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笔记：爱在黎明破晓前 Before Sunrise 1995 (三)
Jesse和Seline牵手沿河走着。Jesse吻着Seline的手，问她：“假如当初你没下火车，现在是不是到巴黎了？”
Seline说：“还没到。假如那样的话，你现在会在干嘛？”
Jesse说：“可能在机场瞎逛。因为没有你在，我可能就看着旧杂志，眼泪落进咖啡里。”
Jesse再次成功卖萌，换来Seline的一个吻。
Seline说：“哈，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在萨尔茨堡跟别人下了车。”
Jesse说；“好啊，我原来就是个来自美国的愚蠢的临时备胎啊！”
Seline搂紧Jesse的胳膊，认真地说：“我真的很开心。”
Jesse停止玩笑，说：“我也很开心。”
Seline说：“我喜欢现在是因为没人会告诉我关于你的坏事。（我看到的都是你的好。）事实上，我听过太多别人的烂糟事儿了，让我觉得我一旦开始恋爱，就要像一个将军对抗敌人那样，去了解对方的弱点，扬长避短，一举擒拿。这很可怕。”她问Jesse，“如果我们是一对儿，会让你发疯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看出我什么弱点了？）”
Jesse百般推辞，不肯说：“我之前约会过这样的女孩，没事儿总问我这个问题。一旦我真的告诉她‘你有时候不太能接受批评’，她立刻暴怒，跟我分手。这是真事儿。她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分手，然后让我当恶人。所以你也是吗？”Jesses追问下去，“是不是我哪儿惹到你了，你现在也用这招反客为主对付我？”Seline忍俊不禁，拼命否认，但Jesse已经将问题抛给她，“告诉我，我有什么缺点？”
Seline说：“……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可能有点不满你对算命老太太的反应，有点像斗鸡，像个小男孩在抱怨自己不被关注……”
Jesse说：“拜托！那个女人抢了你的钱好吗？”
Seline说：“你的反应就像一个小男孩赖在冰淇淋店哭着要冰淇淋一样。”
Jesse说：“才不是！我才不需要那个女人的关注。我是看不过去你被骗……”
这时，河边的陌生男人打断他们的争论，冲他们打招呼。
他们的第十三个话题是缺点。随着情感关系的加深，男人从利害关系角度忌讳谈论缺点，而女人从情感深度层面喜欢谈论缺点。
打断他们争论的是个头发蓬乱、穿着西装、叼着香烟的男人。他坐在河边的台阶上，面前摊着本子和笔。他说：“做个交易吧。我不会直接跟你要钱。你给我一个词，我给你一首诗。你若喜欢这首诗，觉得这首诗给你的生活添了点东西，你可以给我点钱。”
两个人觉得不错，开始想词。Seline选择了“奶昔”，那个词是Seline用来打比方，比喻Jesse所需要的关注感。Jesse想到的是“斗鸡”，那是刚刚Seline对他的评价。Jesse同意“奶昔”。
Jesse和Seline走去远处等着，并开始了新一轮的谈话。
Jesse说：“维也纳的流浪汉生活还真丰富。”
Seline说：“我喜欢他说‘给你生活添点什么’的概念。”
Jesse说：“我们刚刚在那儿第一回吵架了哎！”
Seline说：“哈，我觉得还好。不过就算真的算吵架，那么通过争执获得新的角度和观点，也不是坏事。”
Jesse说：“其实有时候我应该先把自己的人生想得坎坷一点，这样万一生活中有好事发生，反而会惊喜。（是我把争吵妖魔化，其实争吵不一定带来的后果都是负面的。）”
Seline说：“所以我得一直读书，否则我太容易反对一些事情（陷入争执）。”
Jesse也开始自我反省：“人人都有好斗的基因。我小时候玩球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赢的本能了……”
Seline问：“（因为要赢得我），所以你当初才游说我下火车吗？”
……
流浪汉拿着诗走过来，羞涩地递上自己的作品。
Jesse拿过来看，被Seline还给诗人：“你读给我们听吧。”
Daydream Delusion
Limousine eyelash
Oh baby, with your pretty face,
Drop a tear in my wineglass
Look at those big eyes
See what you mean to me
Sweet cakes and milkshakes
I’m a delusioned angel
I’m a fantasy parade
I want you to know what I think
Don’t want you to guess any more
You have no idea where I came from
We have no idea where we are going
Launched in life
Like branches in the river
Flowing downstream
Caught in the current
I’ll carry you. You’ll carry me.
