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过海（二）
第一集见这里。
（接上）
师傅说：“哪儿，汽车兵。转业了才来开出租。侦察兵•••侦察兵和侦探也不是一回事啊。”
王鹏说：“当兵的人胆子大不信邪，不像我们这些没锻炼过的，一看那女的第一个就想到鬼片了，红衣女鬼啊什么的。”
这时他们开上了一座立交桥，要转很大的弯，王鹏抓紧了门上的把手。如前所述，他是个大个子，每次大转弯都很难保持平衡。
师傅说：“不能这么说，当兵的都是人，谁都有个怕的时候，开车开这么多年，头几年都是开夜班，半夜三更往很偏的地方开，松岗啊，坑梓啊，那几年这些地方连个路灯都少，不怕鬼也怕抢劫的，要说一次都没怕过，那是骗人。”
王鹏说：“那师傅你听不听那些听午夜广播？经常听到一些出租车怪谈，什么在偏僻地方拉个女客去更偏僻的地方，司机一路害怕，到了之后也没事，回家后正说好好睡一觉，却发现那女的给的是冥币什么的，真的，好多这种出租车怪谈。”
师傅有点苦笑着说：“这些都骗人玩意儿，你也相信？”
王鹏说：“当然不信了，我就是说师傅你又不可能真遇上。”
这时车在高架上堵住了。在这个点儿上，堵在高架上是常事，但也更让人心烦。师傅刹住了车，有点烦躁地按了下喇叭，没接王鹏的话。王鹏心想这个师傅开口与闭口都是如此地出人意料，以为他会接话的时候，他偏偏闭嘴了。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能说一大堆干货。
此时大约是晚上7点，已经黑了下来，这是个闷热的5月傍晚，天上有云，在暮色中像烂棉花一样堆在空中，几颗星在其中若隐若现。车被堵在高架上，能看到他们要去的西边还有最后一点点橙色天空，和其余的深黑色夜空对比强烈。所有的路灯都已经打开，这一段路的路灯是偏红的橙色灯，师傅的脸在橙色中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王鹏突然想：他不可能什么都没想。
果然，过了一会儿，在车子开动后，师傅突然缓缓地说：“这种是肯定遇不上的，谁都遇不上，一听就是编出来的。但怪事还真遇上过几踪，心吓到嗓子眼儿，大概有两次。有一个我讲给不少人听过，还有一个我就回去讲给了我老婆听一下。可我老婆不信，她说我消遣她。还说我开出租开久了，跟别人学会了吹牛不上税的毛病。”
“其实谁累了一天回去还有精神跟老婆吹牛不上税，那才是有毛病。我老婆都不信，我也就懒得跟别人说了。刚才我看你一直盯着那辆车，眼睛都不眨，就想你跟我还真是有一样的毛病，就是好奇心重，遇上啥就恨不得追到底看看究竟，也算一类人吧。这毛病••••害不害人真不好说，一不小心就魔怔了。现在天也黑了，你要是不怕这种事儿听了晚上不舒服，我就跟你说说。”
王鹏说：“巴不得呢，师傅你前面讲的那些我觉得有意思透了，这个肯定更有意思。”
师傅说：“是啊，事后我一想，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事，就是别让我遇到第二回了。可再一想，要是真遇到第二回，我还是会追着一直看的。刚才不是说了嘛，毛病，改不了。有的时候甚至想专门再开车去那个地方看一次，看能不能再遇上。”
王鹏说：“在哪儿？”
师傅说：“不在深圳，我就不说是在哪儿了吧，反正深圳周围一个市，很近。”
王鹏笑着说：“东莞？”
师傅说：“不猜。”
王鹏继续笑着问：“惠州？”
师傅也笑笑：“哎，不猜，不猜。那天上午我拉个客去那个市，拉到了差不多是中午。我就在那儿吃了饭，继续等客。我们拉这种远客的规矩你知道么？”
王鹏说：“没听过。”
这时广播里的音乐台开始放张杰的歌，师傅问了句：“这人谢娜老公？”
王鹏没听明白，说：“啊？”
师傅说：“唱歌这人，是谢娜老公？”
王鹏说：“是，张杰嘛。”
师傅轻蔑地说：“我就说是，我们那儿有个司机愣说不是。”
王鹏说：“师傅我等着你说规矩呢。拉远客的。”
师傅说：“哦，一般就，拉一个远客吧，都要拉一个回来的，不然回来路上是空的就太亏了。深圳的出租车和别的地方出租车颜色不一样，别人一看就看得出来，要往深圳来的就会打我的车，一般打点折扣，说个一口价。”
王鹏说：“那我知道了，我就说怎么南海立交附近老看到东莞的蓝色出租在那儿等客，原来是这么回事。”
