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尔乔
知道韦尔乔是在陈染的书里,他做了几十幅插图。这本叫做《离异的人》的书被我翻了无数遍,开始是着重陈染的文字,后来慢慢对韦尔乔的画产生了兴趣。 我不得不惭愧的说我对画没有太多的研究,以前的一点童子功早就随着岁月流逝了。我也不得不惭愧的说韦尔乔的画我看不懂。怪异抽象拒人千里,但如果你真的沉下心了,你却又奇异的发现,他的画离你的内心很近。你不敢说出的不敢坚持的不敢承认的不屑一顾的,他寥寥几笔就剖析出来。 他出生在哈尔滨,是一个医生,没有接受过科班的美术训练,画画只是打发值夜班的漫长寂寞时光。他的画大多画在处方笺上,开始并没有保留手稿的习惯,后来被人发现他的画很有意境,才慢慢开始给人做插图,开画展,出书。相对于画画,他更喜欢他的第一职业医生,如果有人称赞他医术高明,他会高兴的像个孩子。这让我想起了汤姆·提克威,这个天才的德国导演拍出了风靡一时的《罗拉快跑》,可他平时最喜欢的却是玩“星球大战”的游戏,并且打的超好,如果有人说他的电影拍的好,他会不屑一顾,可如果有人称赞他打游戏的技术,他会兴奋的请你吃饭。也许天才的人都是这样的,不把事业当事业,反而会有出其不意的成就。 韦尔乔作画很随意,他习惯用药水和钢笔。处方笺本来就很小,也很薄,纸张也是粗糙的暗黄色,这给他的画带来了一种难以想象的意境,如果药水和钢笔的颜色不小心浸染了画面,纸张会不自觉的呈现由浓到淡的印记,慢慢晕染,形成一种固定的风格,阴冷,黯淡,弥漫死亡和忧郁的气质。也许是医生的职业给了他太多的感触,他见惯了生死,对人世的苦痛哀乐有一种超然的认知,呈现在画里的感觉有悲伤,挣扎,和欲罢不能的解脱。他画穿长衫的男人,画简单的孩子,画寥寥几笔的女人,画孤单一弯悬挂的月亮,画长头发的眼睛隐去的女人头像,也画佛。还有很多奇异的意向,怪诞的让人不敢接近。比如指甲上长脸的手掌,游离在空中红云里的莲花,一只硕大背影的猫。他的画颜色低沉,除了黑,褐,暗朱红和处方笺本来的纸张颜色,鲜有的称的上暖色调的就是斑斑点点的暗黄了,还要和黑褐综合起来运用,衬托出苍凉的味道。不知道是这一点黄温暖了黑,还是这惯用的黑隐没了黄。 他的人物都是淡然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的表情,有时候传神的眼睛只剩下两个空洞。你看着这空壳的眼睛时,心里会是胆战的感觉,这苍白的一点空隙刺的你不敢直视,它仿佛看穿了你的心底,让你的虚伪和浮躁无处可藏。而暗色调的背景又是对这一切无情的讽刺,它嘲笑现世,却又行为其中,于是自嘲,终于平衡。这对世界欲言又止的态度让我忍不住的颤抖,在他面前,我不能自拔却又无能为力,我恐惧着自己的懦弱却又无路可走。韦尔乔的画带给不了我积极的态度,他让我在暗夜里叩问自己的灵魂,引导我那个看不见的世界,拉我走到迷宫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我不得不说,就这样吧,这就是你正在经历的这个世界,你思考吧,上帝在笑你。 看多了韦尔乔的画,我想忍不住的逃离,却又被他吸引。我陶醉在被他的利剑刺中的快感中,任他摧垮我的意志力,沉沦,就像磕粉后的幻觉,依赖上了这一点温暖的想象。 可惜韦尔乔,07年病逝了。有才华的人总是来不及好好的消化这个世界,就最终负累而去。也许对他敏感的心灵来讲,这是最好的归宿。我开始相信宿命。 昨天和朋友闲聊,偶然提起了他。半夜,我又翻出那本被我尘封好久的《离异的人》,陈染的文字,韦尔乔的画,弥漫了整个夜晚的芳香。天微微亮的时候,我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过后,那本书被我蹬到床下,委屈的姿态蜷在一角,我盯了它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