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玉子和最后游荡的夏天

                
                
今年立秋后的第一天看了一场也是在秋天开始的电影，山下敦弘导演的《不求上进的玉子》。这是一个大学毕业后还在家里赖着没有出去工作的姑娘的故事。电影里的玉子，22岁，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和已经离婚的爸爸住在一起。爸爸开一家叫“甲府sports”的运动商品店，每天早晨把店里的广告牌拖出去，把店门旁挂的“准备中”的牌子翻到“营业中”的那一面，把印有welcome字样的脚垫摊在门口，然后打扫卫生、做饭、晾衣服，有人来买东西，就到外面屋子去卖应对。总之不是很忙，所以可以一日三餐照顾玉子。而玉子在家里，可以说是非常懒惰的，每天睡到很晚起来，迷迷糊糊去吃爸爸留在盘子里的饭菜，一边吃一边把电视按开。因为没有完全睡醒，吃得非常鲁莽而囫囵，吃完了就回自己的房间看漫画或继续睡。对爸爸隐忍的不满，玉子用一种非常迟缓而又有点蛮横的态度来应付，比如爸爸看见她吃完饭碗没有收拾，喊：“玉子！”她就很不耐烦地回答：“在厕所！”
到爸爸关了店门，做好晚饭的时候，玉子可能看过几轮漫画，吃了几种零食，又昏睡过去几轮了。电视仍然在旁边开着，在爸爸的“我开动了”声音里糊里糊涂醒来，听着电视里絮絮叨叨的声音，嘟囔一句“真不行啊，日本”然后吃饭。就这样，秋天快结束的时候，爸爸终于忍不住对玉子发了一次火，问她究竟有没有试着去找过工作。“为什么毕业了之后，什么事都不做，整天只知道吃饭、睡觉、看漫画，其实不是日本太糟糕，而是因为你太糟糕了！”玉子怒而回嘴，“时机到了，即使是我这样的也会去找工作的！”爸爸问那是什么时候，她说，反正不是现在。架吵到这里，也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第二天爸爸看见玉子又窝在靠垫上继续打游戏，也没有再说什么。日子如常地过下去，呵着冰冷的手换上新的年历，在大年夜收到朋友送来的年菜和橘子，等着已经成家的姐姐一家回来，还有和爸爸离婚多年的妈妈打电话回来。又是一阵昏睡过去以后，姐姐一家终于到了，在姐姐的催促声里，玉子不情愿地起身去帮忙拿行李，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来了。玉子从22岁跨到了23岁。
对这样的玉子，虽然可以用同理心来理解，但大概很难喜欢起来吧。她的长相也并非甜美的类型，虽然眼睛很大，但因为总是鼓着嘴，好像在和看不见的什么人生着气，也很难说讨喜。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好像很容易处在一种“后青春期”的状态里，从小以来，所做的事似乎不外学习与吃喝玩乐，暂时还不用对家庭和自己承担什么责任，到这时忽然要面对社会，往往会表现出一种非常害怕的软弱心理，不敢和外面陌生世界相碰，于是转而回头继续依赖家人。这其实是一件颇为自私的事情，但有“迷茫”和“害怕被这坚硬的世界打磨得失去自己的棱角”这样的理由支撑后，似乎会容易获得人们的赞同些。但人毕竟需要担当感，需要自立，而玉子这样的，简直是待在家里都没有独立的自己，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无论拍得怎样清新，都无法让人从心底感到认同。
在玉子赖在家里不去工作这件事上，我似乎表现得过于严厉，可能是在这样混沌度日的玉子身上，看见曾经的自己吧，只是我的经历远没有电影中这么温情，后来找工作的艰难也大大超出预期。大学将毕业时，身边善于安排自己的同学早已一一找好工作，或者去当老师，或者考了公务员，或者家里条件很好，回到家乡。而我直到毕业前一个月，才慌慌张张投了几份简历，找到一份在木渎的文员工作，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可以上班，每天我要转三趟车，坐两个多小时的公交才能到。而因为我的拖延症，直到那时，毕业论文还没写好，每天光上下班这件事就足以让我头疼，所以这第一份工作我只做了三天就放弃了，心里想：“等毕业时再想吧。”
