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传 ——记我的同学虎子

      虎子，今年二十三岁，如果你看见他，大多时候他一定是刁着口白沙烟一个人在那不知道琢么着什么。他个头中等，长的肥胖，有一段时间可以说是臃肿，一只大脑袋上镶着一双略带斗鸡相的小眼睛，所以他总带着一副没度数的黑框眼镜，些许有些文人气了。说话时用这双小眼睛直直的盯着你，目光时而凝重时而闪动，用和他年龄不相符的狐疑向你提问，有时你还真是一时答不上来。冬日里是一头遮住耳朵的蓬发，到了夏天就换作青皮了。一身衣服穿一季，离老远我们就能认出他来，那身中性灰度色不紧不慢的挪着。
      虎子是北京人，从小在西三旗长大。对那片故土它有特别的记忆，可以说是随着北京的城市改造成长起来的一代孩子，自己说是胡同里的孩子——胡同串子，但我总和他说他更像是郊区的孩子，跟胡同没关系。
      虎子是学电影的。
      我第一次认识虎子是在学校的入学专业面试上，我们被分在同组被老师问话，他是第一个被问的人，我和几个同学在他后面，一边聚精会神地聆听老师的问话，一边端详着前面这位。他在前面用北京话有调不紊的说着自己的从艺史，“我是在上中专时开始看电影的，到现在也就看了一百多部吧……”
      “一百多部…..不多阿，和我还差着点呢！”我心中暗想到。
      “我觉得看电影最大的收获是建立了我的电影观，那就是对自己内心的体察和对外部世界的思考……”
      “这孩子怎么温温腾腾的，说话袅袅的，一点不爷们，跟个肉球似的”，我想想就快笑了。
      “我最喜欢的导演是吉耶斯洛夫斯基，他的《十诫》《蓝》《白》《红》我反复看了多边，还有小津安二郎的…….塔科夫斯基的…….”
      “等等…..说的什么啊? 这孩子看的片子我怎么都没听过…….”我暗自揣度道。
      “我中专是在艺校学的电影，后来我觉得学校的学习风气不正我就退学了，在家自己看书看电影……”
     “哎呦，感情人家学过电影，好几年了，哪来这干嘛阿？“
     在我们学习的这几年中，虎子上课总坐在第一排靠近老师右手的位置，从学习开始就显出了特质。他总能回答老师提出的我们答不上来的问题，像“情节和事件”的区别，什么是视点等等，有时还对老师讲的话题举片例，说完了，老师看他一眼，他马上说：“您讲！您讲！”嘻嘻哈哈的就把头低下了，后来老师和我们熟了，到了有些问题就问虎子的看法，他总能讲出个一二三。我也就一直观察他。课间的时候，他总喜欢自己站在窗前抽烟，脸上一副纠结的样子，起初看人过来也不搭话，用青青的眸子看着你。后来我和他熟了，有时候会主动问我对有关老师课堂讲的问题的看法，我说完了后他有时默不作声，继续抽烟。有一次他问我家乡是那里的，我说是牡丹江的，他马上反应到《榴莲飘飘》，并好奇问我电影里的故事是否属实。偶尔也噼里啪啦和别人说一大通，条理却是清晰的很，可大家没人接话，听听就都散了，还是剩他一人站那抽烟。
我们同学出去玩，他都没参加过，后来我俩喝酒，他说我们就是一吃喝团，荒废青春。有一次我们
      课下组织同学讨论影片，一位同学讲完自己的观点后，虎子表示极大的不赞同，说同学的电影观念有问题，竟然拂袖而去。
      几年的学习时光很快过去，我们都在电影的学习上有所收获，都能说能写也能拍了。而虎子一直没变，按照他的节奏，每天来每天走，看会儿片，拿着小本写自己的东西，抽烟，也不怎么讨论电影了，有时会和人聊喝茶的事，自己也没事拎个杯子沏茶喝。我说这回你可像胡同里的了，他很高兴。我告诉他胡同里的老大爷都这么过。
一晃快毕业了，同学们都各忙各的。有时我会给他打手机，他几乎没接过。过了一会就用家里的座机打过来，我说你累不累啊，他说不受现代文明的骚扰。问他忙什么呢，他说在写剧本。
后来，有几次我俩喝酒，我说虎子你将来怎么打算的，他说家里正为他找工作，我说你想往什么方向发展，他说要不就找一个不和电影相关的固定工作，一辈子踏踏实实的过。他说我以前还学过相声表演，不行就去北影厂门口戳活去，我说那可瞎材了。他说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行了，北野武不也是做演员出身嘛，现在的电影没法看了。
      虎子不时地半夜里会发短信给我。把他的诗和歌词发给我看，我也不时地想起他站在窗口抽烟的样子。
      再后来，听说他一直在家写剧本，其实家里并不十分支持他的事业，他坚持自己就算啃老了也不放弃。
      再再后来，听说他开始跟一些小的话剧组，做做录音助理什么的，每次打电话都是匆匆忙忙的，说自己正忙着那。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记起虎子孑孑独立，在那抽烟的样子， 那表情，像我们总谈论的小武。当时我们总谈论这个时代的小武是个什么样子。
      记忆中的虎子即是如此，不知道过几年的虎子会是什么样。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