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趟】(六):在城市里手造器物
张老师 艺校陶瓷专业老师/九分手艺主人
张老师说我是第四个自己找到他们工作室的人。其实我是一路问过来的,确实有点难找,九分手艺工作室藏在一间略显简陋的厂房里,没有招牌,一到门口,那只名叫小九的小黑狗就热情地扑上来。
九十平米的厂房里各类土、釉、工具、以及架子上大大小小的半成品,乱中有序地摆放着,一只气窑半掩着门,里面已经放置了不少待烧的器具。今天将是工作室第一炉正烧,所以我也很幸运地看到了烧窑的过程。
张老师手里一刻都不停,一会儿细心地给壶盖涂氧化铝,防止烧制时黏在窑中,一会儿清理壶口的釉,不过还没讲多少陶艺的话题,张老师先兴奋地告诉我,屋外是他们小俩口种的三分小菜地,我跑出去看,葡萄秧、辣椒苗都在初夏的微风里摆动。张老师说他自小生活在农村,喜欢这些,当时租下这间厂房,就是因为看中后面这块小园子,因为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有个院子,才算是家。在学校,他们也把院里的一块小地开发出来,搭了葡萄架,栽种的黄瓜前两天结了两根,几个人高兴的一人吃一口。“自己种的就是不一样,那味道特别清香!”
张老师大学四年学的就是陶瓷专业,当初报专业时根本不知道陶瓷是干什么的,学了之后越来越喜欢,毕业后便被推荐,到艺校继续做陶瓷专业的老师。问及为何喜欢,张老师说答案很简单:“因为有成就感,能做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我感慨他的幸运,这么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并且有机会一直从事喜欢的行当,张老师笑笑:“如果对金钱上没有太多的要求,现在的生活状态确实算比较满意了。”每周一至周五,张老师去学校上课,下班后小俩口便到工作室来工作、照顾菜园、以及喂小九。张老师的太太——珍珍,学的也是陶瓷专业,现在还在读研,两人在工作室待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平时他们很少上网、看电视、逛街,一到周末,更是两天都耗在这儿。“如果这有地方睡觉,我都想住在这儿。”说话间,张老师准备好了喷釉的工具,准备给即将入窑的几款器具施釉。
喷釉的工序在室外进行,张老师拎着几桶不同颜色的釉告诉我,这些都是他们俩自己配置的。配比、成分稍有不同,出来的效果也会不同,桶中釉的颜色和烧制出的颜色也会有很大的差别。张老师边转动手里的转盘,用小喷壶均匀地喷洒器皿周身:“施釉有不同的方法,现在用的是喷釉。还有荡釉、淋釉、浸釉等等。淋釉就是像刚才那样,把釉淋上去,浸釉就比喷釉快很多,把器皿直接浸在里面,不过也是有手法的,一会儿可以看看。”这样周而复始、耐心细致地喷釉完毕后,每个茶壶、杯子还有一个起底的程序,就是用海绵将底部一圈的釉擦拭干净,为的也是避免烧制时会粘黏。“所以陶瓷干的都是细活。”张老师拿过一桶釉,将手中的杯子倒置,缓缓地浸入釉中,再稳稳地上提,猛地一震,还未待看清,浸釉的程序便完成了。因为是倒置,手里的那一震,为的是将釉回到杯子底部,上釉均匀。这个手法是由学长教给张老师,张老师再教给学生的,看似简单,也要练习很多回。一个上午,张老师忙忙碌碌一刻不歇,他说他喜欢干活,人必须要劳动,这样才过的健康,所以特别喜欢在工作室待着,因为只要在这,就不会没有活干。说着话,他又打磨修补起成品的瑕疵处,我好奇,这样磨平壶身的突起,可以修补的没有缝隙吗?张老师告诉我,打磨过后会再上一次釉,再烧一次窑,壶身的釉会一起再融一次,所以没有缝隙。一早上看了这些琐碎的工序,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张老师说的,每道工序都有风险是什么意思。除去器皿易碎这一项,上釉是否上的好,会影响到成品的颜色及品质感,过程中如果有杂质、气泡,器皿表面就会不平整,需要再次修补,再次烧窑,所以一般会先进行一次素烧,也就是烧制温度达到900℃左右,之后再进行上釉的工序,这样的器皿,如果上釉不满意,可以轻易地清理干净,再来一遍;烧制过程中对温度的调节和把握,又会影响到成品率,无论再怎么小心,一窑中都避免不了有损耗,所以每次都会做好心理准备。
忙忙碌碌一早晨,吃过午饭,准备点火烧窑了。张老师小心翼翼地调整器皿的位置,争取一炉能多放置一些。在烧窑之前还有一个步骤——放置温锥。张老师从小盒子中拿出八根像冰棍棒似的小棍,斜着插在两块陶土上,在周边戳了很多小洞。“温锥是用来观测温度的,因为电子显示的温度和炉里的温度有差别。不同号的温锥代表不同的温度,达到那个温度,相应的温锥倒下,我们通过观火口观测温锥,就可以比较准确了解到窑里的真实温度了。”再次小心翼翼地在上、下层各放置一排温锥,装窑的过程才算完成。工作室烧的是气窑,温度显示到达60℃时,张老师用纸引燃点火,通过调节阀门控制火的大小,温度差不多以1小时100多度的速度攀升,待到达400℃时,彻底关紧窑门,大致经过10小时的烧窑,再经过一天的冷却,方可打开窑门出窑,看到烧制的成品。
