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葑小集（十八）：《诗的技巧》

      日来整理旧藏，见偶有零花碎锦夹杂其间，如《诗的技巧》一册，品相如未触者，属于我素所喜爱的传统的三十二开平装本；更使我感到惊喜的是，此书由大名鼎鼎的诗人臧克家题署，而封面设计者竟然是当今书装艺坛上蜚声中外的吕敬人。
      甫一触目，此书的封面的确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难于名状的美感，但一时间却似乎又不知其所以然。以我有限的关于诗的素养来理解，它的肯綮也许有三。其一，由规则或不规则的几何图形组成花草，这似乎隐喻着诗的格律和秩序之美；其二，复由花草的根、茎、叶、花组合为一个舞者，此是否暗示诗原本乃是和舞蹈密不可分的？第三，组合的过程有时像极了积木的堆砌，虽不免惊险却各有力学上的重心保持稳定，而连贯各个部分的线条却分明是神采飘逸的五线谱的律动，我想这大约象征着诗的趣味性和音乐性罢。如此这般，整个画面便是一个闻一多先生所谓的“戴着镣铐跳舞”的舞者。游戏也好，诗歌也罢，大约都要遵从一定的规则的，设若没有任何难度，也便没有优劣之分，而诗却终将要沦为把一段话分列成行的寻常东西了。带着镣铐跳舞，那必定是高手所为，而这是需要技巧的。我想，这该就是吕敬人先生通过这个封面画所要表达的意思，也是他的高妙之处了。“诗无达诂”，我以为画亦无有定评。如此理解这幅封面画，应该不算是对敬人先生的不敬。
      倘若不曾翻检版权页，我庶几要将这封面视为钱君匋或曹辛之先生的作品了。的确，花草，线条，几何图形以及神工般的组合，几多太过相似的元素使我想到吕敬人与钱、曹二公是否有着某种承传关系。钱、曹的封面可是几代读书人心目中的精品呵。
      此书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初版于一九八四年十月，想来这封面也算是吕敬人先生的“少作”了。对于此“少作”，吕先生悔也不悔，我不得而知。我仅仅从网上查得，吕先生如今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也早已辞去了他原先供职的中国青年出版社美术副编审职务，而创立了“敬人设计工作室”，据说他的设计理念特先进，譬如所谓以设计为核心、不计成本将书做成艺术品等等；又闻吕先生曾多次荣获国内外设计大奖，尝多次参加有关方面组织的“中国最美的书”的评选活动，云云。做为书籍装帧艺术的爱好者，我自然不明其设计理念的堂奥，倒是不记得从何处读到过吕先生的两句话使我心有戚戚焉，其大意：一曰“让书与读者恋爱”；又曰“动漫救不了中国，得靠文化，靠读书”。
      诚哉斯言，信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