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先生
一.
x先生是一个著名的企业家，x先生是一个爱着自己妻子的丈夫，x先生是一个富有爱心的父亲，x先生是一个慈善机构的创建人。
x先生像所有的成功人士一样有自己的小癖好。有的成功人士喜欢收藏，他们收藏名车，名表，名画。有的成功人士喜欢女人或者男人，野蛮的，性感的，未开化的，风情万种的。
而x先生喜欢杀人。
就连x先生自己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个爱好。可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就好像融入血液里的尼古丁，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x先生杀人的时候有三条准则。时至今日，他从来都没有打破过任何一条。所以他还是一个企业家，一个丈夫，父亲，慈善机构的创始人。
有时候他想真应该写一本书，或者留一个家族的组训把这三条准则发扬下去。有时候他真想告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或者一只猫。
我是一个杀人犯。
二.
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明亮，x先生刚和自己的妻子做完爱。他躺在床上，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妻子。有几缕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打了进来，均匀有致的铺开在妻子雪白的酮体上。x先生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得头发，几根淡蓝色的血管在她得身体里若隐若现。x先生感觉到了妻子心脏的跳动，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x先生开始想象着如果用一把雪亮的刀，划开这雪白的酮体看到的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呢。
x先生悄悄地下了床，穿了衣服。
杀人准则第一条，绝对不杀任何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也许是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x先生就彻底沦为了恶魔。他丢掉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在他眼中，所有他看到的人都之分成两类。
一类是可以杀的，一类是不可以杀的。
现在，x先生躲在一个破旧街道的角落里。安静的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街道对面有几个对过往行人搔首弄姿的站街女，也有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路人。这几个人都不能够引起x先生的兴趣，x先生觉得他们很脏，就好像做爱一样，总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夜空里的月亮也开始离地面越来越高。x先生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就在他开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成雕塑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猎物。
一对刚从酒吧走出来的年轻男女。他们互相拥抱，亲吻。
x先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杀人准则第二条，即兴的任意的享受杀人过程。
这是x先生最喜欢的一条准则，也是整个杀人计划里最不负责任的一部分。因为他的杀人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哦，天啊。x先生爱死这一部分了。光是想想就能够让他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因为这一刻他就像是操控一切的上帝，他像是创造了一首诗歌，或者画了一幅惊世骇俗的画。任意的，尽情的挥洒着他的才华。
杀人对于x先生来说是一种艺术。一种升华，一种回归。是他与自然消亡的一种交流，对生命的刨析。
我们得把目光重新放在那对年轻的男女身上了，因为x先生已经慢慢的在接近猎物。而这对年轻的男女完全沉浸在对方分泌出的浓郁而芬芳的荷尔蒙上面了。他们一边调笑着，一边快步在城市深处的街道上拐来拐去。
他们走进了一座古老的建筑，上了三楼。然后打开房门，迫不及待的开始解对方的衣服。从大厅到卧室。只要顺着衣服就可以找到他们。或者顺着喘息的声音。
还是明亮的月光，明亮的月光好像无处不在。它再次洒进了年轻男女的卧室，洒在他们热情洋溢的躯体上。男人很享受这一刻，他觉得这一刻如此的完美。美丽的女人，美丽的月光，美丽的……等等，就在男人忘乎所以的时候他看到房间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嗯，站着一个男人。
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他悄无声息的好像已经融入到这夜色，融入那春光之中。
x先生还在想，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现在看来，还不算太晚。x先生一直站在角落，他喜欢让猎物突然的发现自己的处境，他喜欢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他喜欢听他们的尖叫，或者愤怒。
果不其然，年轻的男人愤怒了。他大声的怒骂x先生。
在肮脏的不堪入目的怒骂声中，x先生举起枪。那一个瞬间，x先生像是被注入了一支兴奋剂。他感觉到了枪的后座力，震的手发麻。接下去就是子弹渐入胸膛。
砰地一声。沉闷的如同燥热夏天里的雷声，厚重而有力量。然后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不停地射击，献血流淌的到处都是。
高贵的x先生，肮脏的尸体。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x先生也恢复了平静。他感觉到了满足，可这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随后他便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快感来的太短，剩下的都是索然无味。
x先生看着床上的两个年轻的尸体，月光还是洒满了整个房间。x先生隐约的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察觉到了。
让他觉得不安的是月光。
如果整个房间都弥漫了月光的话，那么就证明窗户是开着的。然后他便走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面前，看向窗外。
随即他便发现自己的这个举动如此的愚蠢，对面的高楼里面看起来黑漆漆的。x先生觉得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会清醒着，更不会有人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吧。x先生想着便拉上了窗帘，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现场。
三.
几天之后的早晨，阳光明媚。x先生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早餐和阳光。他拿着一份报纸，上面写着“年轻男女被发现惨死家中，身重数枪。警方疑是情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过火了。x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报纸，对妻子笑了笑。
这时女儿匆忙的拿了几片面包，冲出了家门。都跑出了好远之后才听见那声“我上学去了”断断续续的飘了回来。
妻子看了一眼女儿的背影，有一些担忧。
最近有老师反映说，佳琪在外面跟不良的少年混在一起，而且还把班级里的一个女生给打伤了……
妻子还在那里说着，可是后面的话x先生一句都没听清了。他突然有一个诡异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果，如果自己嗜杀的本性遗传到了女儿身上，那该怎么办？这种事情，会遗传吗？
中午的会极其无聊，x先生看着几个敷衍的笑着的董事。想着如果用刀把他们的脸全部划开，撕裂。那么能够看见他们的真实表情吗。想到这里的时候，x先生便笑了。仿佛下一刻，他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下午x先生有一个演讲。在演讲开始之前，秘书送来了一个信封。x先生随手便丢在了一边。就在x先生以为这又会是无数个普通并且无聊的一天的时候，他看见被扔在桌子上的信封由于用力过猛而掉在了地上。
一叠照片掉了出来。
看到照片的那个瞬间，x先生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像灵魂被抽离一样，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照片里x先生站在窗前警惕的张望，后面是一张躺了两个尸体的床。
是谁？
冷静下来之后，无数个问题开始在x先生脑海中回荡。是谁拍了这些照片？他会不会报警？应该不会报警，如果报警的话就不会把照片送过来了。他怎么找到的我？既然不会报警的话，那么他想要什么？
钱，他一定是想要钱。
想到这里，x先生松了一口气。他这一生都在忙着应对贪婪的人，他太明白如何能够让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得到满足了。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个颇为幽静的咖啡馆。让x先生完全没有想到的有两点。
第一，他是一个女人。准确的说，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知性，漂亮。开始的时候，x先生觉得这一定是谁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他一直不敢相信对面坐着的就是威胁自己的那个女人。
第二，她要的不是钱。
你可以叫我z博士，女人说。
咖啡馆的光线很适中，导致x先生以为是在和某个对自己倾心的女人幽会。他还是无法把血腥的谋杀和眼前冷静优雅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整个过程，z博士只字没提有关谋杀，照片，和自己的要求。她平静的喝着咖啡，畅所欲言的聊着天南海北，民俗风情。就像所有久未谋面的朋友一样。
x先生开始觉得，自己碰到了对手。
无论是生意还是感情。先开口的那个人，往往就是最后输的那个人。因为先开口的人沉不住气，在开始的时候落了下风以后便再无翻身之日。
所以，第一次见面x先生对于z博士一无所知。他猜不出来z博士是干什么的，z博士想要什么。他只知道z博士是一个美丽的女人，z博士想要的绝对不会是钱。
四.
第一次，x先生觉得恐慌了。因为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无法像上帝一样掌控局面了。这让x先生觉得很不适应。
于是x先生联系了私家侦探。他想要知道有关于z博士的一切。
就在等待消息的同时，x先生迎来了一个警察的拜访。在看到警察的时候，x先生有一些慌乱。他的第一反应是警察是来找自己的。
我们姑且把这个警察叫做y警探吧。y警探穿了一身破旧的皮夹克，好像很久没有洗过一样，乌黑油亮。同样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洗过的还有y警探的头发，凌乱而油腻。y警探睁着朦胧的睡眼，嘴里还叼着即将熄灭的烟。
y警探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x先生开了门之后，y警探径直走了进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y警探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x先生看到之后不满的说了一句，请进，请坐，请不要客气。
事实上，y警探一点都没有客气。
你们学校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你女儿是目击证人。上面让我来了解下情况。y警探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特质的酒壶，喝了一口。然后感叹了一声，有钱人家里就是舒服啊。
随即y警探居然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困了的缘故还是喝酒喝的太多。总之，他出人意料的躺了下来，并且把腿搭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x先生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是找自己的就好，按常理分析的话z博士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自己出卖的。然后他看了一眼端着茶水出来的妻子，示意她上楼去把女儿叫出来。
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一无所知。x先生有点自责，最近自己忙着调查z博士的身份，忽略了对女儿的关心。他想着是不是要给女儿重新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学校，或者帮女儿找个心理医生，这么小的年纪看到那种画面应该很难接受吧。
接下来y警探的表现没有太出格，所有人都扮演着自己角色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总觉得有些异样。好像太正常了，可是明明又不正常。y警探中规中矩的调查，女儿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把看到的一切全盘托出。x先生和妻子不断地安慰，感叹。
调查完了之后x先生把y警探送到门口。
y警探拿出怀里的酒壶喝了一口，你知道前几天城西的枪杀案死了两个年轻人。
嗯，报纸上看过。x先生说
其中死的那个男人是我弟弟。今年刚大学毕业，本来也准备考警察的。说到这里y警探又喝了一口酒。
不过没机会了。
看着y警探离去的背影，x先生觉得现在故事的发展越来越复杂了，也更加戏剧化了。y警探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的落魄和邋遢是他最好的伪装。
有的猎人喜欢潜伏，然后一击致命。有的猎人喜欢对猎物形影不离的跟随，并且始终给予高强度的无形的压力，从精神上摧毁猎物。就像猫玩弄老鼠，一直玩弄到老鼠放弃抵抗之后才会咬死它。
很明显y警探属于后者，而后者远比前者可怕。刚才的那番话让x先生很不安，他知道y警探一定是盯上自己了。
五.