一刻不闲的张老师又利用烧窑的空闲时间,转起轱辘车,对之前已成型的一批茶壶修坯、挖足,也就是转动车盘,用刀旋削,修正形状,同时挖出碗底、壶底的圈足等,力道掌握不好,便会因为离心力跑偏,因为长时间身子向前倾,需要聚精会神,很多做陶艺的人会落下腰不好的职业病。
片刻休息,张老师用他们自己制作的茶器泡起茶,才算是正式坐在桌边有了段完整的谈话。这间厂房去年十月来时什么都没有,当时张老师手指受伤做不了陶艺,于是慢慢打理,学生、同事、朋友都来帮忙,粉刷了墙壁,走了水电,从学校、江宁连捡带收,放置了些旧的桌椅柜子,又定制了些家具,到今年三月,算是正式启用了。此外,他们还有一家小店,售卖自己的作品,目前房租等开销不成问题。是否会觉得商业与艺术有所矛盾?对这个问题,九分手艺好似平衡的不错,因为一开始走的就不是定制路线,而是按照自己的风格和感觉制作,有顾客赏识愿意购买,最好不过,如果没有,那就自己先留着。或许是因为张老师自己偏好自然朴实的风格,目前看来,作品并不是“曲高和寡”,放在其他地方售卖,也有顾客能认出是出自九分手艺之手。我问他,为何叫做“九分手艺”?九分不是未满吗?张老师答:“刚开始是想以此表达自己谦虚的态度。陶瓷这门课,一辈子也学不完,后来很多顾客也赋予了九分一些独特的见解,比如,九分手艺,剩下的一分,便留给大家去揣摩想象,也很不错。”我观察一天,也兀自揣测了一下张老师的风格:壶身周正圆润,壶嘴较短,身型不大,比较精致娇小。张老师笑笑:“比较喜欢这种形状,看着讨喜,而且工艺上来说,制作技术比较难。”张老师从小就喜欢动手类的活动,比如削个木头枪、做点木匠的小手艺,这技能也被用到了陶艺中,我们用来喝茶的那把壶,木把子就是张老师自己做的。“我对什么手工艺都有兴趣,都想尝试。”也因为这点,张老师结交了不少其他的手工艺人朋友,比如壶钮就有朋友做的银器、铜器,还和同事尝试漆器和陶艺的结合。全漆的器皿,往往只能用来装冷食,如果是外漆内釉,就增加了耐热性,可以用来装高温的食物,这项结合性的技术正在申请专利,为此,也付出了不少辛苦。“现在用的往往都是植物漆,其实是很安全无毒的,但是人的皮肤接触到,会有反应。我第一次做漆的时候,胳膊肿的都打不了弯,大夏天的特别痒,又不敢挠,只能在冰箱里冻点冰块拿出来敷。现在也是,手指有点肿有点痒,没办法,做漆就是会这样,很少有人会不过敏,但不会因为害怕过敏就不做了。”
傍晚六点多,珍珍拎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菜到了工作室,锅碗瓢盆叮叮咚咚,工作室立马有了居家的氛围,随着“呲啦呲啦”的炒菜声,一盘青椒炒肉出了锅,虽然忘记了按下煮饭的按钮,也丝毫没有打扰大家的兴致。我和张老师搬了张老桌子到外面大树下,饭菜上桌,小九围着菜园、桌边打转,恍惚间忘记了自己身在城市当中。吃了饭喝了汤,吹着夏夜不小的风,珍珍感慨一句:“好幸福呀!”张老师吃饭时也要时不时起身去看看窑,时刻把握调整着火候:“工厂批量生产时,为了节省成本,温度把控可能就没有那么严格。但我们一定会达到要求的温度,这一窑估计要烧到晚上十一二点。”晚上7、8点,窑中开始了还原反应,一条有力的火舌窜出了观火口,珍珍笑说:“下次我们可以用这火烧烤,在学校的时候就烤过。”
九零后的珍珍还在研究生的学习,她选择陶艺专业的理由更是简单:因为不想整天对着电脑。有一次上现代手工艺的课,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动手做东西的感觉,能够有耐心静下来、并且愿意去做,于是在能选择多个专业的前提下,稍加犹豫,选择了陶艺,也是当时那届第一个选择此专业的学生。“现在看来,选择还是对的!”珍珍总是一脸笑意盈盈。去年二人结了婚,便一起打理工作室,学校、门店、厂房三边跑。“虽然我们现在确实没有太多的钱,每天惦记着要还房贷,还有工作室、门店两边的房租,但是目前能够负担的起,就像张老师说的,用着自己制作出的东西,一天三顿茶,一顿都不少,已经挺满足了!”珍珍说张老师是个闲不住的人,连着的两个暑假也都奉献给了学校,带着学生修建柴窑。“正是特别热的时候,每天和同事、学生去学校建柴窑,很辛苦,但是也挺好玩的。有学姐每天帮忙送三顿饭,煮粥煮绿豆汤,枣子桂圆弄的漂漂亮亮,现在学校的柴窑已经在使用中了。所以今年暑假希望是属于我们的,要抽空做一些自己的作品。”张老师计划做自己的装置展览,所以这个暑假很关键,要尝试自己的新作品。珍珍计划将自己的设计重点放在日用器具上,两人风格不同,也能让九分手艺的作品更加丰富一些。张老师的想法其实和许多手艺人差不多:“我就希望自己只做创作、技术、和产品,其他的事情实在没有精力,所以希望九分手艺还是能有个团队吧,这样我就可以只专注做陶艺啦!”对于日后的生活,张老师明显也有过畅想:“希望在四十岁的时候能给自己退休,然后去乡下种一块地,边种地边做陶艺,那就太好了!”
