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豇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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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有个便宜坊,据说是全聚德之外的第二大烤鸭名店。相较久负盛名的全聚德,便宜坊的受众群似乎更为广泛,这也正切合了“便宜”二字。便宜在此处并不是价廉之意,也不读作“pian yi”,而读作“bian yi”,是方便适宜的意思。
曾在北京吃过一回便宜坊,吸引我的并不是烤鸭,而是“便宜”二字,处处都是家常的亲切,从心态上更容易赢得平民的青睐。“便宜”是北方人的说法,到了南方,多换作“适宜”或“宜当”,南京人就动不动把“宜当”二字挂在嘴边,饭吃得宜当,事做得宜当,话说得宜宜当当!每每觉得很可爱,这正符合南京人“刚刚好”、“大萝卜”的平民心态,不求高大上,安于小确幸。家常饭菜吃到嘴里,滋味也十分扎实。
在南京籍独立导演宋方执导的影片《记忆望着我》中,南京人,南京话,南京的生活,平淡如水的生活场景中,微漾波澜的总是一些十分小的细节。比如,初夏里从北京回到南京家中短住的宋方,刚回来就喝到了菊花脑蛋汤,妈妈因为她回来,掐了一上午菊花脑,把手指缝染得乌紫,这大概是每个南京主妇共有的经验。又比如,宋方和爸妈围桌吃饭,吃得十分简单,就是豇豆饭,菜饭,十分简单,几乎就是把时令菜蔬和米饭一起焖烂了来吃,但总是越吃越香。瘦弱的宋方专注地吃了好久,含着饭从嘴里冒出一句:“还是豇豆饭好吃。”
这烂乎乎的豇豆饭,的确很宜当,也许是一道南北皆宜、极平常的饮食。夏日溽热,人的筋骨懒,胃口也懒,清淡易操作的豇豆饭可消痊夏。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过暑假,如若稍稍想睡个懒觉,甚至会被汗水捂醒。早起则清凉自在,好好吃顿早饭。家门口的菜园里正架着细长的豇豆,随便摘来数根,简单焖一顿菜饭,祖母将木桌移至门前的大树底下,过堂风不时吹来,夏日晨光中悠然地吃一碗豇豆焖饭,无可比拟。
现在的时节尚未至夏,由于种植技术的进步和市场的需求,时令菜品往往提前一两个月便大量上市。昨天去菜市及超市,皆发现豇豆被成捆摆出。新鲜的是,现在开始流行紫红色的豇豆,色泽十分深沉,是紫根韭菜的那种浓紫。忽然想做顿豇豆饭,仍选了绿色豇豆,那紫色看起来触目惊心,并不知口感如何,不过煮出来品相应该不错。
洗净四五根豇豆就够用了,切成小段,开水焯去涩味捞出备用。现在还是春天,不过绿渐深浓,初夏气息正在柔暖中徐徐而来。但春雨淅淅沥沥的时候,仍需油水滋润。恰好家中有香肠,还有胡萝卜,便用来一起焖饭,色彩也更为丰富。
香肠切薄片,油亮半透明。胡萝卜是百搭之物,切丁即可。如有豌豆,也很适宜。其实,若有咸肉咸鸭咸鹅替代,都很不错,但那样搭配的效果应该更像是广东人爱吃的煲仔饭。一钵子米饭,可以做出许多“花头”,是智慧更是情趣。看《深夜食堂》里介绍的吃食,似乎每一样都过于简单,甚至不值一提,然而却被大书特书,好比“上帝藏在细节”中的例证。记得书中介绍过一道米饭的吃法,刚出锅的热米饭,中间挖个洞,放入冷黄油拌匀,酌量滴入日本酱油,便令一众食客惊艳不已。与其讥笑人家小国寡民,还不如欣赏一下彼国对微小之美的珍重之情。
所以也来好好地对待平凡的米饭吧!有人煮菜饭前喜欢把菜或肉先油炒一番,但我嫌油腻,只放到一起来煮,稍滴些油,加少许盐和些微白糖,搅合一下就可以开煮了。喜欢吃干爽饭粒,就少放些水;喜欢吃烂软之物,就多放些水,或者先将米浸泡一小时也无妨。
也曾在云南菜馆吃过菜饭,不过多是用小铁锅子悬在火上慢慢煨至焦香。在城市里做饭,真要用火来烧饭,估计多数人已掌握不好火候。用电饭锅是常态,但也可以酌量放水,以便慢慢煨出细小的锅巴。不过做这些都需要耐心,并不是扔给机器就完事的。
豇豆饭熟了,香气水汽一起蒸腾。掀开锅盖,加一点酱油甚至猪油,都随人的意。加或不加,都是宜当的。做起来、吃起来,都是“便宜”的家常味道,朴素的柴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