师傅说：“对，只不过他们是跟我们是反过来，从别的地方开到深圳来的。那天我就去了那个市人流量比较大的路口，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一个回深圳的。没多久我看到又来了一辆深圳的红车，也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等客，我开始还想真倒霉，就算等下有客人了，也可能是坐他的车不坐我的。所以我就时不时盯下那辆车，看他有没有生意。”
说这些话时，师傅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前方，眼光也顺着手指一直向前，还原当时他盯着那辆车时的场景。这时他们已经快要开出福田区，到了路况比较好的路上，但还是比较堵，红绿灯也很多。
师傅继续说：“一直没有，空的。过了十多分钟，路口走过来一个男的，提个包，走到那辆车边，弯腰和车里司机说了几句，估计是谈好价钱了，就坐了进去，在后排。我心里还想真晦气，还真被猜中了。我那天感冒了，头疼，打喷嚏。那会儿就刚好打了个喷嚏，结果打完我擦擦眼睛，无意中又看了那辆车一眼，看了就吓了一跳。”
王鹏说：“怎么了？”
师傅说：“进去的明明是个中年人，可坐在最后一排的，是个白头发老头。”
王鹏说：“啊••••”
师傅说：“一个喷嚏的功夫。那车离我不远，看得很清楚，老头的白头发很明显，太明显了。我就想，难道先进去一个中年人，后进去一个老头？但我看到中年人明明是进的后门。一个喷嚏的功夫啊。就算就算，这个时间里有一个老头进去，我错过了没看到，但还要先把中年人给换出来。你也知道吧，出租车后面左边那门是不开的（王鹏点头），从同一个门换人的时间不少，肯定不是上了一个下了一个。”
王鹏说：“然后呢？”
师傅说：“然后？然后我好奇心就发作了呗！我就想上去看清楚，可我还没挪步，那车就启动了，我想也没想就决定追着它看一会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诶，说过了，毛病，魔怔上了。我也知道是毛病，就想反正这个路口也等不到人，我追几米看清楚了换个地方等人也行。可偏偏这个时候，有客上门了，有人拍我后门，问我两百去不去深圳机场。再毛病也不能耽误赚钱嘛，我只好说行行行，他就上车了。”
王鹏说：“200回深圳的，那我估计不是惠州就是•••”
师傅正色说：“不猜行不，猜就不说了，何苦呢这是。”
王鹏说：“别别，师傅我错了，你继续说，我嘴贱。”
师傅说：“那客人自来熟，一上车就唠叨个没完，说幸亏遇上回程车，省好多钱什么的，但那会儿谁有心情和他唠啊，我就想看个究竟，就恩恩哦哦着，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个老头的白头发，想在两辆车分道前看清楚，我们两辆车都是回深圳，但是可能目的地不同嘛，要是一个去盐田一个去南山，上的高速都不一样，我得抓紧时间。”
”结果开了好久，那辆车也一直在我前边开，有时就在我正前面，有时隔一辆车，我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超车，就看到那个白头发老头一直稳稳地坐在里面。我觉得这车也应该是去宝安或是南山的，果然后来我们要上同一个高速，到了高速收费站那儿时，我看到还是那个老头，就觉得应该就是看错了，放松了下，拿卡过了关。可一过关，我朝前面一看，心都吓得不跳了。”
王鹏喘了口气问：“又换人了？”
师傅点头说：“一个小女孩，还很小，坐在后面，扎俩小辫。老头不见了，就拿卡的功夫。”
王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接着喘了口气。
师傅说：“我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车了，就是很麻木地一直在后头跟着，脑袋一片空，眼睛也不知道该继续看还是不该看。就这么开了一会儿，旁边一辆大货车要超我，很大声地按喇叭，把我吓得差点跳起来，我后面的客人也叫了一声“师傅小心！”，我才意识到我车上还有个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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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说：“哪儿，汽车兵。转业了才来开出租。侦察兵•••侦察兵和侦探也不是一回事啊。”