x先生与z博士的第二次会面选择在一家电影院里。电影院里面放映着一个年代久远的老片子，只有几对情侣星星散散的坐在角落里，做着一些跟看电影毫不相关的事情。
x先生对z博士选的这个地方很满意。电影院的音响可以防止任何电子设备的录音。而周围零散的几个观众又不会妨碍他们谈论。在这样阴暗的光线下也不会被别人注意到。他们他们错开入场和进场的时间就绝不会让别人注意到他们是一起的。
现在可以提你的要求了吧，你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跟我看电影吧。x先生苦笑着说。
嘘，不要说话。这里男主马上就要亲吻女主了。
于是x先生沉默，看着荧幕上那个苍凉而悲怆的男人抱着那个温软如水的女人。
我想要你教我杀人。z博士说。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长镜头，远处的风景一点点的推进。那些缤纷的绚丽的色彩在眼前晃过，一切都那么不真实。x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z博士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杀人的照片，我交给了我的一个朋友。他会在两种情况下把照片交给警察。第一，我要求他这么做。第二，我死了。
x先生侧过头看着z博士的侧脸。在昏暗的背景下，她得侧脸如此的完美。不断有光打在她脸上，可是她却没有表情。
在前来见面之前，私家侦探已经把z博士的所有资料都交给x先生了。所以x先生知道z博士没有朋友。起码在这个城市她没有朋友。
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她的读者和主编。z博士是一个作家，她擅长写推理悬疑的小说。x先生看过她写的小说，每次看完一个故事，他都觉得好像亲临过犯罪现场一样。
真实，完美。这是x先生对z博士的评价。有时候太过于追求真实，太过于追求完美也不是一件好事。
z博士没有仇人，她只是一个漂泊在这个城市的过客。z博士也没有朋友。那么z博士想要杀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她想更好的了解犯罪的心理和动机。这样她就可以写出更加完美的小说。或者，她会把自己写进这个故事。
而x先生，不想与这个故事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好，我答应你。我会教你如何杀人。x先生说。
进退维谷，这是x先生目前能想到的形容自己处境的最好词汇。可是总要选择一个的，进或者退。
x先生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出回应了。
首先他联系了自己的私家侦探，他要知道和y警探有关的一切。他的生活，工作，情感。他的习惯，癖好，作息。
然后x先生还是像往常一样，按时去公司，按时回家。表面上看起来，仍旧是一个风光而低调的成功人士，虽然内里已经暗流涌动。他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只要走错一步就随时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有些时候，你虽然不会走错，走错的人却会找上你。
当刺耳的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x先生做梦也想不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那个人会是z博士。
那晚的夜下着细雨，z博士打了一把粉红色的雨伞。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好像还有蓝色的光晕开在周围的夜色中。她化了淡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致迷人。
可是x先生对这些丝毫不敢兴趣，他知道y警探一定在暗中观察到了这一幕。他甚至能想象到y警探在某个昏暗的角落守了几天几夜之后，疲惫而肮脏的脸上露出的那一抹笑容。
好像在说，终于让我抓到你的尾巴了吧。
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和x先生一样不高兴的，还有x先生的妻子。或许是因为女人与生俱来的对潜在对手的敌意，也或许是因为那样的一个夜晚里，z博士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你好，我是专栏的作家，之前有跟你预约过想做一下有关你个人成功经历的专访，写进我的新书里面。我可以进来吗？
这就是z博士编的理由，如此的冠冕堂皇却又毫无破绽。可是x先生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他不喜欢接受，他只想给予。然后掠夺。
请进，x先生说。
在进门的那一刻，z博士经过x身边的时候，不仅有淡淡的香水味飘过，还有一句话轻声的传到他耳朵里。
不用一脸惊讶的表情，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作家的身份了吧。
雨很快就停了，香水味也散了，可是这句话却一直飘荡在x先生耳边。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调查过她。那么y警探呢，躲在角落监视的y警探知道吗。其实更深的黑暗中有一个人也同样在监视着y警探的一举一动。或者，她不知道，她只是在猜测。就像y警探同样是在虚张声势一样。
这个游戏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呢。那一瞬间，x先生想把他们全杀了，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六.
我要你今晚就带我去杀人。趁妻子去帮z博士泡茶的时候，她小声的在x先生耳边说着。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些许紧张而变得有些不自然。
可是，我已经被警察盯上了。x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密切的关注着z博士脸上的表情。他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z博士和y警探的同时出现。他们又同时跳出了他的掌控。或者这两个人之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z博士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说，我看过你杀人的手法，老练，果敢。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想出一个摆脱跟踪的方法，而且我刚好给了一个理由。
这时妻子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z博士站起身来，成熟而自信的说。x先生，您的经历实在是太让我感动了。想不到您竟然有如此传奇而让人动容的故事。这样好了，为了不打扰您妻子的休息，我们找个安静的咖啡馆秉烛夜谈。我一定会让世人知道您的事迹，并且争相传诵。
x先生不得不佩服z博士了。她的应变自如以及步步为营。一个人能把如此赤裸裸的威胁说的让旁观者听起来像是对一个成功者的敬仰与钦佩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那番话的意思就是如果自己拒绝她的话，她就会把自己是杀人犯的事实公诸于世吧。
而且她在听到y警探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预料之中的表情。好像y警探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
嗯，那好吧。x先生突然装作很有深意的说，虽然都是些陈年往事了，难得你愿意听。我就跟你讲讲。
x先生的妻子虽然不喜欢z博士，并且也不希望x先生和z博士一起外出。可是她是一个太有修养的女人，除了笑着送他们离开，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于是x先生大大方方的和z博士一边谈笑一边离开了家。
x先生真的和z博士来到了一家咖啡馆。他们挑选了一个有落地窗的角落，大雨过后，整个城市都散发出一种清爽的味道。好像终于经过了洗礼，不再肮脏。
想不到你还真带我来到了咖啡馆。z博士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窗户上凌乱的雨滴。慢慢的划过之后留下一道道痕迹。
古时候有一个屠夫，有一天他挑着猪肉回家。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碰见了一只饿狼，一路尾随。屠夫很害怕，于是跑了起来，狼也跟着他跑起来。屠夫停下，狼就跟着停在不远处。无论屠夫怎样做始终甩不开那头狼。
说到这里，x先生停了下来。看着透明的落地窗。他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停了一辆车，车里一片漆黑，唯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忽明忽暗。
x先生还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时候，y警探开始盯上他。
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z博士问到。
后来屠夫想到，狼想要的是肉。于是他把肉用铁钩子钩在狼够不到的树枝上，转身跑开了。第二天他再回来取肉的时候，发现了狼的尸体挂在半空中。原来那头饿狼跳起来吃肉，却被铁钩子勾住，然后活活吊死。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个故事的意思。x先生说着把脸靠向了z博士。
我知道，你这叫班门弄斧，在一个小说家面前讲故事。z博士说着笑了起来。
我要说的是，现在警察就坐在外面的车里监视着我，如果你非要想在今晚杀人的话，我们必须要先把跟屁虫甩开。x先生说。
怎么甩开？z博士突然有些兴奋的问到。
你一点都不害怕？要知道如果你现在退出的话，你还可以拥有一切，名声，地位。可是一旦继续下去，你将会失去一切。自由和生活。
变态的杀手，监视的警察。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剧情的故事。z博士坚定的说。
x先生听了她的话之后皱了皱眉。变态杀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喜欢这个称呼，如此的有穿透力，直接就贯穿了他生命的本质。
我问你，在正常人眼中来看。我有钱有势，你貌美如花。我们在夜里喝完咖啡之后，应该去干什么？
干什么？z博士话刚出口随即觉得不妥，可是又掩饰不住好奇。
x先生摊摊手，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当然是男女之间应该做的事情。
说着x先生带着z博士来到了一坐豪华的酒店门前。z博士这时候也明白过来x先生说的是什么了，她好像还没有考虑到为艺术献身到如此地步。
可是，即使我们做了那种事情。怎么能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呢。酒店里肯定有视频监控，而且还会有身份登记，记录着我们几点离开。到时候警察一定会查出来的。
z博士有些抗拒的说到。
x先生看着眼前高耸的大楼，一派灯红酒绿的模样。然后回过头对z博士说。
凡是正规的酒店都会有记录，有监控的。可是如果这家酒店是我开的，那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x先生说着，大步向酒店里走去。
七.