第二天晚上,去看出窑的成品,经过前一日的了解,知道了一件器皿从土到成型要经过二十几道的工序,我心里也十分期待!蹭了一天的饭,实在不好意思,拎了甜瓜和提子,进门才知道是珍珍的生日,赶上他们和朋友吃蛋糕。成品已经出窑,大家像挑礼物似的挑一件喝茶。珍珍和张老师说,做出的成品他们都会选一些使用一段时间,因为器皿经过使用,才能知道感受,知道下次有什么问题需要改进。遗憾错过了出窑的时候,一定很兴奋吧?珍珍说张老师做陶艺已经八年了,到现在每次出窑依然会非常兴奋,不过这次是她和朋友出的窑,拿出一件,忍不住再拿第二件。张老师开玩笑地嚷嚷:“你们竟然背着我出窑?!”洗了几个提子放在刚出窑的盘子里,带着水汽的水果和盘子都那么惹人怜爱,一件日常的小事也让人无比喜悦起来!生日的气氛和出窑的兴奋交织在这间厂房内,闷热的天气轰进了几只蜻蜓,小九懒懒地趴在地上,不知是不是安稳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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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一桌子出窑的器皿,眼花缭乱,看什么都好,大家各自挑选一二件品评,围坐桌边喝茶聊天。要不是采访完毕后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灯光闪烁,我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城市中。张老师和珍珍在城市间开辟了一处空间,享受着自己心中的田园风景。和踏踏实实的人谈人生理想,突然觉得,原来这四个字并不是那么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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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采访,一起探讨关于工作的种种,欢迎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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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继续“赶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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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说我是第四个自己找到他们工作室的人。其实我是一路问过来的,确实有点难找,九分手艺工作室藏在一间略显简陋的厂房里,没有招牌,一到门口,那只名叫小九的小黑狗就热情地扑上来。
九十平米的厂房里各类土、釉、工具、以及架子上大大小小的半成品,乱中有序地摆放着,一只气窑半掩着门,里面已经放置了不少待烧的器具。今天将是工作室第一炉正烧,所以我也很幸运地看到了烧窑的过程。
张老师手里一刻都不停,一会儿细心地给壶盖涂氧化铝,防止烧制时黏在窑中,一会儿清理壶口的釉,不过还没讲多少陶艺的话题,张老师先兴奋地告诉我,屋外是他们小俩口种的三分小菜地,我跑出去看,葡萄秧、辣椒苗都在初夏的微风里摆动。张老师说他自小生活在农村,喜欢这些,当时租下这间厂房,就是因为看中后面这块小园子,因为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有个院子,才算是家。在学校,他们也把院里的一块小地开发出来,搭了葡萄架,栽种的黄瓜前两天结了两根,几个人高兴的一人吃一口。“自己种的就是不一样,那味道特别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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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艺的每一步都是细致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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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小两口开辟的三分小菜地 |
