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乡村医生的解析
卡夫卡的《乡村医生》,是其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作品之一,其故事的叙事结构紧凑,人物性格塑造完整,该文本内容,很好的表现了卡夫卡梦幻性,荒诞性的特点。 一:故事的概述。 这个是一个乡村医生的梦,梦的开始,就是他在一个大雪天的夜里要去一个远在十里地外的进行一次夜诊。可惜,他的马在昨天以劳累致死,他让去寻找一匹马无果时,却意外的(未知何因何解的)在猪圈发现了一个马夫带了两匹马过来,当然,救赎是需要代价的,而这个代价还由不得他谈条件——被马夫占用了。他被那两匹马带去了远方的病人家。自然的,他需要救的人还包括了。 在病人家,初次诊断,这孩子是无大碍的,这种该死的小事耽误了他过多的精力。想到救的心切,他随便的开了个药方给家人。他要走,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然而,病人的家属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孩子是有大病,必须要让医生诊断完才可以走。 再次检测,这个孩子却真的是有伤的,一个巴掌大的伤口在靠近臀部的地方,上面还趴着手指大小的蛆虫。看来,治疗这个小孩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了。他想想,家里还有要拯救的,他要走,却承受着责任心和家属的双重阻挠。家属认为,他是个医生,一定可以治好的,他不能那么容易离开。家属把他的衣服都脱了,让他留在房间里,不治好就致他与死地。 (这时引申出了第三个需要救治的人)他需要救赎自己,他只是个医生,他要自救。于是乎,他找个理由去敷衍这个病人,比起病人和,他需要救自己。乡村医生卑微而被误解的身份让他倍感孤立无援,他要离开。 最后,他丢掉他的行医工作,在这个严冬,坐着人间的车上,驾着来自非人间的马,他四处奔波,谁也没有救到。 二:这是一个游离的梦境。 这是一篇关于梦的小说,其最好的表现手法,就是变现起独特的游离的跳跃性。全文一开始,就先设定了一个不确定的目标。“我必须立刻启程到十里之外的一个村子看望一位重病人,但狂风大雪阻塞了我与他之间的茫茫原野。”这是梦的开端,源于一个“自我”的意识,作为一个一名医生,他必须去履行他的本质,无论他的这次难度有多大。这里可以看出,是处于梦境本能的一种解释,在梦境中的“本人”一般都是处于一个“自我”的状态,并无收到过多的良知以及内在的道德判断,而是处于本能的去处理此事。 而源自于猪圈中的马匹与马夫,是这个故事出现梦幻性的开端。关于梦的表现手法,最独特之处,终于梦的跳跃性和不合理性,如“低矮的棚圈里有个人蜷曲蹲在那里,脸上睁着一双蓝眼睛”,在无意之中,踢向这个不常打开的猪圈的门。这个低矮的猪圈中出现的马夫和马,要么匍匐,要么蜷曲的走出来这个矮小的门口。明显的,马夫和马的出现就是不合理的,可能可以理解成是梦境中,心想事成的一种不合理的实现方式。这种实现方式是场景的非理性与表现形式的合理性的融合。如同我们在梦境中进入一个办公楼的电梯,但出电梯后又是一个海滩一般,两个事物的衔接是流程的,但是现实是不合理的,这种不合理性,跳跃性,正在梦境的一大特点。而后的场景转移“马车就像激流之中的木块一样奔出……马车就像激流之中的木块一样奔出。”再一次将这种场景切换方式变得合理化。 到达病人家时,经验丰富的医生却没有发现这个病人有何疾病,而这被众人认为生病的孩子却一心求死。在家属的过高期待与医生救心切的矛盾下,这个孩子却又在臀部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而对于医生来说无能为力的伤口。这种窘境迫使产生的跳跃式剧情的发展,也很好了的表现了梦境中,逻辑性的不可控。而这个不可控的因素,可能是源自于“自我”的意识中,一种对事物的理解方式,如“医生”所信仰的宗教。正是这种宗教的力量,来理解这种不可控的因素,以上天的名义,来解析这种梦境中“医生”所遭遇的变化。 根据心理学的说法以及我们过往做梦的经验上看,梦境是我们现实的碎片的组合而成的一个场景。这个场景,源自于做梦者的生活,又游离与做梦的生活。这个乡村医生中的梦境,是乡村医生根据过往的场景组合而成的。