z博士开始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涌向金钱和权力，并且最后倒在他们脚下。她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眼前这个男人，x先生。
x先生是优雅的。好像优雅这个词汇就是为x先生而创造的。他无论何时都身穿一袭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打着蝴蝶结的领带。带着黑色的方框眼镜。白皙而干净的皮肤，虽然岁月打上了一层桑老的感觉。错落而有秩的胡须，沉稳而有力。
对世人而言，他有着完美的伪装。
优雅。
x先生就连杀人的时候都是优雅的。
我杀人的时候有三条原则。x先生同z博士换了一身衣服，走在深夜漆黑的道路上。街道两旁的建筑隐藏在黑暗中。好像远古的众神在凝视着他们。第一条，永远不要杀你认识的人。
街道的尽头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x先生看了一眼身边的z博士，有一瞬间的迟缓。他还是不适应眼前这个女人的存在。
等下我会进去杀光里面的每一个人。你只需要看着。
x先生盯着z博士，直到确定她听明白了自己刚才那句话每个字的意思。才拿出抢。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听见z博士低下头，开始默默的在心中念祷告词。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基督徒，x先生笑着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每次我杀人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段旋律。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我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盛大的演奏会现场。所有的乐器在那一瞬间迸发出来。人们惊恐的喊叫声，四处逃窜的声音，碰落杂物的声音，枪响的声音。所有的这一切那么原始，那么有感染力。你可以逃，可以挣扎，可以反抗。但是你永远无法活着离开。我们所有的人都是。
而这，就是命运。就是命运的交响曲。
x先生说着，大步向便利店走去。
店里有两个员工，还有几个在挑选日用品的顾客。然后x先生优雅的推开门走了进来。收银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微微冲x先生笑了一下。算是在这个无聊而寂寞的夜里打了一个招呼。
x先生同样笑了一下，然后举起枪。就是这个时候，脑海中的旋律响起了。他开始射杀店里的所有人。像一只饿狼扑进了羊圈里。疯狂地，毫无目的的射杀。一瞬间，所有的旋律都汇聚在一起。
z博士是听不到这个旋律的，她被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真正的置身于一场屠杀里面是这种感觉。
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人在暗中撕扯着她的身体，而鲜血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x先生站在中间好像一个操控一切的神，肆意的涂炭着。她感觉无法呼吸了，一种越来越紧迫的感觉从胃里，一直压缩到喉咙。
子弹穿过整齐罗列的酒瓶，穿过食品的包装袋，穿过仓皇逃跑的人的躯体，最后划出一道红色的轨迹，消失不见。快感和恐惧逐渐消失。
所有的一切开始归于平静，而x先生也开始感到厌倦。x先生转过头，把枪对准了z博士。用低沉的语气说。
当音乐停止的时候，我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八.
x先生没有扣下扳机，他看着z博士脸上的表情。那一刻，z博士在漆黑的枪口下，没有一丝的恐惧。x先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熟悉。
好像z博士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直住在他心里面，跟他聊天，陪他杀戮。她好像什么都懂，而他却什么都不必说。
x先生把枪递给了z博士。他开始清理现场，打扫他们留下的痕迹。
那么，第三条原则呢？z博士把玩着手上还带着热量的手枪，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到。
第三条原则，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x先生说。
x先生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x先生喜欢黑暗和黎明交替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沐浴在一片淡蓝色的晨光中。也许是因为x先生本身就是游走于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喜欢那一片淡蓝色，安详而宁静。
妻子一夜没睡。她一直坐在沙发旁等待x先生回来。不过却不是因为x先生的彻夜未归，而是因为x先生的女儿。她同样彻夜未归。
昨天我给佳琪的老师打过电话，老师说佳琪最近跟一帮帮派分子走的很近，经常彻夜不归。我觉得你应该多抽一些时间关心下自己的女儿，而不是整天把心思放在著书立传上面。妻子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x先生隐约的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面临着分崩离析。生活的每一部分都开始有要塌陷的趋势。也许只差一个导火索，然后他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那么谁会是那个导火索呢，z博士还是y警探？
他觉得很累，很想睡一觉。可他还是给教育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帮女儿联系了一家新的私立高中。
下午到公司之后，x先生收到了私家侦探收集的有关y警探的所有资料。
有一种人，他们烧杀抢掠不是为了钱。这种人只是喜欢看这个世界毁灭，并且在毁灭中寻找自我价值。同样的，也有一种人他们当警察只是为了抓第一种人。不惜一切代价。y警探就是这种人。他的作息极度紊乱，甚至有一段时间沉迷于酗酒，吸毒。十年来y警探的破案率百分之百，可是他从来没有升过职。
据说，y警探有两项绝技。被人传的神之又神。
第一项绝技，y警探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不是犯人。无论你伪装的有多好。第二项绝技，只要他审问过的犯人从来没有不招供的，无论你是胆小还是强硬。
y警探的感情生活如同他的作息一样。他有过一个前妻和一个女儿。y警探目前一直和自己的女儿住在一起。他的生活和起居都是由女儿照顾的。但y警探每天夜里都会和不同职业领域，不同年龄层次的女人交往过。甚至是男人。
看到这里x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y警探真是一个特别有趣而又极度危险的人。他突然很想立刻就跟y警探来一次正面交锋。
然后x先生看到了最令自己不能相信的一幕，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一点点的收紧。而他
身处于网的中间。危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波接一波。而这一次，好像是上帝回应了他的期盼。
x先生看见y警探推开他的办公室门走了进来，而他的助手跟在后面，一边说着您不能进入一边象征性的阻拦一下。
很好，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x先生心里想着，不动声色的把y警探的资料全都收了起来。
y警探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穿了一身黑色的破旧皮衣。依旧是凌乱的头发，睡眼蒙松。他脸上带着谁也看不穿的笑容。
今天听我同事说，你女儿昨晚彻夜未归。所以过来看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y警探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着看x先生。
那真是有劳警探费心了。x先生说着起身从办公室旁边的柜台拿了一瓶酒，给y警探到了一杯。
y警探颇为感激的喝了一口，然后在喉咙里回味了半天，好像不忍心咽下。他想要这酒的火热燃烧过他从口腔到胃里的每个器官。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像您这么优雅而成功。待人接客如此细心周到，按理说您的女儿也应该温柔可爱。可是她却逃课打架，暴戾成性。
如你所说，我也是天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x先生一脸头疼的说着。最近忙着工作疏忽了对她得管教，也许人在叛逆期，总是会做出比较疯狂地举动。
也许吧，y警探又喝了一口酒。
也许她仅仅是因为没有学会像你一样用优雅来伪装自己。
y警探说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起来，脸上的玩味全都一扫而光。他的双眼好像一把利刃一样插进了x先生的心脏。让他无处隐藏。
昨天晚上，城西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准确的说，应该是屠杀案吧。死了六个人，被人乱枪射死。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罪犯不是抢劫，不是仇杀。而是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
x先生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他没有回避y警探突然变得尖锐起来的目光。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y警探。就在那一刻他的理智告诉他，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要巧妙的避开y警探的话题，绝对不能撕开面具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再说，就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包括你的弟弟。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有蛊惑性。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y警探在听到他这个回答时脸上的表情，是惊恐还是愤怒。
在如此强有力的对手面前，他不想示弱。他想用自己的绝对实力来碾压y警探。
沉默，尖锐而有力的沉默。
x先生冷静了一下，用缓慢而沉稳的语气说。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点都不知道。
九.
