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坟四：《望月砂》
老板风颠喝完杯里的残茶对我说：别等了，如果要来，她早该来了。
我想了想说也许吧，但是她说过她会来的，就在这里。
风颠摇了摇头走了。
该来的早该来了。
该来的早该来了……
是啊，该来的话她早该来了……
可是我就是不死心。
很久很久以前我坐在这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对自己说：下一个瞬间，也许下一个瞬间她就出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像从前一样。我们一起回家，一起把漩藻晒干，垫在干爽的床单下面。我们一起去摘海葵花，布置在新漆的榉木桌上。我们一起拣贝壳，一起对着空心的海螺轻声说话。我们脱去鞋袜，夜色中并肩坐在温软的望月滩上。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无数的“下一个瞬间”已经过去，她却依然没有出现。
你在哪……你到底在哪？你为什么不来……
没有人回答我，甚至没有人听见我心里的声音。现在是傍晚，门外的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低着头奔向不同的方向。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各种东西潮湿后的味道。
头有些疼了。
我从袖口摸出烟杆，丝袋里的云烟丝还剩最后一锅。
装锅，轻轻的压一压，打着，猛吸上一口。
胸腔里一阵温暖，然后一种轻快的感觉冲进脑袋里，头疼好多了。
一阵一阵的烟雾从我的眼前升起，就好象多年前望月滩上黎明前的雾气一样。
眼前一片模糊……
为什么我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见到她……为什么……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她那蓝色的眸子就好象阳光下的海水，闪闪发光。
我也能记得她的味道。我们一起坐在桌边头顶着头开心的笑着，鱼油灯昏黄的灯光轻微的摇晃，她身上的味道比漩藻的还要香。
可是我就是记不清我和她到底相处了多久，她又是怎么离开我的。
我只记得我后来走了很久，走到了这个客栈，然后忽然记起来她似乎是要我在这里等她。
于是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到底……到底她是怎么离开我的……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头……头好痛好痛……像是要裂开了……
依然是猛吸上几口烟，头疼才又好了一点。
“别老抽烟了，不行的，你该去看大夫。”连环端着一碗面出现在我的面前。
“把这个吃了吧。”她说。
我看了看面，对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真的。”
“那还是再跟我说些望月滩的故事吧，我想把那些故事整理成书。”连环又说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依然摇了摇头“我已经不记得后面的故事了。”
她盯了我老半天，轻轻的叹上一口气说：“那你想记起来么……”
我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你有办法么？”
“也许我可以”她又叹了口气“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也许其实你不是忘了，你只是不愿意想起来而已。”
……不愿意想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
有关她的事，我怎么会想要忘掉呢？
“我确定我要记起来，请你帮我。”我认真的对连环说。
“那你把眼睛闭起来。”
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要想，放松就好，他们会自然的回到你的脑海里。”连环的声音变的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一些东西，你以为你忘记了，于是你迫切的想要记起；可是当你真的记起来了，你又开始想要忘记。
望月滩边的小屋里，我抱着她的渐渐变轻的身体，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坏蛋！你怎么……怎么不说话了啊？”她依然笑着，声音却显得显得有气无力。
我忽然哭的像个孩子，大声的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早知道是这样我不该强留你在这里的！不这样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都是我的错啊！”
“傻瓜！……”她笑的更厉害了，苍白的脸上猛然泛起些红晕，显出点妩媚的样子来。“我不是和你说了么？不关你的事，是我自愿要留下来的啊！”
“可是……可是如果如果我早点发现，也不该是这样了啊！”
“早点发现又能怎么样呢……我是……我是鲛啊！……结局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所以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度过这一段时间，然后不论怎么样，也就足够了啊！”
“不对……不对……不会的……”我不停的摇着头，我不相信……
“小坏蛋……”她忽然非常认真的看着我，声音不再无力，不再颤抖“你要永远记得我，不许忘了我。如果你愿意，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相信我……”她吻了吻我的脸颊。
“……”我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小坏蛋……我爱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她最后轻声说。
当早晨的第一缕光芒照射进我和她的小屋里，我的臂弯里不再有她。
只有一地的闪闪发光的温软的蓝色细砂。
一如她闪闪发光的眼眸。
风吹来了新鲜漩藻的味道，带走了我的眼泪。
当眼泪完全干涸，我站起身，默默的将细砂一点一点小心的收集起来。
“想起来了么……”连环的声音又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想起来了”我缓缓睁开眼睛“其实她早就回去了……”
“是这样么？……”连环又问道“那后面的故事呢？”
“没有后来了，这个故事其实已经结束了。”
“啊？……”连环显得很惊讶“已经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我很平静的说。
故事其实早已经结束，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以叫你们的小掌柜来一下么，我想我该走了，临走前我想见她一面。”
“可以”连环一脸奇怪的看着我“你稍微等下，我去叫她。”
当江盼霖站在我的面前，我感到我的心尖在微微的颤抖。
我终于明白当初我为何要在这里停留。
——其实她早已经死了，所以我在这里根本等不到她。
可是那样一双深蓝色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却是我永远也忘不掉的。
我永远记得你，我没有忘记你。
我一直在等你。
“小掌柜，我要走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也没什么东西好报答你们的，这些东西，你们收下吧。”我将一个雕花的小瓶子递给了小霖。
小霖好奇的打开了瓶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些闪闪发光的温软的蓝色细砂。
“这个是？”
“我老家在海边，叫做望月滩，这种砂叫望月砂。”
“很漂亮，谢谢。”
“不客气……对了，一直忘了说，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是吗？”
“恩。”
“谢谢。”
“我要走了，有机会再见了。”
“再见。”