王鹏说：“当兵的人胆子大不信邪，不像我们这些没锻炼过的，一看那女的第一个就想到鬼片了，红衣女鬼啊什么的。”
这时他们开上了一座立交桥，要转很大的弯，王鹏抓紧了门上的把手。如前所述，他是个大个子，每次大转弯都很难保持平衡。
师傅说：“不能这么说，当兵的都是人，谁都有个怕的时候，开车开这么多年，头几年都是开夜班，半夜三更往很偏的地方开，松岗啊，坑梓啊，那几年这些地方连个路灯都少，不怕鬼也怕抢劫的，要说一次都没怕过，那是骗人。”
王鹏说：“那师傅你听不听那些听午夜广播？经常听到一些出租车怪谈，什么在偏僻地方拉个女客去更偏僻的地方，司机一路害怕，到了之后也没事，回家后正说好好睡一觉，却发现那女的给的是冥币什么的，真的，好多这种出租车怪谈。”
师傅有点苦笑着说：“这些都骗人玩意儿，你也相信？”
王鹏说：“当然不信了，我就是说师傅你又不可能真遇上。”
这时车在高架上堵住了。在这个点儿上，堵在高架上是常事，但也更让人心烦。师傅刹住了车，有点烦躁地按了下喇叭，没接王鹏的话。王鹏心想这个师傅开口与闭口都是如此地出人意料，以为他会接话的时候，他偏偏闭嘴了。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能说一大堆干货。
此时大约是晚上7点，已经黑了下来，这是个闷热的5月傍晚，天上有云，在暮色中像烂棉花一样堆在空中，几颗星在其中若隐若现。车被堵在高架上，能看到他们要去的西边还有最后一点点橙色天空，和其余的深黑色夜空对比强烈。所有的路灯都已经打开，这一段路的路灯是偏红的橙色灯，师傅的脸在橙色中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王鹏突然想：他不可能什么都没想。
果然，过了一会儿，在车子开动后，师傅突然缓缓地说：“这种是肯定遇不上的，谁都遇不上，一听就是编出来的。但怪事还真遇上过几踪，心吓到嗓子眼儿，大概有两次。有一个我讲给不少人听过，还有一个我就回去讲给了我老婆听一下。可我老婆不信，她说我消遣她。还说我开出租开久了，跟别人学会了吹牛不上税的毛病。”
“其实谁累了一天回去还有精神跟老婆吹牛不上税，那才是有毛病。我老婆都不信，我也就懒得跟别人说了。刚才我看你一直盯着那辆车，眼睛都不眨，就想你跟我还真是有一样的毛病，就是好奇心重，遇上啥就恨不得追到底看看究竟，也算一类人吧。这毛病••••害不害人真不好说，一不小心就魔怔了。现在天也黑了，你要是不怕这种事儿听了晚上不舒服，我就跟你说说。”
王鹏说：“巴不得呢，师傅你前面讲的那些我觉得有意思透了，这个肯定更有意思。”
师傅说：“是啊，事后我一想，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事，就是别让我遇到第二回了。可再一想，要是真遇到第二回，我还是会追着一直看的。刚才不是说了嘛，毛病，改不了。有的时候甚至想专门再开车去那个地方看一次，看能不能再遇上。”
王鹏说：“在哪儿？”
师傅说：“不在深圳，我就不说是在哪儿了吧，反正深圳周围一个市，很近。”
王鹏笑着说：“东莞？”
师傅说：“不猜。”
王鹏继续笑着问：“惠州？”
师傅也笑笑：“哎，不猜，不猜。那天上午我拉个客去那个市，拉到了差不多是中午。我就在那儿吃了饭，继续等客。我们拉这种远客的规矩你知道么？”
王鹏说：“没听过。”
这时广播里的音乐台开始放张杰的歌，师傅问了句：“这人谢娜老公？”
王鹏没听明白，说：“啊？”
师傅说：“唱歌这人，是谢娜老公？”
王鹏说：“是，张杰嘛。”
师傅轻蔑地说：“我就说是，我们那儿有个司机愣说不是。”
王鹏说：“师傅我等着你说规矩呢。拉远客的。”
师傅说：“哦，一般就，拉一个远客吧，都要拉一个回来的，不然回来路上是空的就太亏了。深圳的出租车和别的地方出租车颜色不一样，别人一看就看得出来，要往深圳来的就会打我的车，一般打点折扣，说个一口价。”
王鹏说：“那我知道了，我就说怎么南海立交附近老看到东莞的蓝色出租在那儿等客，原来是这么回事。”