很多时候，z博士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繁杂而喧嚣的梦。梦里她身处一个庞大而神圣的教堂里面。而她身披教皇的外衣，周围有成千上百的教众对她进行叩拜，嘴里念着她的名字。她闭着眼，享受着圣光透光斑斓的玻璃打下来，洒在她身上。可是顷刻之间，铺天盖地的血水就汹涌着流淌了进来。虔诚地教徒们开始四处奔跑。有的撕下了身上黑白的衣服，露出了魔鬼的本色。她想跑，可是跑不了。她的脚步像是被无限放慢了，那些魔鬼瞬间就冲了过来。开始用力的撕扯着她得身体，这时候x先生出现在她的梦里，x先生还是一席优雅的黑衣。他驱走了所有的魔鬼，然后安静的对他微笑。慢慢的，笑容越来越远，直到看不清晰。
醒来的时候，z博士觉得头沉沉的。脑海里x先生的身影挥之不去。可是明明x先生才应该是恶魔啊。
屋子里空荡荡的，天已经黑了一半。整个房间好像笼罩在一层黑色的阴影里面，z博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躺在沙发里面，看着窗外发呆。
她看了下日期，自己已经连续这种状态一个星期了。她想起了阿k 主编，按理说现在阿k主编也应该联系她了。
阿k主编是z博士的主编，也是z博士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阿k主编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小胖子，天天跟在自己后面催稿。并且殷勤到会为自己日常生活的点滴操心的地步了。
也许这次小说写完了，可以考虑阿k的求婚。和他一起去遥远的城市，平淡的生活。
想到这里，z博士接到了x先生的电话。
X先生说要请z博士吃晚餐，并且告诉她杀人的最后一个原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被人发现最重要的原因。
Z博士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她既渴望见到x先生，又害怕见到x先生。想要切身体会杀人的感觉又对残忍的血腥充满了恐惧。她即将完成一本惊世的著作，却又担心自己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也许女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吧，x先生就不会像自己这样，他优雅而有序。Z博士想。
矛盾与不安是混乱的根源。
坐在x先生的车里驶过这座城市的时候，z博士觉得好像穿行在地狱与天堂的边缘。一边是灯红酒绿，破旧肮脏的街道。一边是安静有序，高耸入林的大厦。穿着暴漏的站街女，浑身肌肉的机车党，衣着得体的上班族……形形色色的人出没在这个城市漆黑的夜晚中。有些东西只是表象，可是谁又能看穿本质？
有几滴雨打在车窗上，模糊着窗外的景色。Z博士突然觉得今晚自己格外的伤感。不知道是为了这座罪恶的城市，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故事的结局。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异了，然后我便穿梭于各个城市之间。Z博士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开始漫无目的的说话。而x先生始终安静的开着车。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旅行者，在不断的行走中丢失了自己。慢慢的我试着把很多角色按在自己身上，上班族，建筑工人，街边的小贩，客栈的老板娘，政府高官的情人。我醉心于各种角色，然后体验他们真实的生活。
说到这里z博士长吐了一口烟圈，一层层淡淡的烟雾便晕了开来。幻化出很多不同的形状，然后转眼消散。Z博士转过头看着x先生，她突然有了些醉意。
我曾经和一个渔民的儿子在一起，只为了能够爱上辽阔的大海。我也曾经在深夜的高楼里割腕自杀，希望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死去，那天晚上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获奖。我看见血染红了浴缸，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轻飘飘的。
因为没有灵魂吧，所以我没有重量。Z博士说。
我终将死去，没有声息。
十.
Z博士没有想到x先生居然在家里宴请她。空荡的客厅里面充斥着灯光，正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食物。而桌子旁边还坐了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绑了一个人。这个人被戴上了面罩，看不见样貌。
X先生说，请坐。
他帮z博士倒了一杯红酒，然后正襟危坐像临终宣言一般说，今夜一切都将落下帷幕。而现在，让我们开始享受美食。
除了x先生之外，谁都没有开吃。Z博士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那个被绑在凳子上面的人。
Z博士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对待x先生这样的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否则自己很有可能分分钟死在x先生手下。他是一个太冷酷，太捉摸不透的人。
谁都没有先开口，房间里的气氛慢慢凝固了起来，只剩下x先生手里刀叉与盘子碰撞的声音。
窗外的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夜色安详而宁静。
我以为，今天晚上会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Z博士说，他是谁？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他是今天晚上要死的那个人。X先生吃了一口牛肉，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慢吞吞的说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逝，z博士很想在说些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想吃几口饭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就在她感觉好一些的时候，她看见x先生旁若无人的起身向外走去。Z博士觉得坐蓐针毡，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想立刻逃离出去，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她又迫切的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相信x先生暂时还不敢杀了她，因为她手上有可以要挟x先生的东西。
X先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枪。他扯开了套在那个男人头上的布。然后z博士看见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虽然已经被人打的血肉模糊，可是z博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阿k主编。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找人调查过你。你在这座城市只有一个朋友，所以我就抽时间拜访了一下他。
X先生说着靠近了z博士，没有人敢要挟我。
那一瞬间z博士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见x先生举起枪，枪口对准了k主编。仿佛身上的力气被一点一点的抽干。
杀人的第三条准则，永远不要留下任何一个活口。X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枪口对准了z博士。
这是x先生第二次把枪口对准z博士。不过z博士知道这一次他一定会开枪的，她不应该把k主编牵扯进来的。
就在x先生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他大喊，
放下枪！
那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个极端的男人终于拔枪相对。X先生和y警探。
x先生和y警探。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男人，他们在食物链的不同位置，可谁又能说清楚，哪个是屠夫？哪一个是狼呢？
Z博士站在中间，好像身处于暴风雨之中。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些什么，局势有了怎么样的变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X先生就扣动了扳机，紧接着y警探也开了一枪。X先生放的是空枪，y警探那一枪却打在了z博士的胸口。
Z博士在关键时刻替x先生挡了一枪。或许就连z博士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替他挡了那一枪。
血液从溅湿衣服到肆无忌惮的流淌也只是花了很短的几秒钟。Z博士今天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X先生托住了倒下的z博士，他没有惊讶，没有哭泣。只是静静的看着z博士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苍白。
他突然想起来z博士讲过的那个故事，那个没有灵魂的穿梭者。终将死去，毫无声息。
Y警探迟疑了一下，又重新举起枪。举起双手，靠墙站好！他大声的喊着。
你以为你掌控了局面？你以为你可以命令我？你以为你可以将我绳之于法？你不妨重新想想看。从你进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X先生抱着z博士的尸体，一字一句的说着。他慢慢的站起来，用及其冷酷的眼神看着y警探。少了一丝玩味，多了一丝杀意。
这时候y警探的手机响了，他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x先生，突然很想立刻杀了他。直觉告诉他如果接了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杀了眼前这个人。可他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传来女儿的哭泣声，以及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Y警探的心瞬间沉到了湖底。
放了我女儿。Y警探好像用兽性的怒吼喊出了这句话。放了我女儿！
杀了他！x先生指着绑在桌边的k主编说，杀了他。
Y警探毫不犹豫的一枪杀了k主编。可是他知道，这远远不够，自己已经陷入了x先生的陷阱里面。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他看着x先生拨通了警局的电话，然后用惊恐的声音说，杀人了，警察杀人了！快点来救我！
演完这一切之后，x先生又坐了下来。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z博士，觉得有种空洞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杀人无法填补的。让我来告诉你都发生了些什么。你怀疑我是变态杀手，同时也是谋杀你弟弟的嫌疑犯。所以你跟你们局长申请了搜查我，不过你不知道你们局长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所以他拒绝了你，你恼羞成怒。跑来我家想要抓捕我。刚好我有两个朋友在这里做客，争执中你失手杀死了他们两个人。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官方解释，也是唯一的一个解释。听起来是有些牵强和巧合的成分。不过局长既然收了我的钱，总是会替我办事的。你认罪之后，我自然会放了你女儿。
x先生当然不会放过他女儿，他也不会放过y警探。因为x先生杀人的第三条准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准则就是，绝不留下一个活口。所以在x先生的计划里，x先生会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这时，窗外警铃大作，无数个警察蜂拥而入。慌乱中x先生看见了y警探脸上的表情。
出奇的冷静，他又想起那个狼和屠夫的故事。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
一个星期之后，y警探以谋杀罪被判了刑。X先生突然不想杀人了，他现在只想做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可是还是有两件事让x先生有所担心。Y警探在被押送往监狱的路上逃脱了，他打死了两名狱警。而那两名狱警正是自己买通了去杀死y警探的人。
他再也无法联系上自己的私家侦探了。虽然x先生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私家侦探了。可他还是希望能好好的跟私家侦探道别。看来已经有人替他道过别了。
十一.
几个月之后，高中校园门口。一帮地痞骑在摩托车上叫嚣着，所有的学生都低着头匆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这是，一个领头的染黄色头发的小子大叫了一声，就是那个女的。给我抓住她！佳琪开始拼命的像相反的方向跑去，那帮地痞像跗骨之蛆一样紧跟在她身后。不断的骚扰着她。
终于，佳琪被他们逼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再无退路。
染黄头发的小子下了车，一摇一摆的走到佳琪面前。用力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看你长得还蛮漂亮的，既然你打了我的马子，那你就替代她吧。然后他还是动手撕扯起来。周围响起了一帮不怀好意的坏笑。
佳琪刚要反抗，突然看见眼前那张猥琐的脸毫无预兆的爆裂了开来，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响。鲜血溅的到处都是，还有块状的肉体横飞着贴在了墙上，贴在她得衣服上，贴在了她得脸上。佳琪突然觉得很爽，爆开的那一瞬间。好像一朵绽放的花。
周围的地痞们尖叫着四散而去。从角落里面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衣，留着凌乱的胡子。一把步枪还他手里，枪口还散发着热气。
他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如何杀人。
x先生是一个著名的企业家，x先生是一个爱着自己妻子的丈夫，x先生是一个富有爱心的父亲，x先生是一个慈善机构的创建人。
x先生像所有的成功人士一样有自己的小癖好。有的成功人士喜欢收藏，他们收藏名车，名表，名画。有的成功人士喜欢女人或者男人，野蛮的，性感的，未开化的，风情万种的。
而x先生喜欢杀人。
就连x先生自己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个爱好。可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就好像融入血液里的尼古丁，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x先生杀人的时候有三条准则。时至今日，他从来都没有打破过任何一条。所以他还是一个企业家，一个丈夫，父亲，慈善机构的创始人。
有时候他想真应该写一本书，或者留一个家族的组训把这三条准则发扬下去。有时候他真想告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或者一只猫。
我是一个杀人犯。
二.