That’s how it could be.
Don’t you know me.
Don’t you know me by now.
两个人毫不犹豫称赞掏钱。他们对浪漫主义的共同向往化解了他们之前小小的分歧。
影片给了诗人多一个镜头：他回到自己的台阶上，那里一块原始的石头压着他凌乱的作品。他坐回原地，埋头创作，香烟扔进多瑙河里，仿佛把刚刚的记忆也葬入河中。
好一个浪漫主义者。
而另一边，Jesse走不远就开始笑了，Seline问他笑什么。
Jesse说：“刚刚那诗很可能不是他写的。也许诗的结构被拿来套用，他就是换了两个词而已。”他把Seline拉回现实，又说：“不过还是很棒，我喜欢那首诗。”
男人那可恶的根深蒂固的现实主义，毁了多少女人的梦。
Jesse说：“你知道现在什么最让我抓狂吗？科技发达是能节省时间，但如果这些时间没有人好好利用，全用去工作了，那节省它干嘛？我从没听人说过‘打字机帮我节省了写字的时间，我要用这些时间去参禅打坐’……”
Seline说：“是啊，不过时间本来就很抽象。”
他们走进一家Night Club，破落原始的房间里，有个男人在唱原创的不插电摇滚，场面非常乡村。
然后他们去了游戏厅，玩Pinball。他们边玩边聊天。
Jesse问她：“还没问你呢，你有交往对象吗？有人在巴黎等你吗？”
Seline说：“六个月前分手了。”在Jesse的怂恿下，她开始说自己糟糕的前任：“我真的以为这一段能长久一点。这个男的真的又丑又蠢，床上功夫也烂，还酗酒，简直……”
Jesse帮她总结：“集万恶于一身！”
Seline说：“我是做好事才想搭救他，结果他倒跟我分手，还说我太爱他，说我的爱阻碍了他的艺术表现力之类的屁话。然后呢，我受了伤，反而对他更加念念不忘。然后我就去看心理医生了，带着我写过的一个傻故事，说一个女人总试图杀她的男友什么的。不过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去做，就是写作嘛。可是这个蠢蛋心理医生相信我的故事，第一次见我就报警，并一口咬定我一定会像我的小说里那么去做。不管我怎么跟她解释我只是写作，她就跟个巫婆一样指着我说‘你能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她简直疯掉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心理医生。后来，我就忘记那个男人了。不过现在还是会担心，那个男人如果在千里之外的什么地方挂掉了，我会不会有嫌疑。”
Seline说完故事，问说：“为什么会有人面对自己明明不太喜欢的人，也念念不忘呢？”然后她转向Seline：“那么你呢？你有对象吗？”
Jesse说：“……我们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好笑。好吧我告诉你。我一直觉得爱情就是两个害怕孤独的人一起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人们总是歌颂爱的无私和奉献，但真的没有比爱更自私的事情了。”
Seline说：“了解。所以谁把你甩了？”一语中的。Jesse不敢相信地问她“什么”，Seline说：“你看起来很受伤。”
Jesse终于敞开心扉：“好，我老实交代。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唉，我来欧洲不是游山玩水的，我攒了一个春天的钱，就是为了能去马德里陪我女朋友过暑假。她去年开始参加了一个艺术史的项目，不过现在已经是我前女友了。总之，我到了那儿，我们重逢。第一顿晚餐，她带了六个朋友。最初几天，她刻意回避跟我单独在一起，我就这么傻呵呵待了几天，才恍然大悟她根本不想我来。然后我就买了最便宜的机票回国，就是这班明天早上从维也纳出发的飞机，它距离当时还有几个星期才飞，所以我才买了欧洲火车的通票。你知道分手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当你发现你对对方的记忆已经开始淡漠的时候，对方对你的相同的感想。而且，你以为他们跟你一样痛苦，其实他们或许很高兴你不在了。”
Seline说：“你该看看浅色。这是我心理医生给出的药方。你知道么？我付900法郎一小时的诊费给她，她却说我是个有攻击性的狂躁症患者，然后让我尝试浅色来降低我的攻击欲。”