其中,可以从“医生”的梦境中反推出来的现实事物与事件,有“夜间意味着要出诊的铃声”、“寒冷的冬夜劳累致死的马匹”、“无疾乱投医的病人”、“病人家属送来的朗姆酒”、“尽忠职守的女佣”、“代表着医生身份的皮大衣”等,这些医生在梦境中无需阐述而已经赋予了医生已经理解的事物与事件,正是医生现实中的所遇到的现实碎片。而这些现实的碎片与不可控的因素的冲撞,形成了这些光怪陆离的剧情。也是“自我”的意识在这种不可控中的剧情中,以应对各种事件所表现出来的最本质的处理方法。 三:对乡村医生中事物的理解 马夫:马夫的出现是这个梦的第一次转折,马夫和马的初次出现,解救了医生窘迫的困境。但他的出现又是具有条件性的,粗鲁的马夫一出现就表现出了极强的占有欲,他的目的可以理解就是赶走医生而欲对施暴。女佣这个角色,在医生的描述中是“这个漂亮的姑娘,多年来生活在我家里而没有得到我多少关心”。可见这个尽忠职守的女佣,在过去的多年,出于对道德的遵守,医生即便会女佣有所想法,但也会自制的控制着自己的欲望。这如同超我与本我之间的一个冲突,而医生和马夫,就是这一个“医生”本体间的两面。梦境中的医生必须拯救一个他不想拯救的人,而马夫则是留在家里不去参与那些不厌其烦的夜诊,并肆无忌惮的对这个多年来一直觊觎着的女佣进行强暴。马夫做着现实医生中的医生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代表着马夫的出现,是现实中的医生一次人格的分裂,而后关于解救女佣的想法,正是我代表着这种超我与本我间的冲突。 女佣:女佣出现在大雪覆盖的原野之中,徒劳的满村子的东奔西跑后,提着摇晃的马灯独自站立。看着这个孤独无助的身影,让人不禁萌生怜悯之心。医生意外的一脚,引出了代表着医生另一面的马夫,他的出现,是代表医生长期与女佣相处时内心原始的一种表现。女佣对于现实医生来说,是个相互依存的角色,医生对女佣必然是有喜爱之情的,但基于工作原因和道德的束缚,他只能变现得没有过多的关系。如女佣道出的一句话:“人们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什么东西”,他把这一事件(马夫和医生是现实的医生二合为一)戳穿。而后面出现的女佣为逃避马夫的凌辱不断在关门关灯的情节,又表现了现实中的医生基于道德的角度对这一行为反抗。 马匹:从马匹的诞生(解救窘境)——风驰电掣的带着医生去到病人家——松开缰绳打开窗户看进来——马匹嘶叫提示复诊——马匹还在忠诚的等等——马匹慢悠悠的离开。马匹在小说中,扮演者一个似友非友的角色。一方面,马匹似乎都在解救这可怜的医生,另一方面,这个不可控的伴侣似乎又让他陷入了另外一个窘境。这种不可控,让人觉得这个是受到了第三者的指示。在这个梦境之中,这个第三者,应该就是隐藏的代表着众神力量的上天。其一,如同雪中送炭般出现的马匹,是使医生方可继续行医的条件之一;其二,在医生首次诊断无病,却被病人家属质疑时,马匹如同受到上天指引而嘶吼,神谕般的指示着医生再次检查病人(这个受到感应的表现,可以理解成是为了让医生能顺应家属的要求,让这个生病的小伙子从无病变成有病,而这个马匹的表现正是这个神力实现的提示);其三,马匹忠诚的等待着医生行医的结束,却在离开时不如医生所愿的飞速离开,而是如同老人步行般的缓慢,这一反常的行为,恰恰是上天对医生自我放弃这一行为的鞭挞。从这三点来看,这个上天特指的可能就是作为一个医者的责任感。 病人家属:家属是小说中直接将医生推入痛苦深渊的动力,他们代表的,对医生的现实世界中那些难以应付的被高估的期待感。家属对医生的观点,是认为医生应该牧师般拯救万物,无所不能。如那杯老人家献上的朗姆酒,代表着家属对医生医术的迷信感。这种过高的期待,被医生认为是一种“狭隘的思想”,以至于医生断然的拒绝了家属送上来的代表着信任感的酒。因为医生知道自己的医术与家属的期待值具有着巨大的落差。家属的对医生如同牧师般能力的迷信感,更进一步的表现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当医生告知家属他找到了那硕大的伤口时,家属们倍感高兴的交头接耳的一个告诉一个,还包括那些张开双臂以保持平衡从月光下走进病属家的客人。有趣的是,卡夫卡在这里特别用了这个张开双臂的姿势来描述那些到访的客人,这个动作,如同受难的耶稣,而这些客人正是耶稣的信徒,他们对医生看法是如同牧师般信奉来对待。