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明亮，x先生刚和自己的妻子做完爱。他躺在床上，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妻子。有几缕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户打了进来，均匀有致的铺开在妻子雪白的酮体上。x先生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得头发，几根淡蓝色的血管在她得身体里若隐若现。x先生感觉到了妻子心脏的跳动，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x先生开始想象着如果用一把雪亮的刀，划开这雪白的酮体看到的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呢。
x先生悄悄地下了床，穿了衣服。
杀人准则第一条，绝对不杀任何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也许是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x先生就彻底沦为了恶魔。他丢掉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在他眼中，所有他看到的人都之分成两类。
一类是可以杀的，一类是不可以杀的。
现在，x先生躲在一个破旧街道的角落里。安静的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街道对面有几个对过往行人搔首弄姿的站街女，也有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路人。这几个人都不能够引起x先生的兴趣，x先生觉得他们很脏，就好像做爱一样，总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夜空里的月亮也开始离地面越来越高。x先生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就在他开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成雕塑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猎物。
一对刚从酒吧走出来的年轻男女。他们互相拥抱，亲吻。
x先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杀人准则第二条，即兴的任意的享受杀人过程。
这是x先生最喜欢的一条准则，也是整个杀人计划里最不负责任的一部分。因为他的杀人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哦，天啊。x先生爱死这一部分了。光是想想就能够让他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因为这一刻他就像是操控一切的上帝，他像是创造了一首诗歌，或者画了一幅惊世骇俗的画。任意的，尽情的挥洒着他的才华。
杀人对于x先生来说是一种艺术。一种升华，一种回归。是他与自然消亡的一种交流，对生命的刨析。
我们得把目光重新放在那对年轻的男女身上了，因为x先生已经慢慢的在接近猎物。而这对年轻的男女完全沉浸在对方分泌出的浓郁而芬芳的荷尔蒙上面了。他们一边调笑着，一边快步在城市深处的街道上拐来拐去。
他们走进了一座古老的建筑，上了三楼。然后打开房门，迫不及待的开始解对方的衣服。从大厅到卧室。只要顺着衣服就可以找到他们。或者顺着喘息的声音。
还是明亮的月光，明亮的月光好像无处不在。它再次洒进了年轻男女的卧室，洒在他们热情洋溢的躯体上。男人很享受这一刻，他觉得这一刻如此的完美。美丽的女人，美丽的月光，美丽的……等等，就在男人忘乎所以的时候他看到房间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嗯，站着一个男人。
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他悄无声息的好像已经融入到这夜色，融入那春光之中。
x先生还在想，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现在看来，还不算太晚。x先生一直站在角落，他喜欢让猎物突然的发现自己的处境，他喜欢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他喜欢听他们的尖叫，或者愤怒。
果不其然，年轻的男人愤怒了。他大声的怒骂x先生。
在肮脏的不堪入目的怒骂声中，x先生举起枪。那一个瞬间，x先生像是被注入了一支兴奋剂。他感觉到了枪的后座力，震的手发麻。接下去就是子弹渐入胸膛。
砰地一声。沉闷的如同燥热夏天里的雷声，厚重而有力量。然后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不停地射击，献血流淌的到处都是。
高贵的x先生，肮脏的尸体。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x先生也恢复了平静。他感觉到了满足，可这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随后他便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快感来的太短，剩下的都是索然无味。
x先生看着床上的两个年轻的尸体，月光还是洒满了整个房间。x先生隐约的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察觉到了。
让他觉得不安的是月光。
如果整个房间都弥漫了月光的话，那么就证明窗户是开着的。然后他便走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面前，看向窗外。
随即他便发现自己的这个举动如此的愚蠢，对面的高楼里面看起来黑漆漆的。x先生觉得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会清醒着，更不会有人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吧。x先生想着便拉上了窗帘，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现场。
三.
几天之后的早晨，阳光明媚。x先生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早餐和阳光。他拿着一份报纸，上面写着“年轻男女被发现惨死家中，身重数枪。警方疑是情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过火了。x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报纸，对妻子笑了笑。
这时女儿匆忙的拿了几片面包，冲出了家门。都跑出了好远之后才听见那声“我上学去了”断断续续的飘了回来。
妻子看了一眼女儿的背影，有一些担忧。
最近有老师反映说，佳琪在外面跟不良的少年混在一起，而且还把班级里的一个女生给打伤了……
妻子还在那里说着，可是后面的话x先生一句都没听清了。他突然有一个诡异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果，如果自己嗜杀的本性遗传到了女儿身上，那该怎么办？这种事情，会遗传吗？
中午的会极其无聊，x先生看着几个敷衍的笑着的董事。想着如果用刀把他们的脸全部划开，撕裂。那么能够看见他们的真实表情吗。想到这里的时候，x先生便笑了。仿佛下一刻，他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下午x先生有一个演讲。在演讲开始之前，秘书送来了一个信封。x先生随手便丢在了一边。就在x先生以为这又会是无数个普通并且无聊的一天的时候，他看见被扔在桌子上的信封由于用力过猛而掉在了地上。
一叠照片掉了出来。
看到照片的那个瞬间，x先生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像灵魂被抽离一样，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照片里x先生站在窗前警惕的张望，后面是一张躺了两个尸体的床。
是谁？
冷静下来之后，无数个问题开始在x先生脑海中回荡。是谁拍了这些照片？他会不会报警？应该不会报警，如果报警的话就不会把照片送过来了。他怎么找到的我？既然不会报警的话，那么他想要什么？
钱，他一定是想要钱。
想到这里，x先生松了一口气。他这一生都在忙着应对贪婪的人，他太明白如何能够让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得到满足了。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个颇为幽静的咖啡馆。让x先生完全没有想到的有两点。
第一，他是一个女人。准确的说，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知性，漂亮。开始的时候，x先生觉得这一定是谁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他一直不敢相信对面坐着的就是威胁自己的那个女人。
第二，她要的不是钱。
你可以叫我z博士，女人说。
咖啡馆的光线很适中，导致x先生以为是在和某个对自己倾心的女人幽会。他还是无法把血腥的谋杀和眼前冷静优雅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整个过程，z博士只字没提有关谋杀，照片，和自己的要求。她平静的喝着咖啡，畅所欲言的聊着天南海北，民俗风情。就像所有久未谋面的朋友一样。
x先生开始觉得，自己碰到了对手。
无论是生意还是感情。先开口的那个人，往往就是最后输的那个人。因为先开口的人沉不住气，在开始的时候落了下风以后便再无翻身之日。
所以，第一次见面x先生对于z博士一无所知。他猜不出来z博士是干什么的，z博士想要什么。他只知道z博士是一个美丽的女人，z博士想要的绝对不会是钱。
四.
第一次，x先生觉得恐慌了。因为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无法像上帝一样掌控局面了。这让x先生觉得很不适应。
于是x先生联系了私家侦探。他想要知道有关于z博士的一切。
就在等待消息的同时，x先生迎来了一个警察的拜访。在看到警察的时候，x先生有一些慌乱。他的第一反应是警察是来找自己的。
我们姑且把这个警察叫做y警探吧。y警探穿了一身破旧的皮夹克，好像很久没有洗过一样，乌黑油亮。同样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洗过的还有y警探的头发，凌乱而油腻。y警探睁着朦胧的睡眼，嘴里还叼着即将熄灭的烟。
y警探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x先生开了门之后，y警探径直走了进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y警探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x先生看到之后不满的说了一句，请进，请坐，请不要客气。
事实上，y警探一点都没有客气。
你们学校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你女儿是目击证人。上面让我来了解下情况。y警探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特质的酒壶，喝了一口。然后感叹了一声，有钱人家里就是舒服啊。
随即y警探居然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困了的缘故还是喝酒喝的太多。总之，他出人意料的躺了下来，并且把腿搭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x先生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是找自己的就好，按常理分析的话z博士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自己出卖的。然后他看了一眼端着茶水出来的妻子，示意她上楼去把女儿叫出来。
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一无所知。x先生有点自责，最近自己忙着调查z博士的身份，忽略了对女儿的关心。他想着是不是要给女儿重新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学校，或者帮女儿找个心理医生，这么小的年纪看到那种画面应该很难接受吧。
接下来y警探的表现没有太出格，所有人都扮演着自己角色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总觉得有些异样。好像太正常了，可是明明又不正常。y警探中规中矩的调查，女儿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把看到的一切全盘托出。x先生和妻子不断地安慰，感叹。
调查完了之后x先生把y警探送到门口。
y警探拿出怀里的酒壶喝了一口，你知道前几天城西的枪杀案死了两个年轻人。
嗯，报纸上看过。x先生说
其中死的那个男人是我弟弟。今年刚大学毕业，本来也准备考警察的。说到这里y警探又喝了一口酒。
不过没机会了。
看着y警探离去的背影，x先生觉得现在故事的发展越来越复杂了，也更加戏剧化了。y警探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的落魄和邋遢是他最好的伪装。
有的猎人喜欢潜伏，然后一击致命。有的猎人喜欢对猎物形影不离的跟随，并且始终给予高强度的无形的压力，从精神上摧毁猎物。就像猫玩弄老鼠，一直玩弄到老鼠放弃抵抗之后才会咬死它。
很明显y警探属于后者，而后者远比前者可怕。刚才的那番话让x先生很不安，他知道y警探一定是盯上自己了。
五.