到毕业后，因为姐姐们在南京，我便住在姐姐家，一边上各种招聘网站，找所有能投的简历，一边在姐姐的催促下，不甘不愿地去人才市场投简历。那真是对刚出校园的人心极大的考验，摩肩接踵的人群和拿到简历面无表情看一眼随便问几句就打发你回去等消息的公司的人。作为一个中文系毕业生，那时我最想应聘编辑一类的工作，但南京的编辑招聘少得可怜，偶尔仅有的一两个，永远都不会挑中我的简历。这样过去一个半月，我终于在八月找到第四份工作，是一家电子产品代理公司的文员。这之前我已经经历了上班早上给领导擦桌子被盯胸部的游泳馆文员和只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刚招聘来同时实习的皮包汽车广告公司文案两个工作，为期分别是三天和七天。这个电子产品代理公司文员是我之后三年里做得最长久的一份工作，长达十个月，虽然试用期工资只有八百，转正后一千二，没有任何福利待遇。三个月试用期结束后，他们想要我从文员转为销售，因为原来他们只需要销售，但是写“文员”会有更多人来应聘。因为老板人很帅，脾气又极好，家里又不许我辞职，说重新找起工作来很难，我只好勉力做起销售的工作，每天上网搜寻各种电视机、DVD和那时刚刚兴起的机顶盒、汽车导航公司的前台电话，希望能够说服她帮我把电话转到研发部或采购部。在勉强做了七个月还没有谈成一单之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在五一假期写了一封辞职信，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也没要，就关机换号码了。
那以后我曾经避开家里人偷偷回家乡看书复习，想考古代文学的研究生。在这之前我曾经撒谎对家里说已经辞职了，想试探她们的反应，结果被妈妈打了一巴掌，被姐姐骂了一晚上，她们说想考研可以，但一定要边工作边准备考试。最后我便悄悄辞职，和家里人只说去外地长期驻守了。这谎言不久后还是被拆穿，我便仍是回南京，一个人住二姐家看书，所幸有上一回撒谎所挨的打骂，妈妈和姐姐们心存愧疚，不再说我什么。但我仍然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仍然是懒，不肯努力用心，虽然比谁都明白那时的我只想去念古代文学，其他什么事都不愿做，最后仍是没有考上。
接下来的半年又是无穷无尽的找工作，这一回比刚毕业时更难，见识了只有老总一个人、只出售电脑主机支架的电子产品公司，老总问我：“马上北京要开奥运会了，我如果要你把我发明的主机支架推销到奥委会，你有信心吗？”我摇摇头说：“没有信心。”我走时他说：“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我说：“对不起，销售的工作我实在不能胜任。”也遇到过在一栋居民楼里办公的小打印公司，只是要招一个会用word和excel的录入而已，我在绞尽脑汁做excel题的时候，来了一个长腿白肤大胸美女，美女听说还要做word和excle题，惊呼一声：“啊呀，还要做题啊，我不会耶。”只见老板把凳子一拖，坐到她身边说：“没关系，我来教你。”还曾遇见过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然后再无音讯的公司，还有入职时指定要检查有没有怀孕、于是我就没有再去的编中小学教材的公司。还有面试时先把一群人拢在办公室，先听领导训话半小时的国有电力公司，还有打电话叫我去面试，见到我却说“唉你怎么是女生啊？我们只招男生”的某国家石化公司。我甚至想过去北京工作，于是在广撒一番简历后，大姐花钱给我买了一套正式的面试服装，这回终于有一个编教材的公司面试成功，但在参观北京的傍晚，我还是被公交站直有十几米长的队伍和吹着哨子勒令人排队的大爷大妈吓到了，从此再不敢想到北京的事。还有一个刚从报社离职、准备自己创业办报的年轻人，大学同学把我介绍给他认识。这个小伙子第一次见我，临走时把咖啡馆架子上的杂志塞了好几本到自己的包里，说以后编栏目可以参考，还建议我帮他也揣两本。在帮他写过两次栏目计划、陪他办过两次教小孩怎么写作文和陪小孩去街上卖报纸的培训活动、等了两个月报纸还遥遥无望之后，我终于问朋友借了钱，跟家里说已经找到工作，开始每天白天去大学看书，晚上按时坐车回去的生活。这样过了半年，一月研究生考试一结束，我立刻就又开始找工作，这回终于不怎么费周折便找到一个电子厂的行政，我赶紧去上班，直到收到入学通知书，才在八月辞职。
