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分手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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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现在哀伤】
丧失亲人的哀伤不可避免,但它是我们通往自由的道路。对于刚刚痛失亲人的人来说,独自待在悲伤里,透过绵长的丝线一样柔韧且固执的悲伤,切割着内心的丧失之痛,正是无意识的需要,仿佛这样就仍然能够感觉、触摸、联结已经逝去的亲人。
“我想妈妈……”采访时,李娜刚说出这一句话,眼圈就红了,声音像得了感冒一样变得哽咽、嘶哑。她说,妈妈乳腺癌去世已经4个月了,她仍然没有从彻骨的悲伤中走出来。“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的爱,一切的寄托。我特别不能接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已经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这真的让我感觉我的天都塌了……每天我都在痛,心一点点地绞着那么痛。每天我都在向沼泽地里陷,都快要被吞没了,可是我不愿意呼救,也不愿意被人从沼泽里拖出来。人们都劝我坚强,接受妈妈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然后好好地生活,我知道这是对的,但是现在,我必须待在我的悲伤里,我觉得这样我还能够和妈妈在一起,她还没走。”
父母亲无论以何种原因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们,都是我们生命中难以接受又必须接受的重大丧失。中国研究哀伤最著名的精神分析学家贾晓明在数次就哀伤以及哀伤的仪式接受《心理月刊》采访时指出,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亲近的人(特别指父母、配偶、子女,抚养人如祖父母、外祖父母,还有兄弟姐妹、恋人、朋友等)是我们成长过程中的重要客体,而父母,是我们幼年成长中最重要的客体。“亲近的人死亡,可以说最重要的客体丧失。不管是童年还是成年,这样的丧失会给人带来悲伤,有一种被抛弃感,也会让我们感觉无助,同时也会有强烈的内疚感,以为亲人的逝去是自己的错。”
“丧失是人成长过程中必然会产生的现象,可以说成长与丧失共存。对于丧失,哀伤是一定需要的。哀伤的过程是修通丧失、避免形成创伤的过程。”贾晓明认为,丧失需要哀伤修通,而修通的过程包括:1、确认和理解丧失的真实性;2、表达、调整和控制悲伤;3、应对由于丧失所带来的环境和社会性的改变;4、转移与丧失的客体的心理联系;5、修复内部的和社会环境中的自我。“正常的悲伤是让我们记住美好的东西。我们通过悲伤而达到心理的痊愈,即丧失的痛苦的解除。”
【为了“忘却”的纪念】
“一年多了,现在,你死了。你的死,终于变得真实。似乎比之前有更多眼泪,但有真实的现实感。痛苦似乎终于落到地上,能摸得着了。”“橱窗里一件熟悉的衣服。那件牛仔蓝的竖条衬衫,你喜欢的衣服,你穿着它走的。我要再买一件。”“你每天就是在这样的光线里写作,你说那是你最惬意的时候,你熬呀熬,熬过了透析,熬过了失眠,挨过了躲不过的俗事,就为了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度过一段自由的时光。“人们纪念复返的日子,以一年为纪。树一遍又一遍地绿,顽固、耐心,从不停顿,不惜用尽所有的水分和养料,不管之前的冰雪和之后的烈日,只顾蓬勃饱满地绿着。你说,你看见了吗?那就是活下去的生命!”
