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序言）

第二张照片上的容貌，真是变化惊人。透着一股书生气。他这时候读高中还是大学，真不大能看出来，但无论如何，他美得惊人。只是同样不可思议的是，那种不属于这人世的感觉。他穿着学生制服，胸前的口袋里插着白手帕，有一个角撩在外面。他靠在藤椅上双腿交叉着，这一回，明显是在笑了。不是猴子的笑，而是很有技巧的笑，但放在這人間，也是說不出的違和感。生命的厚重和人世的苦涩，他没有这样的充实感。不是鸟，他就像一片羽毛，一张白纸，那样笑着，感觉一点也不真实。说他浮华也不是，轻薄也不是，至于阴柔，爱美也不足以形容。再细看两眼，虽然美貌，但却像幽灵一样让人感觉阴森。如此美貌却让人不可思议的青年，我还是第一次见。
最后一张是最奇怪的。从照片上完全无法得知他的年纪。他长了些许白发，在一间不堪的屋子（从照片能够清楚的看到墙壁已经有三处开始剥落）角落里坐着，两手伸在小火盆上烤。这次他没有笑，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是这样坐着就死去了一样，真是不吉利的照片，让人心里堵得慌。奇怪的不是这些。这张照片对脸部进行了放大特写，我能清楚观察到他脸部细节。眼耳口鼻，下巴额头，甚至额头上的皱纹都是平凡的。他脸上没有表情，让人没有一点印象。真是没有丝毫特征。比如我看完这张照片，闭上眼转瞬就忘记了。我能想起屋子的墙壁，角落的小火盆，然而这间屋子的主人的容颜，却烟消云散。不论我如何努力的去回忆，也想不起来。这张脸绘画不能描摹，漫画无法勾勒。然后再睁开眼，“啊，长这样的，想起来了”，甚至连这样的喜悦也没有。再极端点说，睁开眼再看，也没有印象。这种如梗在喉的感觉，真让人焦躁得只想快点转过头去再也不看。
所谓“死相”，也比他更有表情，能给人留下更多印象吧。那感觉，就像是人身马头，任何人见了都心生恐怖，浑身战栗。这样让人无法想像的样貌，我之前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