x先生与z博士的第二次会面选择在一家电影院里。电影院里面放映着一个年代久远的老片子，只有几对情侣星星散散的坐在角落里，做着一些跟看电影毫不相关的事情。
x先生对z博士选的这个地方很满意。电影院的音响可以防止任何电子设备的录音。而周围零散的几个观众又不会妨碍他们谈论。在这样阴暗的光线下也不会被别人注意到。他们他们错开入场和进场的时间就绝不会让别人注意到他们是一起的。
现在可以提你的要求了吧，你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跟我看电影吧。x先生苦笑着说。
嘘，不要说话。这里男主马上就要亲吻女主了。
于是x先生沉默，看着荧幕上那个苍凉而悲怆的男人抱着那个温软如水的女人。
我想要你教我杀人。z博士说。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长镜头，远处的风景一点点的推进。那些缤纷的绚丽的色彩在眼前晃过，一切都那么不真实。x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z博士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杀人的照片，我交给了我的一个朋友。他会在两种情况下把照片交给警察。第一，我要求他这么做。第二，我死了。
x先生侧过头看着z博士的侧脸。在昏暗的背景下，她得侧脸如此的完美。不断有光打在她脸上，可是她却没有表情。
在前来见面之前，私家侦探已经把z博士的所有资料都交给x先生了。所以x先生知道z博士没有朋友。起码在这个城市她没有朋友。
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她的读者和主编。z博士是一个作家，她擅长写推理悬疑的小说。x先生看过她写的小说，每次看完一个故事，他都觉得好像亲临过犯罪现场一样。
真实，完美。这是x先生对z博士的评价。有时候太过于追求真实，太过于追求完美也不是一件好事。
z博士没有仇人，她只是一个漂泊在这个城市的过客。z博士也没有朋友。那么z博士想要杀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她想更好的了解犯罪的心理和动机。这样她就可以写出更加完美的小说。或者，她会把自己写进这个故事。
而x先生，不想与这个故事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好，我答应你。我会教你如何杀人。x先生说。
进退维谷，这是x先生目前能想到的形容自己处境的最好词汇。可是总要选择一个的，进或者退。
x先生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出回应了。
首先他联系了自己的私家侦探，他要知道和y警探有关的一切。他的生活，工作，情感。他的习惯，癖好，作息。
然后x先生还是像往常一样，按时去公司，按时回家。表面上看起来，仍旧是一个风光而低调的成功人士，虽然内里已经暗流涌动。他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只要走错一步就随时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有些时候，你虽然不会走错，走错的人却会找上你。
当刺耳的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x先生做梦也想不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那个人会是z博士。
那晚的夜下着细雨，z博士打了一把粉红色的雨伞。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好像还有蓝色的光晕开在周围的夜色中。她化了淡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致迷人。
可是x先生对这些丝毫不敢兴趣，他知道y警探一定在暗中观察到了这一幕。他甚至能想象到y警探在某个昏暗的角落守了几天几夜之后，疲惫而肮脏的脸上露出的那一抹笑容。
好像在说，终于让我抓到你的尾巴了吧。
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和x先生一样不高兴的，还有x先生的妻子。或许是因为女人与生俱来的对潜在对手的敌意，也或许是因为那样的一个夜晚里，z博士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你好，我是专栏的作家，之前有跟你预约过想做一下有关你个人成功经历的专访，写进我的新书里面。我可以进来吗？
这就是z博士编的理由，如此的冠冕堂皇却又毫无破绽。可是x先生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他不喜欢接受，他只想给予。然后掠夺。
请进，x先生说。
在进门的那一刻，z博士经过x身边的时候，不仅有淡淡的香水味飘过，还有一句话轻声的传到他耳朵里。
不用一脸惊讶的表情，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作家的身份了吧。
雨很快就停了，香水味也散了，可是这句话却一直飘荡在x先生耳边。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调查过她。那么y警探呢，躲在角落监视的y警探知道吗。其实更深的黑暗中有一个人也同样在监视着y警探的一举一动。或者，她不知道，她只是在猜测。就像y警探同样是在虚张声势一样。
这个游戏真的是越来越好玩了呢。那一瞬间，x先生想把他们全杀了，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六.
我要你今晚就带我去杀人。趁妻子去帮z博士泡茶的时候，她小声的在x先生耳边说着。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些许紧张而变得有些不自然。
可是，我已经被警察盯上了。x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密切的关注着z博士脸上的表情。他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z博士和y警探的同时出现。他们又同时跳出了他的掌控。或者这两个人之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z博士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说，我看过你杀人的手法，老练，果敢。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想出一个摆脱跟踪的方法，而且我刚好给了一个理由。
这时妻子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z博士站起身来，成熟而自信的说。x先生，您的经历实在是太让我感动了。想不到您竟然有如此传奇而让人动容的故事。这样好了，为了不打扰您妻子的休息，我们找个安静的咖啡馆秉烛夜谈。我一定会让世人知道您的事迹，并且争相传诵。
x先生不得不佩服z博士了。她的应变自如以及步步为营。一个人能把如此赤裸裸的威胁说的让旁观者听起来像是对一个成功者的敬仰与钦佩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那番话的意思就是如果自己拒绝她的话，她就会把自己是杀人犯的事实公诸于世吧。
而且她在听到y警探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预料之中的表情。好像y警探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
嗯，那好吧。x先生突然装作很有深意的说，虽然都是些陈年往事了，难得你愿意听。我就跟你讲讲。
x先生的妻子虽然不喜欢z博士，并且也不希望x先生和z博士一起外出。可是她是一个太有修养的女人，除了笑着送他们离开，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于是x先生大大方方的和z博士一边谈笑一边离开了家。
x先生真的和z博士来到了一家咖啡馆。他们挑选了一个有落地窗的角落，大雨过后，整个城市都散发出一种清爽的味道。好像终于经过了洗礼，不再肮脏。
想不到你还真带我来到了咖啡馆。z博士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窗户上凌乱的雨滴。慢慢的划过之后留下一道道痕迹。
古时候有一个屠夫，有一天他挑着猪肉回家。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碰见了一只饿狼，一路尾随。屠夫很害怕，于是跑了起来，狼也跟着他跑起来。屠夫停下，狼就跟着停在不远处。无论屠夫怎样做始终甩不开那头狼。
说到这里，x先生停了下来。看着透明的落地窗。他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停了一辆车，车里一片漆黑，唯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忽明忽暗。
x先生还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时候，y警探开始盯上他。
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z博士问到。
后来屠夫想到，狼想要的是肉。于是他把肉用铁钩子钩在狼够不到的树枝上，转身跑开了。第二天他再回来取肉的时候，发现了狼的尸体挂在半空中。原来那头饿狼跳起来吃肉，却被铁钩子勾住，然后活活吊死。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个故事的意思。x先生说着把脸靠向了z博士。
我知道，你这叫班门弄斧，在一个小说家面前讲故事。z博士说着笑了起来。
我要说的是，现在警察就坐在外面的车里监视着我，如果你非要想在今晚杀人的话，我们必须要先把跟屁虫甩开。x先生说。
怎么甩开？z博士突然有些兴奋的问到。
你一点都不害怕？要知道如果你现在退出的话，你还可以拥有一切，名声，地位。可是一旦继续下去，你将会失去一切。自由和生活。
变态的杀手，监视的警察。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剧情的故事。z博士坚定的说。
x先生听了她的话之后皱了皱眉。变态杀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喜欢这个称呼，如此的有穿透力，直接就贯穿了他生命的本质。
我问你，在正常人眼中来看。我有钱有势，你貌美如花。我们在夜里喝完咖啡之后，应该去干什么？
干什么？z博士话刚出口随即觉得不妥，可是又掩饰不住好奇。
x先生摊摊手，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当然是男女之间应该做的事情。
说着x先生带着z博士来到了一坐豪华的酒店门前。z博士这时候也明白过来x先生说的是什么了，她好像还没有考虑到为艺术献身到如此地步。
可是，即使我们做了那种事情。怎么能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呢。酒店里肯定有视频监控，而且还会有身份登记，记录着我们几点离开。到时候警察一定会查出来的。
z博士有些抗拒的说到。
x先生看着眼前高耸的大楼，一派灯红酒绿的模样。然后回过头对z博士说。
凡是正规的酒店都会有记录，有监控的。可是如果这家酒店是我开的，那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x先生说着，大步向酒店里走去。
七.