Jesse问：“有用吗？”
Seline说：“嗯，至少最近没杀人。”
Jesse说：“太好了，你已经痊愈了。”
电影给了弹球桌一个特写。
他们的第十四个话题是上一段感情。他们都是在感情中付出过多而被抛弃的人，他们一方面信仰爱情，一方面又被爱情磨硬了心。
他们重新回到深夜的大街上。
Jesse说：“有种猴子成天交配，结果他们倒成了最温和、最幸福的种族，所以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不见得是坏事。”
Seline说：“我虽然第一次听说，不过听上去，这很像那种寻花问柳的男人会经常拿来当借口的故事。”
Jesse辩解：“不是的，那种猴子不分公母，都能醉生梦死的。”
Seline说：“我有个虚妄的想法，女权主义几乎是男人发明来供自己放荡不羁用的。他们呼喊着‘女人解放思想解放肉体，来跟我上床吧’，我们幸福而自由！实际上只要我能随心所欲滚床单就行。”
Jesse笑得捂住脸，说：“好吧好吧好吧，就算有生物差异的因素在里面，不过……假设有个岛，岛上有99个女人和1个男人，一年之后可能会有99个小孩，但如果岛上有1个女人和99个男人，一年之后可能只会有一个小孩诞生，所以……”
Seline说：“所以在这个岛上，我觉得一年后会只剩下43个男人左右，他们会互相争夺跟这个可怜女人上床的权利，而另一个岛上就会有99个女人和99个孩子，然后没有男人，因为男人都被女人生吞活剥了。”
Jesse说：“看吧，很大程度上，女人其实并不介意毁掉男人。我曾经跟我前女友一起逛街，然后街上有这么几个小混混，其中一个对我女朋友说‘嘿，宝贝儿，屁股真漂亮’，我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们有4个人。但我女朋友回头就冲那人来一句‘去你妈的，傻逼’，我在旁边一身冷汗好吗。他们四个不会过来揍我女朋友，但我成冤大头了。她把我推上了前线。总之，女人们说是讨厌男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但是对她们有利的时候，她们又会觉得连占有欲和保护欲都没有的男人太没用了。”
Seline说：“我觉得女人不是真的想要毁掉男人，就算真的想，她们也做不多。我觉得男人还想毁掉女人呢。比如在能力上超过她们之类的，不过……真的很郁闷……”
Jesse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对吗？”
Seline点头点头再点头：“我讨厌说这个话题，因为总是无止尽的讨论。”
Jesse说：“每一对情侣都喜欢说这些……”
Seline说：“而且一点新意也没有。”
他们的第十五个话题是两性。两性权利的讨论从来都没有尽头。
他们关上了一段“初生之舞”。
Jesse丢小费的时候说：“这个世界上稍微有点意思的东西都要花钱。”
他说：“这舞跳得跟交配之舞似的。”
Seline说：“以前女人生孩子都要跳这个舞的。现在依然有些地方保留这个风俗。哪家有女人要分娩，其他女人会在她面前跳舞，并拉着她一起跳，据说这样可以减轻分娩的痛苦。孩子出生后，她们再一起跳舞庆祝。”
Jesse说：“嗯，我老妈估计不会愿意这么干。”
Seline说：“我喜欢很多人一起为了一件事跳舞的感觉。”
Jesse说：“是啊，我听说有个老头，有天看到一群年轻人在跳舞，他感叹说‘真好啊，他们在甩掉小鸡鸡，才能上天堂啊’。”
他接着问：“当女人在跳舞庆祝的时候，男人们在哪儿？他们出去觅食了吗？还是没被邀请？”
Seline说；“男人应该庆幸，我们生完孩子之后没有把他们的头咬掉。有些昆虫就是这个习性啊。你看我们都饶了你们一命，你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Jesse说：“我知道你这是开玩笑，不过你的女性主义还真是无处不在……”
Seline说：“没有没有，我时常感觉到孤立而强大的女性主义施加在我身上的压力，好像我整个人生都跟男人纠缠不清，但是，爱和被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总是拿爱情开玩笑，但我们所做的每件事不都是为了获得爱吗？”
