊，这不仅仅是公司的明文规定，具体的，你可以参看职工守则，第一百七十五页第三十六条。而且呢，公司的男同事多半都是已婚男性，以后啊，请在公共场合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仪容仪表。老总看看表，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对我说，今天早会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这样吧，小越同学，你若是对我的回复没有意见呢，这个会就到此结束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若是有意见呢，在座的也不介意延长一下时间和这位新人好好交流交流。正好增进一下小越同学所建议的，同事之间的感情。我的目光扫向大家，短暂的时间内，我从大家呼应的目光中得知，我最明志的做法就是承认错误，结束会谈。麻痹按照偶像剧的情节，大难临头的时候，不是正好是男猪脚出场的好时机么。
会议室出来，我灰头灰脸的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反复观照，艰难的承认，我长得一张不适合当女猪脚的脸。这时候，我和上过厕所正准备洗手的郑菜菜同学打了照面。他冲着镜子里我那张非女一号的脸笑了，说，你啊，早会上你表现很勇敢么。你叫越什么？我叫郑财，有点俗不可耐啊哈。不过同事都叫我郑菜菜。这个貌似更亲切一点。我说我叫越小南。这个时候，郑菜菜同学有好的伸出了那双修长但是上过厕所没有来得及洗礼的手以示友好，一方面我有点受宠若惊，另一面，我真的是面露难色。郑菜菜看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哦，最近工作忙的忘剪指甲了，其实，我没有这种癖好的。我说，你真的不打算洗洗手么，我这个玫瑰花瓣是香皂做的，你可以用用。
后来，郑菜菜代表广大男同胞邀请我去聚餐的时候，告诉我，这种会议一般都是老总在上面客套一下，走个流程，大家玩玩手机，打个盹儿就过去了。上次有我出现的会议，真的是别开生面了。以至于，当我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惊天动地的掌声响起来。有的人甚至从餐桌对面走过来和我握手，就为了和我说一句，久仰大名了，小越同学。大家都没有恶意，所以我打着哈哈一路过关斩将。
再后来，我和郑菜菜同学已经混熟了，手机坏了，行李拿不完了，各种零碎的事情，郑菜菜同学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脑海。郑菜菜作为公司的前辈，对我这个后生还是照顾有加的。难免的，作为花季未婚青年，我容易把这种单纯的革命友谊多虑到别的道路上去。耳边，偶尔也会刮过别的风，上星期，徐女士还问我和郑菜菜同学是不是打破公司禁忌了。我心想，你一信教的，八卦这么多干嘛啊。不过，当时我看见徐女士那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贼兮兮的表情，看来我和郑菜菜的关系是人尽皆知了，只差那层窗户纸了。哈哈。我立马挽住徐女士的胳膊，甜甜的喊着姐，这你可不能乱说。人家可还是姑娘呢，而且，最关键的是，第一个月工资还没拿到手呢，我可不能被扫地出门。
郑菜菜，你有没觉得，这海风刮到嘴里也能感觉到闲啊。我靠着郑菜菜的肩膀，思路表情都还停留在刚刚那个吻里。郑菜菜打算用什么方式给我表白呢？海边啊，偶像剧的套路是，是什么呢，哎呀，该死，我太紧张了。郑菜菜从别的同事那里要了两罐啤酒，开了口，递给我，说，刚才，其实，刚才那个，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主要是刚才的气氛，让我有点忘我了。小越同学，你没有误会吧。到嘴的啤酒给我呛出了泪。误会，我边用纸巾擦拭喷溅到身上的啤酒一边用夸张轻浮的表情的摆摆手，误会什么啊，都是成年人了，这么点儿事儿，我再有想象力，还能外延到哪儿去呢。你大爷的，郑菜菜，你儿子的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但我今天就是不告诉你了。梗在嗓子关卡的话，硬是给一口啤酒噎的说不出来。郑菜菜一口干了啤酒，我盯着他仰头畅饮时，滚动的喉结和顺畅的咕咚声，很是羡慕。