z博士开始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涌向金钱和权力，并且最后倒在他们脚下。她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眼前这个男人，x先生。
x先生是优雅的。好像优雅这个词汇就是为x先生而创造的。他无论何时都身穿一袭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打着蝴蝶结的领带。带着黑色的方框眼镜。白皙而干净的皮肤，虽然岁月打上了一层桑老的感觉。错落而有秩的胡须，沉稳而有力。
对世人而言，他有着完美的伪装。
优雅。
x先生就连杀人的时候都是优雅的。
我杀人的时候有三条原则。x先生同z博士换了一身衣服，走在深夜漆黑的道路上。街道两旁的建筑隐藏在黑暗中。好像远古的众神在凝视着他们。第一条，永远不要杀你认识的人。
街道的尽头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x先生看了一眼身边的z博士，有一瞬间的迟缓。他还是不适应眼前这个女人的存在。
等下我会进去杀光里面的每一个人。你只需要看着。
x先生盯着z博士，直到确定她听明白了自己刚才那句话每个字的意思。才拿出抢。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听见z博士低下头，开始默默的在心中念祷告词。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基督徒，x先生笑着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每次我杀人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段旋律。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我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盛大的演奏会现场。所有的乐器在那一瞬间迸发出来。人们惊恐的喊叫声，四处逃窜的声音，碰落杂物的声音，枪响的声音。所有的这一切那么原始，那么有感染力。你可以逃，可以挣扎，可以反抗。但是你永远无法活着离开。我们所有的人都是。
而这，就是命运。就是命运的交响曲。
x先生说着，大步向便利店走去。
店里有两个员工，还有几个在挑选日用品的顾客。然后x先生优雅的推开门走了进来。收银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微微冲x先生笑了一下。算是在这个无聊而寂寞的夜里打了一个招呼。
x先生同样笑了一下，然后举起枪。就是这个时候，脑海中的旋律响起了。他开始射杀店里的所有人。像一只饿狼扑进了羊圈里。疯狂地，毫无目的的射杀。一瞬间，所有的旋律都汇聚在一起。
z博士是听不到这个旋律的，她被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真正的置身于一场屠杀里面是这种感觉。
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人在暗中撕扯着她的身体，而鲜血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x先生站在中间好像一个操控一切的神，肆意的涂炭着。她感觉无法呼吸了，一种越来越紧迫的感觉从胃里，一直压缩到喉咙。
子弹穿过整齐罗列的酒瓶，穿过食品的包装袋，穿过仓皇逃跑的人的躯体，最后划出一道红色的轨迹，消失不见。快感和恐惧逐渐消失。
所有的一切开始归于平静，而x先生也开始感到厌倦。x先生转过头，把枪对准了z博士。用低沉的语气说。
当音乐停止的时候，我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八.
x先生没有扣下扳机，他看着z博士脸上的表情。那一刻，z博士在漆黑的枪口下，没有一丝的恐惧。x先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熟悉。
好像z博士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直住在他心里面，跟他聊天，陪他杀戮。她好像什么都懂，而他却什么都不必说。
x先生把枪递给了z博士。他开始清理现场，打扫他们留下的痕迹。
那么，第三条原则呢？z博士把玩着手上还带着热量的手枪，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到。
第三条原则，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x先生说。
x先生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x先生喜欢黑暗和黎明交替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沐浴在一片淡蓝色的晨光中。也许是因为x先生本身就是游走于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喜欢那一片淡蓝色，安详而宁静。
妻子一夜没睡。她一直坐在沙发旁等待x先生回来。不过却不是因为x先生的彻夜未归，而是因为x先生的女儿。她同样彻夜未归。
昨天我给佳琪的老师打过电话，老师说佳琪最近跟一帮帮派分子走的很近，经常彻夜不归。我觉得你应该多抽一些时间关心下自己的女儿，而不是整天把心思放在著书立传上面。妻子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x先生隐约的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面临着分崩离析。生活的每一部分都开始有要塌陷的趋势。也许只差一个导火索，然后他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那么谁会是那个导火索呢，z博士还是y警探？
他觉得很累，很想睡一觉。可他还是给教育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帮女儿联系了一家新的私立高中。
下午到公司之后，x先生收到了私家侦探收集的有关y警探的所有资料。
有一种人，他们烧杀抢掠不是为了钱。这种人只是喜欢看这个世界毁灭，并且在毁灭中寻找自我价值。同样的，也有一种人他们当警察只是为了抓第一种人。不惜一切代价。y警探就是这种人。他的作息极度紊乱，甚至有一段时间沉迷于酗酒，吸毒。十年来y警探的破案率百分之百，可是他从来没有升过职。
据说，y警探有两项绝技。被人传的神之又神。
第一项绝技，y警探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不是犯人。无论你伪装的有多好。第二项绝技，只要他审问过的犯人从来没有不招供的，无论你是胆小还是强硬。
y警探的感情生活如同他的作息一样。他有过一个前妻和一个女儿。y警探目前一直和自己的女儿住在一起。他的生活和起居都是由女儿照顾的。但y警探每天夜里都会和不同职业领域，不同年龄层次的女人交往过。甚至是男人。
看到这里x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y警探真是一个特别有趣而又极度危险的人。他突然很想立刻就跟y警探来一次正面交锋。
然后x先生看到了最令自己不能相信的一幕，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一点点的收紧。而他
身处于网的中间。危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波接一波。而这一次，好像是上帝回应了他的期盼。
x先生看见y警探推开他的办公室门走了进来，而他的助手跟在后面，一边说着您不能进入一边象征性的阻拦一下。
很好，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x先生心里想着，不动声色的把y警探的资料全都收了起来。
y警探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穿了一身黑色的破旧皮衣。依旧是凌乱的头发，睡眼蒙松。他脸上带着谁也看不穿的笑容。
今天听我同事说，你女儿昨晚彻夜未归。所以过来看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y警探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着看x先生。
那真是有劳警探费心了。x先生说着起身从办公室旁边的柜台拿了一瓶酒，给y警探到了一杯。
y警探颇为感激的喝了一口，然后在喉咙里回味了半天，好像不忍心咽下。他想要这酒的火热燃烧过他从口腔到胃里的每个器官。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像您这么优雅而成功。待人接客如此细心周到，按理说您的女儿也应该温柔可爱。可是她却逃课打架，暴戾成性。
如你所说，我也是天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x先生一脸头疼的说着。最近忙着工作疏忽了对她得管教，也许人在叛逆期，总是会做出比较疯狂地举动。
也许吧，y警探又喝了一口酒。
也许她仅仅是因为没有学会像你一样用优雅来伪装自己。
y警探说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起来，脸上的玩味全都一扫而光。他的双眼好像一把利刃一样插进了x先生的心脏。让他无处隐藏。
昨天晚上，城西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准确的说，应该是屠杀案吧。死了六个人，被人乱枪射死。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罪犯不是抢劫，不是仇杀。而是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
x先生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他没有回避y警探突然变得尖锐起来的目光。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y警探。就在那一刻他的理智告诉他，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要巧妙的避开y警探的话题，绝对不能撕开面具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再说，就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包括你的弟弟。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有蛊惑性。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y警探在听到他这个回答时脸上的表情，是惊恐还是愤怒。
在如此强有力的对手面前，他不想示弱。他想用自己的绝对实力来碾压y警探。
沉默，尖锐而有力的沉默。
x先生冷静了一下，用缓慢而沉稳的语气说。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点都不知道。
九.
