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

一、
“为什么小金肚子这么大？”
“因为他有太多话想说却表达不出来，全憋在里面了么。”
二、
你滔滔不绝，你一个段子又一个段子的讲着，喋喋不休的嘴和身体仿佛分离了一样，在讲的那些话那么顺溜，就像自来水的水龙头打开了就会自己哗啦哗啦的流个不停。看着那些人猥琐的笑容，你也跟着大笑，然后心里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真是一帮傻蛋，其实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内心躲在那个阴暗的深处自个儿戳手指玩呢。这些话是没有幽默的幽默，然后努力让自己觉得很搞笑，是没有思想的思想，然后竭力装出自己很有思想的样子，是没有感觉的感觉，然后搅合的自己正常感觉痛苦不堪。大概这就是鲁迅先生所谓的“当我沉默着的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一方面有那么多的愤慨无处发泄，一方面又觉得语言的无力，整个世界处于一种疏离的状态。
我清楚地记得蔡明亮的《爱情万岁》里，那些琐碎的细节，小康抱着西瓜，先左手摸一摸，又右手摸一摸，最后拿起西瓜深情地吻三次；阿梅不停的去打一支飞蛾；小康偷偷穿上女式衣裙坐在那里摆POSE；阿洪点燃一支烟喝上一罐啤酒；阿梅那高跟鞋的声音嘀嗒嘀嗒响个不停；然后是阿梅长达7分钟的哭泣镜头。这些细节是如此的卑微又如此的真实，每个人都平庸的活的毫无欲望。
我甚至可以想见道拉多雷斯大街上那个叫佩索阿的会计师对这账本上那一堆无趣的数字和我现在对着word、excel一样泛味的心情，那个布拉格波希米亚王国工人意外事故保险所叫卡夫卡的小职员则没有神情的坐在办公桌后面。伯格曼说，“在我的世界里，爱是不存在的”，于是他让《假面》里的伊丽莎白彻底失语，吴飞在《微若尼卡的第三重生命》中说：“这种变哑是一个逐渐变得麻木和痴呆的过程。她的拒绝说话，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说，而是突然变得对一切无话可说。” “这种变哑究竟是在伦理困境面前的装聋作哑，还是对思考与周旋的疲惫与无奈？”我们像戈戈、狄狄一样在等待戈多，终于有一天我们明白永远等待不了戈多到来。
“我没有智慧，我没有话语，没有眼泪；
我的内心一如顽石；
太过麻木而失去了希望，甚至恐惧；
向右看，向左瞧，我孑然一身；
我睁开双眼，却黯然神伤；
我看不见青山依旧；
生命如同落叶飘零；
噢，上帝，快带我走。”
三、
有许多人失声是因为像伊斯墨涅说的那样“不愿意受两次哭：经历了艰苦，又来叙述一次。”因为曾经的苦难太过深重，重新回忆叙说正如尼采哀叹的：“经历带来了太深的伤害，回忆是一道化脓的伤口。”所以经历57年反右的董乐山：“沉默寡言，唯恐万一失言招来麻烦”。经历过纳粹集中营残酷的布洛夫斯基、保罗策兰自杀。
数数扁桃， 数数过去的苦和使你难忘的一切， 把我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