张老师大学四年学的就是陶瓷专业,当初报专业时根本不知道陶瓷是干什么的,学了之后越来越喜欢,毕业后便被推荐,到艺校继续做陶瓷专业的老师。问及为何喜欢,张老师说答案很简单:“因为有成就感,能做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我感慨他的幸运,这么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并且有机会一直从事喜欢的行当,张老师笑笑:“如果对金钱上没有太多的要求,现在的生活状态确实算比较满意了。”每周一至周五,张老师去学校上课,下班后小俩口便到工作室来工作、照顾菜园、以及喂小九。张老师的太太——珍珍,学的也是陶瓷专业,现在还在读研,两人在工作室待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平时他们很少上网、看电视、逛街,一到周末,更是两天都耗在这儿。“如果这有地方睡觉,我都想住在这儿。”说话间,张老师准备好了喷釉的工具,准备给即将入窑的几款器具施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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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喷釉,撒欢完毕的小九卧在菜地旁 |
喷釉的工序在室外进行,张老师拎着几桶不同颜色的釉告诉我,这些都是他们俩自己配置的。配比、成分稍有不同,出来的效果也会不同,桶中釉的颜色和烧制出的颜色也会有很大的差别。张老师边转动手里的转盘,用小喷壶均匀地喷洒器皿周身:“施釉有不同的方法,现在用的是喷釉。还有荡釉、淋釉、浸釉等等。淋釉就是像刚才那样,把釉淋上去,浸釉就比喷釉快很多,把器皿直接浸在里面,不过也是有手法的,一会儿可以看看。”这样周而复始、耐心细致地喷釉完毕后,每个茶壶、杯子还有一个起底的程序,就是用海绵将底部一圈的釉擦拭干净,为的也是避免烧制时会粘黏。“所以陶瓷干的都是细活。”张老师拿过一桶釉,将手中的杯子倒置,缓缓地浸入釉中,再稳稳地上提,猛地一震,还未待看清,浸釉的程序便完成了。因为是倒置,手里的那一震,为的是将釉回到杯子底部,上釉均匀。这个手法是由学长教给张老师,张老师再教给学生的,看似简单,也要练习很多回。一个上午,张老师忙忙碌碌一刻不歇,他说他喜欢干活,人必须要劳动,这样才过的健康,所以特别喜欢在工作室待着,因为只要在这,就不会没有活干。说着话,他又打磨修补起成品的瑕疵处,我好奇,这样磨平壶身的突起,可以修补的没有缝隙吗?张老师告诉我,打磨过后会再上一次釉,再烧一次窑,壶身的釉会一起再融一次,所以没有缝隙。一早上看了这些琐碎的工序,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张老师说的,每道工序都有风险是什么意思。除去器皿易碎这一项,上釉是否上的好,会影响到成品的颜色及品质感,过程中如果有杂质、气泡,器皿表面就会不平整,需要再次修补,再次烧窑,所以一般会先进行一次素烧,也就是烧制温度达到900℃左右,之后再进行上釉的工序,这样的器皿,如果上釉不满意,可以轻易地清理干净,再来一遍;烧制过程中对温度的调节和把握,又会影响到成品率,无论再怎么小心,一窑中都避免不了有损耗,所以每次都会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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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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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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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釉 |
忙忙碌碌一早晨,吃过午饭,准备点火烧窑了。张老师小心翼翼地调整器皿的位置,争取一炉能多放置一些。在烧窑之前还有一个步骤——放置温锥。张老师从小盒子中拿出八根像冰棍棒似的小棍,斜着插在两块陶土上,在周边戳了很多小洞。“温锥是用来观测温度的,因为电子显示的温度和炉里的温度有差别。不同号的温锥代表不同的温度,达到那个温度,相应的温锥倒下,我们通过观火口观测温锥,就可以比较准确了解到窑里的真实温度了。”再次小心翼翼地在上、下层各放置一排温锥,装窑的过程才算完成。工作室烧的是气窑,温度显示到达60℃时,张老师用纸引燃点火,通过调节阀门控制火的大小,温度差不多以1小时100多度的速度攀升,待到达400℃时,彻底关紧窑门,大致经过10小时的烧窑,再经过一天的冷却,方可打开窑门出窑,看到烧制的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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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在放置温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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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窑完毕 |