很多时候，z博士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繁杂而喧嚣的梦。梦里她身处一个庞大而神圣的教堂里面。而她身披教皇的外衣，周围有成千上百的教众对她进行叩拜，嘴里念着她的名字。她闭着眼，享受着圣光透光斑斓的玻璃打下来，洒在她身上。可是顷刻之间，铺天盖地的血水就汹涌着流淌了进来。虔诚地教徒们开始四处奔跑。有的撕下了身上黑白的衣服，露出了魔鬼的本色。她想跑，可是跑不了。她的脚步像是被无限放慢了，那些魔鬼瞬间就冲了过来。开始用力的撕扯着她得身体，这时候x先生出现在她的梦里，x先生还是一席优雅的黑衣。他驱走了所有的魔鬼，然后安静的对他微笑。慢慢的，笑容越来越远，直到看不清晰。
醒来的时候，z博士觉得头沉沉的。脑海里x先生的身影挥之不去。可是明明x先生才应该是恶魔啊。
屋子里空荡荡的，天已经黑了一半。整个房间好像笼罩在一层黑色的阴影里面，z博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躺在沙发里面，看着窗外发呆。
她看了下日期，自己已经连续这种状态一个星期了。她想起了阿k 主编，按理说现在阿k主编也应该联系她了。
阿k主编是z博士的主编，也是z博士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阿k主编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小胖子，天天跟在自己后面催稿。并且殷勤到会为自己日常生活的点滴操心的地步了。
也许这次小说写完了，可以考虑阿k的求婚。和他一起去遥远的城市，平淡的生活。
想到这里，z博士接到了x先生的电话。
X先生说要请z博士吃晚餐，并且告诉她杀人的最后一个原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被人发现最重要的原因。
Z博士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她既渴望见到x先生，又害怕见到x先生。想要切身体会杀人的感觉又对残忍的血腥充满了恐惧。她即将完成一本惊世的著作，却又担心自己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也许女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吧，x先生就不会像自己这样，他优雅而有序。Z博士想。
矛盾与不安是混乱的根源。
坐在x先生的车里驶过这座城市的时候，z博士觉得好像穿行在地狱与天堂的边缘。一边是灯红酒绿，破旧肮脏的街道。一边是安静有序，高耸入林的大厦。穿着暴漏的站街女，浑身肌肉的机车党，衣着得体的上班族……形形色色的人出没在这个城市漆黑的夜晚中。有些东西只是表象，可是谁又能看穿本质？
有几滴雨打在车窗上，模糊着窗外的景色。Z博士突然觉得今晚自己格外的伤感。不知道是为了这座罪恶的城市，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故事的结局。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异了，然后我便穿梭于各个城市之间。Z博士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开始漫无目的的说话。而x先生始终安静的开着车。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旅行者，在不断的行走中丢失了自己。慢慢的我试着把很多角色按在自己身上，上班族，建筑工人，街边的小贩，客栈的老板娘，政府高官的情人。我醉心于各种角色，然后体验他们真实的生活。
说到这里z博士长吐了一口烟圈，一层层淡淡的烟雾便晕了开来。幻化出很多不同的形状，然后转眼消散。Z博士转过头看着x先生，她突然有了些醉意。
我曾经和一个渔民的儿子在一起，只为了能够爱上辽阔的大海。我也曾经在深夜的高楼里割腕自杀，希望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死去，那天晚上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获奖。我看见血染红了浴缸，我觉得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轻飘飘的。
因为没有灵魂吧，所以我没有重量。Z博士说。
我终将死去，没有声息。
十.
Z博士没有想到x先生居然在家里宴请她。空荡的客厅里面充斥着灯光，正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食物。而桌子旁边还坐了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绑了一个人。这个人被戴上了面罩，看不见样貌。
X先生说，请坐。
他帮z博士倒了一杯红酒，然后正襟危坐像临终宣言一般说，今夜一切都将落下帷幕。而现在，让我们开始享受美食。
除了x先生之外，谁都没有开吃。Z博士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那个被绑在凳子上面的人。
Z博士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对待x先生这样的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否则自己很有可能分分钟死在x先生手下。他是一个太冷酷，太捉摸不透的人。
谁都没有先开口，房间里的气氛慢慢凝固了起来，只剩下x先生手里刀叉与盘子碰撞的声音。
窗外的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夜色安详而宁静。
我以为，今天晚上会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Z博士说，他是谁？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他是今天晚上要死的那个人。X先生吃了一口牛肉，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慢吞吞的说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逝，z博士很想在说些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想吃几口饭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就在她感觉好一些的时候，她看见x先生旁若无人的起身向外走去。Z博士觉得坐蓐针毡，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想立刻逃离出去，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她又迫切的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相信x先生暂时还不敢杀了她，因为她手上有可以要挟x先生的东西。
X先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枪。他扯开了套在那个男人头上的布。然后z博士看见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虽然已经被人打的血肉模糊，可是z博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阿k主编。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找人调查过你。你在这座城市只有一个朋友，所以我就抽时间拜访了一下他。
X先生说着靠近了z博士，没有人敢要挟我。
那一瞬间z博士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见x先生举起枪，枪口对准了k主编。仿佛身上的力气被一点一点的抽干。
杀人的第三条准则，永远不要留下任何一个活口。X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枪口对准了z博士。
这是x先生第二次把枪口对准z博士。不过z博士知道这一次他一定会开枪的，她不应该把k主编牵扯进来的。
就在x先生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他大喊，
放下枪！
那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个极端的男人终于拔枪相对。X先生和y警探。
x先生和y警探。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男人，他们在食物链的不同位置，可谁又能说清楚，哪个是屠夫？哪一个是狼呢？
Z博士站在中间，好像身处于暴风雨之中。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些什么，局势有了怎么样的变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X先生就扣动了扳机，紧接着y警探也开了一枪。X先生放的是空枪，y警探那一枪却打在了z博士的胸口。
Z博士在关键时刻替x先生挡了一枪。或许就连z博士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替他挡了那一枪。
血液从溅湿衣服到肆无忌惮的流淌也只是花了很短的几秒钟。Z博士今天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X先生托住了倒下的z博士，他没有惊讶，没有哭泣。只是静静的看着z博士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苍白。
他突然想起来z博士讲过的那个故事，那个没有灵魂的穿梭者。终将死去，毫无声息。
Y警探迟疑了一下，又重新举起枪。举起双手，靠墙站好！他大声的喊着。
你以为你掌控了局面？你以为你可以命令我？你以为你可以将我绳之于法？你不妨重新想想看。从你进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X先生抱着z博士的尸体，一字一句的说着。他慢慢的站起来，用及其冷酷的眼神看着y警探。少了一丝玩味，多了一丝杀意。
这时候y警探的手机响了，他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x先生，突然很想立刻杀了他。直觉告诉他如果接了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杀了眼前这个人。可他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传来女儿的哭泣声，以及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Y警探的心瞬间沉到了湖底。
放了我女儿。Y警探好像用兽性的怒吼喊出了这句话。放了我女儿！
杀了他！x先生指着绑在桌边的k主编说，杀了他。
Y警探毫不犹豫的一枪杀了k主编。可是他知道，这远远不够，自己已经陷入了x先生的陷阱里面。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他看着x先生拨通了警局的电话，然后用惊恐的声音说，杀人了，警察杀人了！快点来救我！
演完这一切之后，x先生又坐了下来。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z博士，觉得有种空洞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杀人无法填补的。让我来告诉你都发生了些什么。你怀疑我是变态杀手，同时也是谋杀你弟弟的嫌疑犯。所以你跟你们局长申请了搜查我，不过你不知道你们局长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所以他拒绝了你，你恼羞成怒。跑来我家想要抓捕我。刚好我有两个朋友在这里做客，争执中你失手杀死了他们两个人。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官方解释，也是唯一的一个解释。听起来是有些牵强和巧合的成分。不过局长既然收了我的钱，总是会替我办事的。你认罪之后，我自然会放了你女儿。
x先生当然不会放过他女儿，他也不会放过y警探。因为x先生杀人的第三条准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准则就是，绝不留下一个活口。所以在x先生的计划里，x先生会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这时，窗外警铃大作，无数个警察蜂拥而入。慌乱中x先生看见了y警探脸上的表情。
出奇的冷静，他又想起那个狼和屠夫的故事。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
一个星期之后，y警探以谋杀罪被判了刑。X先生突然不想杀人了，他现在只想做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可是还是有两件事让x先生有所担心。Y警探在被押送往监狱的路上逃脱了，他打死了两名狱警。而那两名狱警正是自己买通了去杀死y警探的人。
他再也无法联系上自己的私家侦探了。虽然x先生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私家侦探了。可他还是希望能好好的跟私家侦探道别。看来已经有人替他道过别了。
十一.
几个月之后，高中校园门口。一帮地痞骑在摩托车上叫嚣着，所有的学生都低着头匆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这是，一个领头的染黄色头发的小子大叫了一声，就是那个女的。给我抓住她！佳琪开始拼命的像相反的方向跑去，那帮地痞像跗骨之蛆一样紧跟在她身后。不断的骚扰着她。
终于，佳琪被他们逼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再无退路。
染黄头发的小子下了车，一摇一摆的走到佳琪面前。用力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看你长得还蛮漂亮的，既然你打了我的马子，那你就替代她吧。然后他还是动手撕扯起来。周围响起了一帮不怀好意的坏笑。
佳琪刚要反抗，突然看见眼前那张猥琐的脸毫无预兆的爆裂了开来，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响。鲜血溅的到处都是，还有块状的肉体横飞着贴在了墙上，贴在她得衣服上，贴在了她得脸上。佳琪突然觉得很爽，爆开的那一瞬间。好像一朵绽放的花。
周围的地痞们尖叫着四散而去。从角落里面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衣，留着凌乱的胡子。一把步枪还他手里，枪口还散发着热气。
他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如何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