他们在巷弄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Jesse说：“我不知道。有时我梦想自己成了个好丈夫或者好父亲，而且这个梦想近在眼前。但有时候我又会觉得这个梦想很傻，仿佛它会毁掉我的人生一样。这不只是对责任的恐惧，抑或是我不会爱不懂关心什么的，但只是内心深处，我希望自己的一生是真正有一项擅长的事业并有所作为，而不是仅仅有一段美好的婚姻或一场爱。”
Seline说：“是啊。我曾为一个老人工作过，他告诉我他这一生都在为事业奋斗，到52岁的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生还没为自己打算过任何事，他的人生仿佛一无所有。他说这话时老泪纵横。我觉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灵，他不会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存在于你我之间的这个距离中，如果这世界上有魔法，那么它一定产生于分享和沟通的不懈尝试。虽然这魔法几乎不可能实现，不过问题是谁在乎呢？答案一定就在这无尽的尝试中。”
他们的第十六个话题是生活的意义。男人都希望自己有成就，对婚姻和家庭抱着矛盾的心态。而女人在这方面则执著很多。爱的魔法产生于沟通和分享，那是临终前唯一值得回味的事情。还记得之前他们聊到自我认知吗？女人的自我认知是复杂的，又自爱又自卑，但男人对自我非常执著有信心。
两人相视而笑，许久没有多言。
Seline说：“还没到。假如那样的话，你现在会在干嘛？”
Jesse说：“可能在机场瞎逛。因为没有你在，我可能就看着旧杂志，眼泪落进咖啡里。”
Jesse再次成功卖萌，换来Seline的一个吻。
Seline说：“哈，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在萨尔茨堡跟别人下了车。”
Jesse说；“好啊，我原来就是个来自美国的愚蠢的临时备胎啊！”
Seline搂紧Jesse的胳膊，认真地说：“我真的很开心。”
Jesse停止玩笑，说：“我也很开心。”
Seline说：“我喜欢现在是因为没人会告诉我关于你的坏事。（我看到的都是你的好。）事实上，我听过太多别人的烂糟事儿了，让我觉得我一旦开始恋爱，就要像一个将军对抗敌人那样，去了解对方的弱点，扬长避短，一举擒拿。这很可怕。”她问Jesse，“如果我们是一对儿，会让你发疯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看出我什么弱点了？）”
Jesse百般推辞，不肯说：“我之前约会过这样的女孩，没事儿总问我这个问题。一旦我真的告诉她‘你有时候不太能接受批评’，她立刻暴怒，跟我分手。这是真事儿。她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分手，然后让我当恶人。所以你也是吗？”Jesses追问下去，“是不是我哪儿惹到你了，你现在也用这招反客为主对付我？”Seline忍俊不禁，拼命否认，但Jesse已经将问题抛给她，“告诉我，我有什么缺点？”
Seline说：“……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可能有点不满你对算命老太太的反应，有点像斗鸡，像个小男孩在抱怨自己不被关注……”
Jesse说：“拜托！那个女人抢了你的钱好吗？”
Seline说：“你的反应就像一个小男孩赖在冰淇淋店哭着要冰淇淋一样。”
Jesse说：“才不是！我才不需要那个女人的关注。我是看不过去你被骗……”
这时，河边的陌生男人打断他们的争论，冲他们打招呼。
他们的第十三个话题是缺点。随着情感关系的加深，男人从利害关系角度忌讳谈论缺点，而女人从情感深度层面喜欢谈论缺点。
打断他们争论的是个头发蓬乱、穿着西装、叼着香烟的男人。他坐在河边的台阶上，面前摊着本子和笔。他说：“做个交易吧。我不会直接跟你要钱。你给我一个词，我给你一首诗。你若喜欢这首诗，觉得这首诗给你的生活添了点东西，你可以给我点钱。”