他把啤酒罐儿扔在脚边，一个后踢，易拉罐滚出了老远。我握着手里的啤酒罐嘎吱作响，猛地站起身，冲郑菜菜咬牙切齿的喊，真没想到，你郑菜菜居然是这种人。郑菜菜一脸惊愕，你不是刚刚说。我盖过他的声音大声吼，你竟然随地扔垃圾，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嘻嘻。我拍拍身上的沙子，向酒店走去，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旅行结束的时候，我们俩个都在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适。依旧像哥们儿一样，在同事面前打哈哈。张同事昨天去取票，售票窗口的女士说只限当天。这次郑菜菜主动提议去取票，我们留在原地看行李。结果就看到郑菜菜一个人和人家取票窗口的女士吵架呢。我准备跑上前去询问是怎么回事儿。郑菜菜已经带着一脸胜利相，老远晃动着手里的票向我们走来。我接过票，说，多大点儿事儿，要去吵架。郑菜菜一边给同事发票一边轻巧的说，没事，我吵架这是策略，根本没动感情。我望着郑菜菜那喜兴的背影，叹口气，我撒谎，也是策略，因为我动了感情。
后来，郑菜菜和同事们的聚会我去的少了。因为我需要花时间陪我男朋友。这个男人，是我小学同学，久没有联系，时隔这么多年，不知道打哪儿凭空冒了出来。无论网络还是上班或者回家的路上，总是能产生各种奇形怪状的偶遇。这种情况，思维都不用拓展，就知道是动机不纯。果然，没多久，就开始送花，然后接送上下班了。在这种说与不说的暧昧中，我默许了两人的关系。这期间，郑菜菜也枯木逢春，有了心仪的女生，他还纯情的写起了情书，说是人家姑娘走的就是文艺范儿。我在他的情书中检查出来五个病句，九个错别字，还有几处标点错用。更不得语法要领的是，他在末尾我爱你后面，加了十个感叹号。郑菜菜同学，你真的像网络中传闻的那样，语文是胎教么？我无奈只好用我旁逸斜出的字体帮助郑菜菜同学重新抄写了一份。他居然还不高兴，嫌弃我的字写得丑，郑菜菜同学，你知道你的字太女气了么，不man。我要把这份不合格的情书留给我弟弟，以示警戒。然后我郑重的把郑菜菜的情书装进了包包。不会吧，你居然还有弟弟。郑菜菜大惊小怪的原地乱跳，你们家违反了计划生育，天哪，身边居然有个罪犯。我瞥他一眼，你也可以举报给无锡计生委。
徐女士问我男朋友的事情时，我居然还不知道他的职业。周末去逛街的时候，我问他，你喜欢我哪儿啊。是眼睛么，听说小眼聚光的人，看人都准，什么都逃不出这双火眼金睛。我还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意思。男朋友挠着头傻笑，就是喜欢啊，哪有那么多道道。这就对了，人家说，说不出一二三的才是真爱，说得清楚原因的那是交易。原来我男朋友这么爱我啊，但是我不信。不过，凑合过呗，就这样儿呗，截止到目前来看，对我挺ok啊。人生啊，怎么着都不行。就在我这么说服自己的时候，我在酒吧看到喝成傻逼的郑菜菜了。本来想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的，我男朋友特别好心的捅捅我的胳膊说，那个是不是你同事啊，前几次接你，看见过。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确实啊，怎么醉成这样了。你要喝什么啊。男朋友一脸焦急，你同事看着好像事儿挺大的，你不要过去看看么。好小子，热心肠，你说的。我转身对男朋友说，好，确实是事儿挺大的，他喜欢的那妞儿，走文艺范儿的，和他好上了，不过，和另外一男的也好着呢，因为搞不清到底自己是男一谁是男二正郁闷呢。而且他这人吧，话唠，醉了话更多，我今儿就把活包圆了，你回吧，我得劝劝他。等我打听清楚他明天要去哪儿买醉，咱绕着他约会啊亲爱的。