像这样，在工作与辞职，找工作与看书准备考试的间隙里，三年时间就那样过去了。虽然已很努力找工作，回想起过去的时间，我仍能感到，在那样灰暗沉闷的空气里，自己的不努力和与之而来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一个人住在姐姐家的寂寞与懒散，时时不能凝起心神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睡过去，为喜欢的无望的人哭泣，浪费时间上网，整夜地看动漫看韩剧，然后在白天昏睡过去。吃泡面，把碗筷堆满水池，垃圾塞满垃圾筒。然后，总要在一个星期或者更久一点时间过后，痛恨起这样的自己，于是跪着把地板一寸一寸擦光，自己做饭，把每一只洗过的碗用干布擦净，把所有的床单被套扔进洗衣机，在清早把桌子搬到有阳光的地方，把杯子倒满水，在本子和书上写满笔记。这些秩序的建立使我暂时感到安心，但往往过不了多久，下一个导致它们崩塌的情绪点就会来临。
所以对电影里玉子无节制的懒散、自我防备与裹足不前，我虽然很能理解，却很难深刻地同情。春天来临时玉子终于想要有所变化与行动，于是去剪了头发（虽然远不如她想要的发型）、偷偷在楼上填简历又扔掉、开始减肥、跟爸爸说要买一件面试的衣服。之前秋天时有一家他们熟识的朋友带着念中学的男生来买篮球鞋，第二天小男生要来换鞋子的式样，家里只有玉子在，于是不得已陪他看产品手册，在共同吐槽了家长们土得掉渣的审美后，这个小男生就算是玉子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了。他的家里开着摄影店，玉子就偷偷跑去让他帮自己拍写真，并勒令他不许告诉任何人。然后最终这件事，连同去寺庙求符的蛛丝马迹，都被爸爸探到她在找工作这件事。他很开心，一次是给玉子买了块手表（刚发现女儿想找工作，就去买一块手表送她，想想真是溺爱啊）。第二次，就是在发现玉子想当模特这个愿望之后，吃晚饭时，忍不住笑吟吟地说，爸爸还是很开心的，知道玉子有自己想要做的事。玉子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爸爸还是接着说，“爸爸会为你加油的哟。”这时玉子终于爆发起来，说：“啊好烦！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爸爸还在接着鼓励她，“玉子很可爱的啊！绝对可以，没关系的！”玉子大叫：“我就是讨厌这样！就是讨厌这样子！”然后跑出去了。
其后似乎便是夏天，玉子在春天时的雄心似乎也随着热浪涣散，剪短的头发又像乱草一样长起来，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骑车在外面遇见从前的同学，无一例外很光鲜的样子，又尴尬又不爽。这时候第三件事推来，这件事却跟爸爸有关，在姑姑家吃西瓜的时候，听姑姑说，给爸爸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是一个饰品DIY教室的老师。玉子先是逼小男生装作对手饰很感兴趣的样子去打探，然后跑到爸爸面前去说曜子老师的坏话，被爸爸责骂“你有亲眼看见吗”之后，才不甘愿地自己到装饰教室门口偷偷张望。
这时候她被从外面回来的曜子正好碰上了。整个上午她也不好好做东西，一心想观察矅子对其他人的态度，以揣摹她的性格。最后她留下和曜子单独说话，大约是发现曜子并不坏，意外地跟她吐露了不少心里话：爸爸总是抱怨她洗衣服不好好晾啦，她烦死了，后来就再也不洗衣服了；看漫画的时候他老是窸窸窣窣在旁边拖地，也烦死了； 在家里做饭，最后竟然还要撒上香芹末，也很可笑！最烦的是，自己在家里好吃懒做这么久，爸爸也从来不对她说“滚出这个家去”……虽然矅子听到这里说“玉子很可爱”，观众可能也觉得她想抱怨爸爸，可是在矅子听来全是值得赞赏的优点，但事实是，这的确是玉子真实的想法吧，因为她在日常生活里对家务的逃避（直接说便是懒惰）和对父亲不耐烦的态度，都可以看出来。当然可以称之为“别扭的性格”，其别扭在于，不想承担个人对世界的义务，所以不高兴。当年龄已长到不得不面对世界的红线，躲到家庭里，而在家庭里，因为敏感和长久的娇惯，仍然不想承担起基本的劳动，并且对来自父亲和外界的所有提醒——不论是以批评还是以鼓励方式出现的——都保持高度的防备。唯有缩在一人的世界中，才最安心。这部片子的片头又有人翻译成“不想长大的玉子”，我觉得更为贴切。玉子的形象最后有点像不想长大的少年，虽然已经长到完全可以独立成人的年龄，但在心理和生活能力上还全未独立，并且任性地拒绝别人对这种焦灼和灰暗感的善意或恶意的提醒。所以玉子从曜子的教室回来，给妈妈打电话，说妈妈再不回来的话，爸爸真的很有可能会再谈恋爱，会再婚哦。妈妈说，妈妈和爸爸已经是分开生活了，这么多年，姐姐也早已独立，还在说着这种话的，只有玉子一个了哦。妈妈说得很准确，玉子所缺乏的，正是“独立”的意识、勇气和行动。