两个人觉得不错，开始想词。Seline选择了“奶昔”，那个词是Seline用来打比方，比喻Jesse所需要的关注感。Jesse想到的是“斗鸡”，那是刚刚Seline对他的评价。Jesse同意“奶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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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e和Seline走去远处等着，并开始了新一轮的谈话。
Jesse说：“维也纳的流浪汉生活还真丰富。”
Seline说：“我喜欢他说‘给你生活添点什么’的概念。”
Jesse说：“我们刚刚在那儿第一回吵架了哎！”
Seline说：“哈，我觉得还好。不过就算真的算吵架，那么通过争执获得新的角度和观点，也不是坏事。”
Jesse说：“其实有时候我应该先把自己的人生想得坎坷一点，这样万一生活中有好事发生，反而会惊喜。（是我把争吵妖魔化，其实争吵不一定带来的后果都是负面的。）”
Seline说：“所以我得一直读书，否则我太容易反对一些事情（陷入争执）。”
Jesse也开始自我反省：“人人都有好斗的基因。我小时候玩球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赢的本能了……”
Seline问：“（因为要赢得我），所以你当初才游说我下火车吗？”
……
流浪汉拿着诗走过来，羞涩地递上自己的作品。
Jesse拿过来看，被Seline还给诗人：“你读给我们听吧。”
Daydream Delusion
Limousine eyelash
Oh baby, with your pretty face,
Drop a tear in my wineglass
Look at those big eyes
See what you mean to me
Sweet cakes and milkshakes
I’m a delusioned angel
I’m a fantasy parade
I want you to know what I think
Don’t want you to guess any more
You have no idea where I came from
We have no idea where we are going
Launched in life
Like branches in the river
Flowing downstream
Caught in the current
I’ll carry you. You’ll carry me.
That’s how it could be.
Don’t you know me.
Don’t you know me by now.
两个人毫不犹豫称赞掏钱。他们对浪漫主义的共同向往化解了他们之前小小的分歧。
影片给了诗人多一个镜头：他回到自己的台阶上，那里一块原始的石头压着他凌乱的作品。他坐回原地，埋头创作，香烟扔进多瑙河里，仿佛把刚刚的记忆也葬入河中。
好一个浪漫主义者。
而另一边，Jesse走不远就开始笑了，Seline问他笑什么。
Jesse说：“刚刚那诗很可能不是他写的。也许诗的结构被拿来套用，他就是换了两个词而已。”他把Seline拉回现实，又说：“不过还是很棒，我喜欢那首诗。”
男人那可恶的根深蒂固的现实主义，毁了多少女人的梦。
Jesse说：“你知道现在什么最让我抓狂吗？科技发达是能节省时间，但如果这些时间没有人好好利用，全用去工作了，那节省它干嘛？我从没听人说过‘打字机帮我节省了写字的时间，我要用这些时间去参禅打坐’……”
Seline说：“是啊，不过时间本来就很抽象。”
他们走进一家Night Club，破落原始的房间里，有个男人在唱原创的不插电摇滚，场面非常乡村。
然后他们去了游戏厅，玩Pinball。他们边玩边聊天。
Jesse问她：“还没问你呢，你有交往对象吗？有人在巴黎等你吗？”
Seline说：“六个月前分手了。”在Jesse的怂恿下，她开始说自己糟糕的前任：“我真的以为这一段能长久一点。这个男的真的又丑又蠢，床上功夫也烂，还酗酒，简直……”
Jesse帮她总结：“集万恶于一身！”