我想了想说也许吧，但是她说过她会来的，就在这里。
风颠摇了摇头走了。
该来的早该来了。
该来的早该来了……
是啊，该来的话她早该来了……
可是我就是不死心。
很久很久以前我坐在这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对自己说：下一个瞬间，也许下一个瞬间她就出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像从前一样。我们一起回家，一起把漩藻晒干，垫在干爽的床单下面。我们一起去摘海葵花，布置在新漆的榉木桌上。我们一起拣贝壳，一起对着空心的海螺轻声说话。我们脱去鞋袜，夜色中并肩坐在温软的望月滩上。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无数的“下一个瞬间”已经过去，她却依然没有出现。
你在哪……你到底在哪？你为什么不来……
没有人回答我，甚至没有人听见我心里的声音。现在是傍晚，门外的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低着头奔向不同的方向。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各种东西潮湿后的味道。
头有些疼了。
我从袖口摸出烟杆，丝袋里的云烟丝还剩最后一锅。
装锅，轻轻的压一压，打着，猛吸上一口。
胸腔里一阵温暖，然后一种轻快的感觉冲进脑袋里，头疼好多了。
一阵一阵的烟雾从我的眼前升起，就好象多年前望月滩上黎明前的雾气一样。
眼前一片模糊……
为什么我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见到她……为什么……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她那蓝色的眸子就好象阳光下的海水，闪闪发光。
我也能记得她的味道。我们一起坐在桌边头顶着头开心的笑着，鱼油灯昏黄的灯光轻微的摇晃，她身上的味道比漩藻的还要香。
可是我就是记不清我和她到底相处了多久，她又是怎么离开我的。
我只记得我后来走了很久，走到了这个客栈，然后忽然记起来她似乎是要我在这里等她。
于是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到底……到底她是怎么离开我的……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头……头好痛好痛……像是要裂开了……
依然是猛吸上几口烟，头疼才又好了一点。
“别老抽烟了，不行的，你该去看大夫。”连环端着一碗面出现在我的面前。
“把这个吃了吧。”她说。
我看了看面，对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真的。”
“那还是再跟我说些望月滩的故事吧，我想把那些故事整理成书。”连环又说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依然摇了摇头“我已经不记得后面的故事了。”
她盯了我老半天，轻轻的叹上一口气说：“那你想记起来么……”
我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你有办法么？”
“也许我可以”她又叹了口气“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也许其实你不是忘了，你只是不愿意想起来而已。”
……不愿意想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
有关她的事，我怎么会想要忘掉呢？
“我确定我要记起来，请你帮我。”我认真的对连环说。
“那你把眼睛闭起来。”
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要想，放松就好，他们会自然的回到你的脑海里。”连环的声音变的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一些东西，你以为你忘记了，于是你迫切的想要记起；可是当你真的记起来了，你又开始想要忘记。
望月滩边的小屋里，我抱着她的渐渐变轻的身体，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坏蛋！你怎么……怎么不说话了啊？”她依然笑着，声音却显得显得有气无力。
我忽然哭的像个孩子，大声的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早知道是这样我不该强留你在这里的！不这样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都是我的错啊！”
“傻瓜！……”她笑的更厉害了，苍白的脸上猛然泛起些红晕，显出点妩媚的样子来。“我不是和你说了么？不关你的事，是我自愿要留下来的啊！”
“可是……可是如果如果我早点发现，也不该是这样了啊！”
“早点发现又能怎么样呢……我是……我是鲛啊！……结局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所以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度过这一段时间，然后不论怎么样，也就足够了啊！”
“不对……不对……不会的……”我不停的摇着头，我不相信……
“小坏蛋……”她忽然非常认真的看着我，声音不再无力，不再颤抖“你要永远记得我，不许忘了我。如果你愿意，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相信我……”她吻了吻我的脸颊。
“……”我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小坏蛋……我爱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她最后轻声说。
当早晨的第一缕光芒照射进我和她的小屋里，我的臂弯里不再有她。
只有一地的闪闪发光的温软的蓝色细砂。
一如她闪闪发光的眼眸。
风吹来了新鲜漩藻的味道，带走了我的眼泪。
当眼泪完全干涸，我站起身，默默的将细砂一点一点小心的收集起来。
“想起来了么……”连环的声音又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想起来了”我缓缓睁开眼睛“其实她早就回去了……”
“是这样么？……”连环又问道“那后面的故事呢？”
“没有后来了，这个故事其实已经结束了。”
“啊？……”连环显得很惊讶“已经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我很平静的说。
故事其实早已经结束，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以叫你们的小掌柜来一下么，我想我该走了，临走前我想见她一面。”
“可以”连环一脸奇怪的看着我“你稍微等下，我去叫她。”
当江盼霖站在我的面前，我感到我的心尖在微微的颤抖。
我终于明白当初我为何要在这里停留。
——其实她早已经死了，所以我在这里根本等不到她。
可是那样一双深蓝色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却是我永远也忘不掉的。
我永远记得你，我没有忘记你。
我一直在等你。
“小掌柜，我要走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也没什么东西好报答你们的，这些东西，你们收下吧。”我将一个雕花的小瓶子递给了小霖。
小霖好奇的打开了瓶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些闪闪发光的温软的蓝色细砂。
“这个是？”
“我老家在海边，叫做望月滩，这种砂叫望月砂。”
“很漂亮，谢谢。”
“不客气……对了，一直忘了说，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是吗？”
“恩。”
“谢谢。”
“我要走了，有机会再见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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