晚上吃饭时，爸爸已见过曜子，大概也听到玉子对她说的话，所以吃饭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这个夏天结束后你就搬出去吧，不管有没有工作，总之先搬出去。”玉子先是惊讶，不敢置信，继而委屈，难过，而后终于有点平静下来，努力对爸爸说：“（爸爸）合格了。”妈妈在电话的最后也问：“玉子，来东京么？”算是差不多同时发出了让玉子走出家的邀请。所以做父母真是不容易啊，在懦弱而又敏感的子女已经长到不可做小孩子时，假如他们还想在舒适的无所事事的安全感里再赖一段时间，他们要温柔地提供一个庇护的所在； 但是又不能庇护太久，以免小孩真的失去了独立的能力，必要的时候，还要温柔坚定地把他们推出去。而玉子又何其幸运，有这样善解人意的父亲，和本身还不错的家境。
电影最后，玉子和小男生坐在椅子上吃奶油冰棒。玉子说：“这个夏天结束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他问她去哪，她说：“还没决定，反正会去别的地方吧。”而小男生的篮球未必会继续打下去，女朋友也已分手。问他为什么呢？他说，感觉像是……自然消失了吧。玉子笑起来，觉得“自然消失”这个说法很好。玉子对“找工作”或“追求理想”这件事的不敢面对，可能在从秋到冬，又从春到夏四季的流驶中终于自然地、又非常缓慢地“自然消失”了吧。只是勇气初具，技术的磨练大约还需要很长一段的过程。因为有过那样艰难而混乱的求职经历，我对玉子之后的生活也很难抱着纯粹乐观的期待。影片的结尾玉子也可以说是有了变化：早上起来，做起电影开头爸爸所做的事，把广告牌搬出去，把“welcome”的脚垫随随便便扔到门口，把“准备中”的牌子歪歪扭扭翻过来。晾衣服，晾到爸爸的内裤时，十分嫌弃，一只手指挑到夹子上夹好，还要用刚刚晾出的毛巾擦一下手。剩下的几件小东西，也随随便便夹上去。全然不像爸爸替她晾内衣时，两只夹子整整齐齐夹好。
我看到这里时有点想笑，又并不觉得轻松。小时候晾衣服，也没有耐心好好晾，那时候还是用两枝竹杈子搭一根竹篙子，因为急着去玩，总是随便把衣服往竹篙子一搭就算了，为此被妈妈讲过很多次：“晾衣裳要把衣裳扯平！”直到自己生活后，我才领会妈妈这个教诲，再不把一件湿衣服皱巴巴地晾出去了。因为这样晾出来的衣服会有褶皱，穿到身上非常不自在，一整天都会徒劳地试图扯平那些折痕。玉子要去工作，需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有对自己的生活认真起来，才能摆脱那些混乱、懒惰和无力感吧。就像玉子的爸爸在家做意大利面也会撒香芹末一样，人总要一些属于自己的仪式感和秩序感，才能在不那么美好的生活里整理出一小片世界，等着下一个清理日的来临。春天时因为被别人知道了就无疾而终的找工作，这次会不会顺利进行？一年里积累出的勇气，会不会在遇到挫折后，又重新消失？但导演在这里很温情地止住了，给人一个花火大会般灿烂的想象。
我也好奇，这样混沌的、昏沉的灰暗期，是不是每个人都曾或长或短地经历过？几个月，一年，两年，或更长时间，当终于从那段日子中挣扎出来，是不是就像玉子所说的那样，“自然消失”，就是真正的走出来了？我感觉，玉子混沌的时间虽然可能会更长，但后青春期的灰暗，大概真的有“自然消失”这么回事存在吧。当终于走出来之后，这样难得的一年，最后回想起来，有点像什么呢？我感觉有点像一个被延长又延长了的暑假。我们过暑假时，不也是这样吗？在家里无所事事呆了一个月，开始觉得假期太漫长，期待着开学的日子，等到发现假期还有半个月又结束的时候，又恋恋不舍起来。玉子的假期从两个月变成四个月，六个月，十个月，一年，秋天结束是冬天，春天樱花开放，河水清流，夏天鸣蝉和风铃声音不止，人在这漫长的假期里，整个精神都消磨得倦怠起来，到最后将要一把被推出门外时，又格外产生了眷恋与不舍。也许是玉子人生最后一个漫长的暑假，是玉子爸爸温柔庇护下才拥有的，因为终将结束，终将自己独立面对生活，所以仿佛又格外有纪念的意义。但为自己负责的人生谁说不好呢？那才是一种没有负担的快乐。
值得一说的是，这部电影里所有吃饭镜头，都让人很有食欲。爸爸煎的秋刀鱼，平放在盘子里，旁边放小半只柠檬和一点刨出的萝卜丝。煮出的海带汤，海带捞出，里面再煮一点木鱼花。还有夏天的凉豆腐，盘子里方方正正的一块，上面撒一些佐料。这些生活化的细节很动人。他们吃饭也是真吃，咀嚼食物的声音非常清脆，还有喝汤的声音，筷子夹菜的声音，都使人期待，好想吃啊！应该很好吃吧！中间有一段时间，是春天，玉子决定减肥，不再做爸爸吃的饭，每餐自己拌一盒蔬菜吃。直到最后夏天，玉子又开始吃起爸爸做的饭，让人看见了也很高兴，这么好吃的菜，就该快活地吃起来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