Seline说：“我是做好事才想搭救他，结果他倒跟我分手，还说我太爱他，说我的爱阻碍了他的艺术表现力之类的屁话。然后呢，我受了伤，反而对他更加念念不忘。然后我就去看心理医生了，带着我写过的一个傻故事，说一个女人总试图杀她的男友什么的。不过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去做，就是写作嘛。可是这个蠢蛋心理医生相信我的故事，第一次见我就报警，并一口咬定我一定会像我的小说里那么去做。不管我怎么跟她解释我只是写作，她就跟个巫婆一样指着我说‘你能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她简直疯掉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心理医生。后来，我就忘记那个男人了。不过现在还是会担心，那个男人如果在千里之外的什么地方挂掉了，我会不会有嫌疑。”
Seline说完故事，问说：“为什么会有人面对自己明明不太喜欢的人，也念念不忘呢？”然后她转向Seline：“那么你呢？你有对象吗？”
Jesse说：“……我们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好笑。好吧我告诉你。我一直觉得爱情就是两个害怕孤独的人一起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人们总是歌颂爱的无私和奉献，但真的没有比爱更自私的事情了。”
Seline说：“了解。所以谁把你甩了？”一语中的。Jesse不敢相信地问她“什么”，Seline说：“你看起来很受伤。”
Jesse终于敞开心扉：“好，我老实交代。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唉，我来欧洲不是游山玩水的，我攒了一个春天的钱，就是为了能去马德里陪我女朋友过暑假。她去年开始参加了一个艺术史的项目，不过现在已经是我前女友了。总之，我到了那儿，我们重逢。第一顿晚餐，她带了六个朋友。最初几天，她刻意回避跟我单独在一起，我就这么傻呵呵待了几天，才恍然大悟她根本不想我来。然后我就买了最便宜的机票回国，就是这班明天早上从维也纳出发的飞机，它距离当时还有几个星期才飞，所以我才买了欧洲火车的通票。你知道分手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当你发现你对对方的记忆已经开始淡漠的时候，对方对你的相同的感想。而且，你以为他们跟你一样痛苦，其实他们或许很高兴你不在了。”
Seline说：“你该看看浅色。这是我心理医生给出的药方。你知道么？我付900法郎一小时的诊费给她，她却说我是个有攻击性的狂躁症患者，然后让我尝试浅色来降低我的攻击欲。”
Jesse问：“有用吗？”
Seline说：“嗯，至少最近没杀人。”
Jesse说：“太好了，你已经痊愈了。”
电影给了弹球桌一个特写。
他们的第十四个话题是上一段感情。他们都是在感情中付出过多而被抛弃的人，他们一方面信仰爱情，一方面又被爱情磨硬了心。
他们重新回到深夜的大街上。
Jesse说：“有种猴子成天交配，结果他们倒成了最温和、最幸福的种族，所以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不见得是坏事。”
Seline说：“我虽然第一次听说，不过听上去，这很像那种寻花问柳的男人会经常拿来当借口的故事。”
Jesse辩解：“不是的，那种猴子不分公母，都能醉生梦死的。”
Seline说：“我有个虚妄的想法，女权主义几乎是男人发明来供自己放荡不羁用的。他们呼喊着‘女人解放思想解放肉体，来跟我上床吧’，我们幸福而自由！实际上只要我能随心所欲滚床单就行。”
Jesse笑得捂住脸，说：“好吧好吧好吧，就算有生物差异的因素在里面，不过……假设有个岛，岛上有99个女人和1个男人，一年之后可能会有99个小孩，但如果岛上有1个女人和99个男人，一年之后可能只会有一个小孩诞生，所以……”
Seline说：“所以在这个岛上，我觉得一年后会只剩下43个男人左右，他们会互相争夺跟这个可怜女人上床的权利，而另一个岛上就会有99个女人和99个孩子，然后没有男人，因为男人都被女人生吞活剥了。”