男朋友经过长久的挣扎努力还是没能留下来。我坐在一滩烂泥的郑菜菜身边，要了啤酒，自顾自的喝起来。郑菜菜，我在你面前，从海边回来那天，我一直扮演的就是身份明确的好哥们儿，我拽着那份低到尘埃里的自尊，咬着牙让自己不跌份儿。遇见你，我根本欢喜不出来，心里的那朵花未开已经凋落了。你说那晚，我接着酒冲你耍酒疯，把我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顺便闹的你鸡犬不宁，会不会就彻底斩断这份孽缘了。我该欠你啊。其实我现在男朋友挺好的。质朴，单纯，踏实，肯干，长得肉呼呼的，暖和，是人家贴心的小棉袄，交际不多，可以时刻陪伴在女朋友身边，随叫随到。对了，草根，买不起房，我越小南也会这么现实啊，哈哈，我男朋友头脑简单，只会围绕着专业打转，内心层次感太差，你郑菜菜不一样，外表很马虎，其实心思细腻，内心世界特备丰富，那么丰富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对了，你还笑的很甜美。你拽什么拽，优点多怎么了，你也买不起房，哈哈，不过我不介意。还有啊，你狐朋狗友一大堆，讲究哥们儿义气，对朋友真是好的没话说，对女性朋友也是很有绅士风度，怎么能对我做出那么丧心病狂不负责任的事儿呢。老板，他今天喝了多少，你就给我多少，今夜，我们就不醉不归。老板说，老郑还没开始喝呢，他趴在桌子上是为了偷偷跟踪对面那个女文艺范儿。我转过去看郑菜菜，他正在和老板打手势暗示他闭嘴。然后再次和郑菜菜目光相对的时候，我开始耳鸣，口干舌燥，把桌子上的啤酒一口气闷了。然后我们两个不说话，只是喝酒。离开酒吧的时候，我们俩走路都麻花了。郑菜菜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越，遇见你真好。你是个特别善良的姑娘，别浪费在我身上给耽误了。还有啊，我要离开这里，去南方闯闯了，估计举家就搬迁过去，不回来了。我家里的生意准备在江苏那块展开了，亲爱的小越，你祝我生意兴隆，大展宏图吧，我祝你和你的爱人幸福美满，永远快乐。
第二天，郑菜菜就离开公司了。所有人都在议论他走的匆忙，连年终奖都不要了。我附和着大家的话一起八卦，傻逼一个，可不咋地。火烧眉毛多大点儿事儿，居然狗急跳墙了。徐女士嗑着瓜子问我，你就没啥一手内幕给爆爆，要不是你那个男朋友，我还以为你俩能好了呢。我吹着咖啡杯里的热气说，阿姨，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明明知道公司的规定，你这么挤兑我，不是和我有仇么？徐女士捏着瓜子皮翘着兰花指，哆嗦着声音说，你你，怎么改口叫阿姨了呢，以前你可不是这么叫的，你叫我姐。我啜了一口咖啡，笑着说，阿姨，以前您不是还没过四十六岁生日么，昨儿您收了我的礼，今儿起，可是整整大我两轮的人那，我叫您姐，合适么。哦，对了，其。实您过不过这个生日，都比我大两轮，赖我，没算好这笔帐。
想着，郑菜菜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也就放了心，对于以往有过共同回忆的建筑没了太大的奢想。男朋友吹了。人生那，怎么着都不行。最近，我开始了自言自语的习惯。自己安慰自己，自己鼓励自己，自己嘲笑自己。大妈，你的钱包掉了。嘿，我还有这点好，自言自语的时候，还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我捡起地上的钱包给前面走路的大妈。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郑菜菜正在移动电话移动打，周身散发出一种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的气味。我把钱包塞到大妈手里，赶紧藏身到路边种植的四季青后面。算计着在这条我回家必经的路上，如果快速跑到路对面拦下一辆出租车不被郑菜菜发现的概率是多少。看着自己八厘米的高跟鞋，我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一边调整蹲的麻木的姿势一边观察是否走远的郑菜菜。这年头，真是怎么着都不行，别人做了蠢事儿，为什么我要跟自己犯了错一样，打掩护呢。透过树叶的缝隙，我看到郑菜菜挂了电话，像往常一样，习惯性歪着脑袋笑了一下。然后进了对面的办公大楼。我松了口气一般，全身摊在地上。刚才的大妈居然看到了我，急忙伸手拉起地上的我说，姑娘，你怎么做了好事儿还跑这么快啊，你可帮大娘的忙了，这里面不仅有钱，还有我办老年证的资料呢。你们单位是啥，我告你们领导去。我笑，大妈，这年头，单位都不管这个的。我就是举手之劳，真没事儿的。大妈拉着我的手连连点头，嘴里说着真好，真好，那你总得告诉大娘你叫什么吧，会我们小区总得我让口头上夸夸你吧。我看着对面的办公大楼说，您就叫我雷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