师傅说：“对，只不过他们是跟我们是反过来，从别的地方开到深圳来的。那天我就去了那个市人流量比较大的路口，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一个回深圳的。没多久我看到又来了一辆深圳的红车，也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等客，我开始还想真倒霉，就算等下有客人了，也可能是坐他的车不坐我的。所以我就时不时盯下那辆车，看他有没有生意。”
说这些话时，师傅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前方，眼光也顺着手指一直向前，还原当时他盯着那辆车时的场景。这时他们已经快要开出福田区，到了路况比较好的路上，但还是比较堵，红绿灯也很多。
师傅继续说：“一直没有，空的。过了十多分钟，路口走过来一个男的，提个包，走到那辆车边，弯腰和车里司机说了几句，估计是谈好价钱了，就坐了进去，在后排。我心里还想真晦气，还真被猜中了。我那天感冒了，头疼，打喷嚏。那会儿就刚好打了个喷嚏，结果打完我擦擦眼睛，无意中又看了那辆车一眼，看了就吓了一跳。”
王鹏说：“怎么了？”
师傅说：“进去的明明是个中年人，可坐在最后一排的，是个白头发老头。”
王鹏说：“啊••••”
师傅说：“一个喷嚏的功夫。那车离我不远，看得很清楚，老头的白头发很明显，太明显了。我就想，难道先进去一个中年人，后进去一个老头？但我看到中年人明明是进的后门。一个喷嚏的功夫啊。就算就算，这个时间里有一个老头进去，我错过了没看到，但还要先把中年人给换出来。你也知道吧，出租车后面左边那门是不开的（王鹏点头），从同一个门换人的时间不少，肯定不是上了一个下了一个。”
王鹏说：“然后呢？”
师傅说：“然后？然后我好奇心就发作了呗！我就想上去看清楚，可我还没挪步，那车就启动了，我想也没想就决定追着它看一会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诶，说过了，毛病，魔怔上了。我也知道是毛病，就想反正这个路口也等不到人，我追几米看清楚了换个地方等人也行。可偏偏这个时候，有客上门了，有人拍我后门，问我两百去不去深圳机场。再毛病也不能耽误赚钱嘛，我只好说行行行，他就上车了。”
王鹏说：“200回深圳的，那我估计不是惠州就是•••”
师傅正色说：“不猜行不，猜就不说了，何苦呢这是。”
王鹏说：“别别，师傅我错了，你继续说，我嘴贱。”
师傅说：“那客人自来熟，一上车就唠叨个没完，说幸亏遇上回程车，省好多钱什么的，但那会儿谁有心情和他唠啊，我就想看个究竟，就恩恩哦哦着，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个老头的白头发，想在两辆车分道前看清楚，我们两辆车都是回深圳，但是可能目的地不同嘛，要是一个去盐田一个去南山，上的高速都不一样，我得抓紧时间。”
”结果开了好久，那辆车也一直在我前边开，有时就在我正前面，有时隔一辆车，我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超车，就看到那个白头发老头一直稳稳地坐在里面。我觉得这车也应该是去宝安或是南山的，果然后来我们要上同一个高速，到了高速收费站那儿时，我看到还是那个老头，就觉得应该就是看错了，放松了下，拿卡过了关。可一过关，我朝前面一看，心都吓得不跳了。”
王鹏喘了口气问：“又换人了？”
师傅点头说：“一个小女孩，还很小，坐在后面，扎俩小辫。老头不见了，就拿卡的功夫。”
王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接着喘了口气。
师傅说：“我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车了，就是很麻木地一直在后头跟着，脑袋一片空，眼睛也不知道该继续看还是不该看。就这么开了一会儿，旁边一辆大货车要超我，很大声地按喇叭，把我吓得差点跳起来，我后面的客人也叫了一声“师傅小心！”，我才意识到我车上还有个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