以至于到最后,做出了脱掉医生的外套,强迫医生治疗,就认为是可以治好的这一行为。 生病的小伙子:与病人家属相反, 这个小伙子对医生是毫无信任感的,他在初次检查时,与医生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死吧。这种再三提示求死心理是合乎剧情的,就如后面出现的一句话“开个药方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与这些人互相沟通,却是件难事”,这种医生与家属无法调和的矛盾,医生和小伙子都是知道的。进一步的说,小伙子和医生是同一种人,一种身陷囹圄却无法自救的人。前者身患无药可医之症,后者对因治疗能力有限却被委以重任,他们同需要的,是一个自我解脱的安慰。而后,医生与病人的对话,更像是一种他们之间对这种矛盾屈服的出口。医生用了一个难以理解的比喻:人置身在树林之中,却难以发现向其看来的斧子。如同在诉说着,人置身在这个复杂烦乱的非理性社会之中,而这个斧子代表的就是信仰之斧,这些身处非理性社会的人,难免的会受到这个信仰之斧的伤害。这一解释,代表着病人与医生对这个非理性社会的屈服。 学生合唱队:合唱队是小说中唯一跳出到小说本身的发言的角度,合唱队在小说中的作用,类似于古希腊悲剧中的歌队,代表着“理性”来发表评论,也有舒缓紧张、恐怖心理情绪的作用。。他们的说的两句话:“脱掉他的衣……他只是个医生”“欢乐吧……你们的床上”,都是直接叙述了医生窘境的身份转换。两端简短的歌曲中“他只是个医生”“医生已被放倒在你们的床上”,是卡夫卡对医生被不公对待的哭诉与怜悯。这种手法,又是卡夫卡将自己的感情直接融入的小说剧情之中,用尼采在《悲剧的诞生》的解释:看见自己在自己的面前发生变化,现在又采取行动,仿佛真的进入了另一个肉体,进入了另一种性格。 四:关于三重救赎的浅析 从小说的剧情上看,这一个关于三重使命拯救的故事——救女佣,救病人,救自己。卡夫卡通过巧妙的剧情设置,将这三重矛盾连贯的转换引申出来。 在第一重的救赎中,如之前关于马夫与女佣的分析的,梦境中的医生与马夫,是现实中的医生的两面。对于这个长期与医生单独相处的女佣,现实中的医生,基于道德的约束以及事业上的捆绑,并未能有过多的非法只想。而这种梦境的场景,现实中的医生一分为二,代表超我的那部分要去履行一个医者的义务,代表本我的那部分留在家中施展着过去压抑已久的欲望。两者之间的冲突表现在医生心想保护女佣以及马夫的占有女佣,这种冲突贯穿了全文,而矛盾的结果,体现在马匹的行动之中。当医生逃离了病人家,心急如焚的跳上马匹踏上归家之路,但马匹却如老人慢行,更无法确定这彳亍慢行的马能否回家,救女佣这事,是无望的了。这代表责任与欲望的冲突最终以责任感的散失而告终。 第二重的救赎,是救生病的小伙子。尽忠职守的履行一个医生的工作是他的做完一个医生的本能,以至于即便是医生自家的马匹冻死以后,也必须想办法去进行这次艰难的夜诊之行。但显然的,他必然是无数次夜间出诊的经历是毫无意义的,他也时常对这种无意义的工作表示质疑,认为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而这次以女佣为代价的夜间出诊,面见病人遇到的却是劈头盖脑的一句“让我去死”。这个一心求死的小伙子,对医生的治疗能力是不信任的,对于他来说,觉得死了总比活着赖着好。不得已的,医生最终宣布了对小伙子的身陷囹圄无力回天,这是医生对自己有限能力的屈服,也意味着救病人的失败。 第三重救赎是医生自己的救赎。在找到小伙子的病原之后,家属表现出了异常的兴奋感,这是他们的医生过高期待值的表现。他们要求医生做不能完成的事情,要求医生妙手回春,拯救万物,进而粗鲁的脱去医生的外衣,将他摆在病人床边。这动作如同是将医生殉葬,让他伴随着小伙子一同死去。这种医生现实生活中病人们过高的期待与医生能力有限的医术之间的矛盾,是医生心中最大的梗刺。医生与病人,都是带着美丽的伤口来到人世。要脱离这种不幸的,尴尬的,焦虑的窘境,其方法唯有让他放弃他所拥有的东西:作为一个医师的尊严。 小说的最后,卡夫卡用一个拖着皮大衣的马车在雪原中慢慢的行驶的意象作为结尾,并配以戏剧歌队般的旁白“欢乐吧,病人们,医生已被你们放到在你们的床上”,这种苍凉感,荒诞感为医生“自我”死去,送了一曲可悲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