这是已逝著名作家史铁生的妻子陈希米在《让“死”活下去》一书中所写的——让“死”活下去,令人心头一震的书名,我们的亲人,他/ 她曾经在我们的生命中是多么强烈、多么重要的存在,而我们需要继续活下去,带着我们经由逝去的亲人而获得的生之力量和爱的功课。
“我们每个人内心都具备了应对丧失的力量。”心理咨询师董如峰认为,接纳我们在哀伤期体验和经历的复杂情绪非常重要,“对哀伤的处理必须知道哀伤有着自己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需要时间,这个时间我们必须尊重,我们也必须知道每个民族、每个地域、每个个体有着自己处理哀伤的方式,这些也必须尊重。”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式,处理我们丧失亲人的哀伤。也许是哭,也许是喝酒,也许是旅行,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写作,也许是去做陶艺,也许是拍摄一部微电影……“每一种表达哀伤的方式都是合理的,这些方式都帮助我们表达痛苦,同时也慢慢寻找到一种妥贴的方式,重新塑造逝者与我们的关系,把逝去的亲人的死,作为我们理解生命与爱的启示,这样,逝者就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存在于我们的生命中。”
表达哀伤是为了在丧失之后重生。“我们的内心有着一种自然的心理机制引导着我们自我的恢复。不用担心我们在表达时对分离和失去的本能反应,这是和逝者感情的集中体验和爆发。我们可能体验到愤怒,这个力量可以让我们应对分离所带来的痛苦感受。我们还可能会感觉到疲惫疲劳和抑郁,这可能是我们内心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和积蓄力量。”董如峰说,“随着力量慢慢生成和涌起,伤感的画面也会不断出现,我们又会痛苦,这是我们的内心在分解、分时间地处理,直到我们能感觉到内心有了足够的力量的时候,你会发现我们会去主动地谈论他/她,这个时候我们的哀伤就处理得差不多了。这个过程顺利地度过之后,我们就会发现,逝者没有离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和我们的内心发生着关系,并且将成为我们心理力量的一部分,逝者以这种影响永生,我们也可以更加清晰地回到我们生活的现实,而我们可能变得更加强大。”
“表面上是我们的一个亲人逝去了,但实际上是我们自我的一部分丧失了。”中国著名自体心理学家徐钧强调,“我们在丧失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哀悼的过程——通过时间,通过空间,通过仪式,我们完成这个哀悼。实际上我们通过哀悼要完成的任务是通过记住来忘记,或者说,这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即我们在内心让逝者停留在应该停留的位置上,这样,我们反而能够继续我们现实的生活,我们可以继续工作,继续爱,继续创造。”
【新自我,新生活】
在最好的闺蜜Sarah 因为交通意外走了之后,高红苦苦追问“她在什么样的时间里?在什么样的空间里?她是否能够感觉到冷?感觉到热?感觉到痛?我总觉得她还在……”在很长的时间里,她无法继续工作和生活,她觉得自己做一切事情都像是对那份无比重要的友谊的背叛。直到心理咨询师对她进行了心理危机干预,她才放下对Sarah 的内疚、对自己的折磨,真正地在心里放手,让Sarah 离开。她意识到,Sarah 可以在她的生命中继续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放下她,自己才能继续向前走,好好地工作和生活下去,好好地爱自己,拥有自己的幸福。“这才是对Sarah 最好的纪念。”
绝大多数哀人能够在时间中疗愈自己,但像高红这样在丧失亲友之后陷入长期的哀伤不能自拔的也绝非少数。贾晓明总结常年的哀伤者的表现为:“丧失的客体以与心理隔开的方式保留,可以表达的、内心得以休息的地方为墙围住了;否认丧失;社会行为如为死去的人提供食物;把丧失的客体作为与过去的连接体。”徐钧也认为重要客体的丧失会让一些人的哀悼期特别长,他们拒绝承认逝者已逝,不愿意回到自己当下的现实,“一定要认识到,他/ 她的生命已经发生变化,是另一种存在。接受它在我们心中的到来,完成哀悼我们就可以开始我们的生活了。”董如峰建议,必要时,可以求助专业的咨询师,“他们会帮助你按照你的节奏走出这段哀伤的体验,并且建立新的与逝者和现实的关系。”
“如果分离是永久性的,就需要其他新的关系,就需要澄清对旧的客体的依恋。这个过程包括清除对旧的客体的情感连接,然后建立与新的客体的连接。哀伤的过程和有效的悲伤过程,有利于这种放弃和新的连接。”心理学家贾晓明在《从民间祭奠到精神分析——关于丧失后哀伤的过程》中认为,“精神分析似乎与社会上的仪式、习俗有许多相似之处,精神分析的过程,能够在心理上帮助求助者完成一个很重要的心理修复,为那些没有机会哀伤或者没有解除哀伤的丧失者,提供一个哀伤的机会。”贾晓明说,最重要的是,精神分析为丧失者提供了一个诉说氛围,可以表达对丧失的客体的爱与恨,而这是与丧失的客体分离的过程。与旧的客体分离,与新的客体建立联系,精神分析师常成为丧失者新的连接客体。而这种连接通过稳定的治疗设置以及较长时间的陪伴而逐渐建立起来。”
34 岁的Ella 在父亲因癌症去世半年后,走进了一家心理咨询中心的大门。“父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他走了,我的世界也空了。我在心里紧紧地抓着他不放,我的亲友们没有力量帮助我走出来,只有心理咨询师有这样的力量,我也喜欢并信任这样的谈话疗法。正是通过精神分析师的分析,我和父亲在心理上真正地做了分离,我也有了新的自我,新的动力。”3 月2 日龙抬头日,正是父亲过世两周年的祭日,她在父亲的墓前告诉了父亲这两年来自己的变化:自己有了新的工作,也终于开始接受新的爱情。“我准备为父亲也为自己拍部半小时的微电影,作为对父亲的纪念,也作为自己开始新生活的纪念。”
原文摘自|心理月刊 4月
PS:喜欢这样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