一刻不闲的张老师又利用烧窑的空闲时间,转起轱辘车,对之前已成型的一批茶壶修坯、挖足,也就是转动车盘,用刀旋削,修正形状,同时挖出碗底、壶底的圈足等,力道掌握不好,便会因为离心力跑偏,因为长时间身子向前倾,需要聚精会神,很多做陶艺的人会落下腰不好的职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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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刻时间会被浪费 |
片刻休息,张老师用他们自己制作的茶器泡起茶,才算是正式坐在桌边有了段完整的谈话。这间厂房去年十月来时什么都没有,当时张老师手指受伤做不了陶艺,于是慢慢打理,学生、同事、朋友都来帮忙,粉刷了墙壁,走了水电,从学校、江宁连捡带收,放置了些旧的桌椅柜子,又定制了些家具,到今年三月,算是正式启用了。此外,他们还有一家小店,售卖自己的作品,目前房租等开销不成问题。是否会觉得商业与艺术有所矛盾?对这个问题,九分手艺好似平衡的不错,因为一开始走的就不是定制路线,而是按照自己的风格和感觉制作,有顾客赏识愿意购买,最好不过,如果没有,那就自己先留着。或许是因为张老师自己偏好自然朴实的风格,目前看来,作品并不是“曲高和寡”,放在其他地方售卖,也有顾客能认出是出自九分手艺之手。我问他,为何叫做“九分手艺”?九分不是未满吗?张老师答:“刚开始是想以此表达自己谦虚的态度。陶瓷这门课,一辈子也学不完,后来很多顾客也赋予了九分一些独特的见解,比如,九分手艺,剩下的一分,便留给大家去揣摩想象,也很不错。”我观察一天,也兀自揣测了一下张老师的风格:壶身周正圆润,壶嘴较短,身型不大,比较精致娇小。张老师笑笑:“比较喜欢这种形状,看着讨喜,而且工艺上来说,制作技术比较难。”张老师从小就喜欢动手类的活动,比如削个木头枪、做点木匠的小手艺,这技能也被用到了陶艺中,我们用来喝茶的那把壶,木把子就是张老师自己做的。“我对什么手工艺都有兴趣,都想尝试。”也因为这点,张老师结交了不少其他的手工艺人朋友,比如壶钮就有朋友做的银器、铜器,还和同事尝试漆器和陶艺的结合。全漆的器皿,往往只能用来装冷食,如果是外漆内釉,就增加了耐热性,可以用来装高温的食物,这项结合性的技术正在申请专利,为此,也付出了不少辛苦。“现在用的往往都是植物漆,其实是很安全无毒的,但是人的皮肤接触到,会有反应。我第一次做漆的时候,胳膊肿的都打不了弯,大夏天的特别痒,又不敢挠,只能在冰箱里冻点冰块拿出来敷。现在也是,手指有点肿有点痒,没办法,做漆就是会这样,很少有人会不过敏,但不会因为害怕过敏就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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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只是简单的刷了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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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件捡来或收来的旧家具 |
傍晚六点多,珍珍拎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菜到了工作室,锅碗瓢盆叮叮咚咚,工作室立马有了居家的氛围,随着“呲啦呲啦”的炒菜声,一盘青椒炒肉出了锅,虽然忘记了按下煮饭的按钮,也丝毫没有打扰大家的兴致。我和张老师搬了张老桌子到外面大树下,饭菜上桌,小九围着菜园、桌边打转,恍惚间忘记了自己身在城市当中。吃了饭喝了汤,吹着夏夜不小的风,珍珍感慨一句:“好幸福呀!”张老师吃饭时也要时不时起身去看看窑,时刻把握调整着火候:“工厂批量生产时,为了节省成本,温度把控可能就没有那么严格。但我们一定会达到要求的温度,这一窑估计要烧到晚上十一二点。”晚上7、8点,窑中开始了还原反应,一条有力的火舌窜出了观火口,珍珍笑说:“下次我们可以用这火烧烤,在学校的时候就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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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利索的做了碗辣椒炒肉,我们在树下一起吃饭 |