Jesse说：“看吧，很大程度上，女人其实并不介意毁掉男人。我曾经跟我前女友一起逛街，然后街上有这么几个小混混，其中一个对我女朋友说‘嘿，宝贝儿，屁股真漂亮’，我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们有4个人。但我女朋友回头就冲那人来一句‘去你妈的，傻逼’，我在旁边一身冷汗好吗。他们四个不会过来揍我女朋友，但我成冤大头了。她把我推上了前线。总之，女人们说是讨厌男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但是对她们有利的时候，她们又会觉得连占有欲和保护欲都没有的男人太没用了。”
Seline说：“我觉得女人不是真的想要毁掉男人，就算真的想，她们也做不多。我觉得男人还想毁掉女人呢。比如在能力上超过她们之类的，不过……真的很郁闷……”
Jesse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对吗？”
Seline点头点头再点头：“我讨厌说这个话题，因为总是无止尽的讨论。”
Jesse说：“每一对情侣都喜欢说这些……”
Seline说：“而且一点新意也没有。”
他们的第十五个话题是两性。两性权利的讨论从来都没有尽头。
他们关上了一段“初生之舞”。
Jesse丢小费的时候说：“这个世界上稍微有点意思的东西都要花钱。”
他说：“这舞跳得跟交配之舞似的。”
Seline说：“以前女人生孩子都要跳这个舞的。现在依然有些地方保留这个风俗。哪家有女人要分娩，其他女人会在她面前跳舞，并拉着她一起跳，据说这样可以减轻分娩的痛苦。孩子出生后，她们再一起跳舞庆祝。”
Jesse说：“嗯，我老妈估计不会愿意这么干。”
Seline说：“我喜欢很多人一起为了一件事跳舞的感觉。”
Jesse说：“是啊，我听说有个老头，有天看到一群年轻人在跳舞，他感叹说‘真好啊，他们在甩掉小鸡鸡，才能上天堂啊’。”
他接着问：“当女人在跳舞庆祝的时候，男人们在哪儿？他们出去觅食了吗？还是没被邀请？”
Seline说；“男人应该庆幸，我们生完孩子之后没有把他们的头咬掉。有些昆虫就是这个习性啊。你看我们都饶了你们一命，你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Jesse说：“我知道你这是开玩笑，不过你的女性主义还真是无处不在……”
Seline说：“没有没有，我时常感觉到孤立而强大的女性主义施加在我身上的压力，好像我整个人生都跟男人纠缠不清，但是，爱和被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总是拿爱情开玩笑，但我们所做的每件事不都是为了获得爱吗？”
他们在巷弄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Jesse说：“我不知道。有时我梦想自己成了个好丈夫或者好父亲，而且这个梦想近在眼前。但有时候我又会觉得这个梦想很傻，仿佛它会毁掉我的人生一样。这不只是对责任的恐惧，抑或是我不会爱不懂关心什么的，但只是内心深处，我希望自己的一生是真正有一项擅长的事业并有所作为，而不是仅仅有一段美好的婚姻或一场爱。”
Seline说：“是啊。我曾为一个老人工作过，他告诉我他这一生都在为事业奋斗，到52岁的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生还没为自己打算过任何事，他的人生仿佛一无所有。他说这话时老泪纵横。我觉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灵，他不会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存在于你我之间的这个距离中，如果这世界上有魔法，那么它一定产生于分享和沟通的不懈尝试。虽然这魔法几乎不可能实现，不过问题是谁在乎呢？答案一定就在这无尽的尝试中。”
他们的第十六个话题是生活的意义。男人都希望自己有成就，对婚姻和家庭抱着矛盾的心态。而女人在这方面则执著很多。爱的魔法产生于沟通和分享，那是临终前唯一值得回味的事情。还记得之前他们聊到自我认知吗？女人的自我认知是复杂的，又自爱又自卑，但男人对自我非常执著有信心。
两人相视而笑，许久没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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