九零后的珍珍还在研究生的学习,她选择陶艺专业的理由更是简单:因为不想整天对着电脑。有一次上现代手工艺的课,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动手做东西的感觉,能够有耐心静下来、并且愿意去做,于是在能选择多个专业的前提下,稍加犹豫,选择了陶艺,也是当时那届第一个选择此专业的学生。“现在看来,选择还是对的!”珍珍总是一脸笑意盈盈。去年二人结了婚,便一起打理工作室,学校、门店、厂房三边跑。“虽然我们现在确实没有太多的钱,每天惦记着要还房贷,还有工作室、门店两边的房租,但是目前能够负担的起,就像张老师说的,用着自己制作出的东西,一天三顿茶,一顿都不少,已经挺满足了!”珍珍说张老师是个闲不住的人,连着的两个暑假也都奉献给了学校,带着学生修建柴窑。“正是特别热的时候,每天和同事、学生去学校建柴窑,很辛苦,但是也挺好玩的。有学姐每天帮忙送三顿饭,煮粥煮绿豆汤,枣子桂圆弄的漂漂亮亮,现在学校的柴窑已经在使用中了。所以今年暑假希望是属于我们的,要抽空做一些自己的作品。”张老师计划做自己的装置展览,所以这个暑假很关键,要尝试自己的新作品。珍珍计划将自己的设计重点放在日用器具上,两人风格不同,也能让九分手艺的作品更加丰富一些。张老师的想法其实和许多手艺人差不多:“我就希望自己只做创作、技术、和产品,其他的事情实在没有精力,所以希望九分手艺还是能有个团队吧,这样我就可以只专注做陶艺啦!”对于日后的生活,张老师明显也有过畅想:“希望在四十岁的时候能给自己退休,然后去乡下种一块地,边种地边做陶艺,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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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慢慢接近边种地边做陶艺的理想生活 |
第二天晚上,去看出窑的成品,经过前一日的了解,知道了一件器皿从土到成型要经过二十几道的工序,我心里也十分期待!蹭了一天的饭,实在不好意思,拎了甜瓜和提子,进门才知道是珍珍的生日,赶上他们和朋友吃蛋糕。成品已经出窑,大家像挑礼物似的挑一件喝茶。珍珍和张老师说,做出的成品他们都会选一些使用一段时间,因为器皿经过使用,才能知道感受,知道下次有什么问题需要改进。遗憾错过了出窑的时候,一定很兴奋吧?珍珍说张老师做陶艺已经八年了,到现在每次出窑依然会非常兴奋,不过这次是她和朋友出的窑,拿出一件,忍不住再拿第二件。张老师开玩笑地嚷嚷:“你们竟然背着我出窑?!”洗了几个提子放在刚出窑的盘子里,带着水汽的水果和盘子都那么惹人怜爱,一件日常的小事也让人无比喜悦起来!生日的气氛和出窑的兴奋交织在这间厂房内,闷热的天气轰进了几只蜻蜓,小九懒懒地趴在地上,不知是不是安稳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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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窑的成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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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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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一桌子出窑的器皿,眼花缭乱,看什么都好,大家各自挑选一二件品评,围坐桌边喝茶聊天。要不是采访完毕后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灯光闪烁,我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城市中。张老师和珍珍在城市间开辟了一处空间,享受着自己心中的田园风景。和踏踏实实的人谈人生理想,突然觉得,原来这四个字并不是那么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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