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色——留守媳妇的故事
诱色——留守媳妇的故事
1
古城城南的护城河畔有一个老巷，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人家。由于人口密集度极高，更兼民风刁悍，那些打过老巷主意的开发商最终都铩羽而归，对着老巷附近的名牌小学望洋兴叹，只恨老巷这块上好的肥肉偏偏是从瘦肉精饲养的肥猪身上割下来的。
老巷的河对岸是古城的新城区，原先半是荒地半是民居，后来被开发商拆除，建起了商品房。由于临近河对岸的名牌小学的缘故，这一带的商品房卖得特别贵，租金也特别贵。
于是，老巷便成了收入低下的外来人口最好的安置选择。尤其是那些住不起商品房、却又想让孩子接受良好教育的留守媳妇们，她们往往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租住在老巷的便宜民居里。
小东也是这些留守媳妇中的一员。
与其他留守媳妇不同的是，小东的经济状况很好，足够她租住在商品房中。而且小东的妹妹就在河对岸的小区里买了房。但是小东就是中意拥挤而热闹的民居，她说民居有人气。小东的男人在北京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让小东带着10岁左右的儿子在老家读书。
小东搬到老巷来的时候，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开着面包车帮母子俩搬家、安置行李。那时候，老巷的人和小东还不熟悉，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新搬来的住户，最多问上那么一两句，诸如“刚搬来的啊？”“孩子上几年级啦？”“房租多少钱啊？”之类的。
后来，那个中年男人时不时地来老巷找小东母子俩外出吃饭，有人好奇地问小东：“这是孩子他爸啊？”
小东支支吾吾，只是孩子对男人的称呼“叔叔”暴露了男人和母子俩的真实关系。
此后，关于小东和这个男人之间的闲言碎语便在老巷里流传开来。
事实上，老巷的原住民们对留守媳妇的私生活是极其包容的。外出打工的男人往往给不了留守媳妇们多少钱。留守媳妇们每月到手的钱，扣除孩子的学费补习费、房租和生活费，基本上剩不下钱来，有的连生活费都成问题。而留守媳妇们又正值妙龄，喜欢买些衣服化妆品打扮自己也属正常，可是钱从哪里来？有些留守媳妇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利用孩子在学校里上学的时间做小时工、接些手工活儿或者当起电动三轮车车夫。但是，更多的留守媳妇则是选择了来钱最快最轻松的方式——找个男人做相好的。
老巷的人们能接受小东有个丈夫以外的男人，但是却不能接受小东公然将相好的男人带入大众的视野之内、领进孩子的生活之中。
有些事，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丑闻，宁为人知，不为人见。
其他女人的情夫通常都是在孩子上学的时候悄悄来找女人的。但是小东的这个情夫并不避讳孩子，即便是孩子在家，他依然来找小东。
小东租的房子是一间民居，没有窗户，是旧式的木板门，门打开时，室内的陈设便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内墙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双人床，一张小小的单人床紧紧地挨着双人床并排放着，旁边挨着的是电视机柜；床的对角线上是四方的餐桌，孩子通常在餐桌前写作业；床脚是个衣柜，衣柜旁边靠近门的地方堆放着锅碗瓢盆和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
要想到双人床上睡觉得先从单人床上爬过去，这样的设计让八卦的人们心中泛起了嘀咕——情夫留下来过夜时，10岁左右的男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妈妈在干什么？
老巷的人们看小东时的眼光便多了异样的暧昧色彩。
春节的时候，小东在外打工的男人回来了，孩子亲亲热热地迎上去，喊“爸爸”，小东也甜蜜地挽着男人的胳膊，也是一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模样。
那些日子里，小东的情夫倒不曾在老巷现身。但是，春节假期结束，小东的男人前脚刚走，情夫后脚便来替身，小东照样亲密地带着孩子围着情夫转。
情夫是个包工头，外地人，老婆孩子都在老家，据说情夫对小东很是大方。在古城工程结束后，情夫又接了个外地的工程，于是不得不收拾了行囊、告别了小东、直接奔赴工程所在地。
后来小东不知从哪里辗转听说情夫在工程所在地又和当地的一个女人眉来眼去着，心中焦急。于是暗自盘算了几天，将儿子托付给住在附近小区的妹妹妹夫，自己买了张车票，直奔情夫那儿去了。
几个月后，小东再回老巷的时候，是带着情夫一同回来的。从此以后，情夫便过起了两边奔跑的日子，直到工程结束。
情夫不在的日子，小东也没闲着。
巷口新开了一家牛奶定购店，提供各式牛奶和酸奶的定购服务，送奶上门比到店自取要多给5毛钱的服务费。老巷的人们多半经济收入不高，牛奶对他们而言算是奢侈品；而且素来锱铢必较惯了，不肯花冤枉钱；何况去公共厕所、买菜、上下班什么的，牛奶店是必经之路，稍带一瓶两瓶牛奶根本不是问题。巷子里，定牛奶的人家很少，定购送奶上门服务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东。但是，很奇怪的是，小东虽然定购了送奶上门服务，每天却有事没事地都要往牛奶店里跑好几趟。
平时牛奶店里只有一个中年女出纳在。女出纳只负责每天开门关门，等顾客上门自取牛奶，无聊得很，也乐得有小东这么一个闲人来陪自己聊天。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只偶尔来店里。
据女出纳说，老板的生意很大，很有钱，这个牛奶店只是开来玩玩的。老板在店里的时候，牛奶店里便会传出小东大声谈笑的声音。后来，有人说，看见小东带着儿子和牛奶店的老板在河对岸的小饭馆里一起吃饭。
老巷的人们再一次惊讶，原来小东竟然是个闲不住的女人。
2
不知道从何时起，小东突然迷上了打麻将。
每天中午吃完午饭后，小东便准时到老巷里的一家麻将铺里报道。有人劝麻将铺的老板娘说，小东不是个善果子，最好不要把她惹上门来。麻将铺的老板娘为人极是小气，见钱眼开，性格却又二得很，舍不得少赚小东的那份2块钱的茶水钱，只是反问劝她的人，能有什么事呢？于是，麻将铺的老板娘对小东依旧笑脸相迎。
没几天，麻将铺的老板娘便发现小东和一个麻将搭子眉来眼去的。老板娘将这个发现当成笑话一样说给隔壁的邻居听。邻居好心劝老板娘说，小东不是个省事的女人，最好还是别让她来打麻将了。老板娘支支吾吾地说，和小东眉来眼去的麻将搭子是老巷里闻名的无赖，她惹不起，她怕这个时候如果不让小东来麻将铺玩，无赖会来找自己店铺的麻烦。邻居无语，只好对老板娘说，那你以后少说些他们之间的是非。老板娘不高兴了，追问着邻居，她什么时候说过别人的是非啊。
小东的包工头情夫从外地回老巷的时候，小东倒是消停了几天，老老实实地守着包工头，没有去麻将铺。但是包工头走了以后，小东打发了孩子去学校，便急急地去麻将铺占位置。麻将桌上，小东和无赖之间竟然有着小别胜新婚的难舍难分，后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了。
老巷里有几个公共浴室，但是小东从来不去老巷的公共浴室洗澡，小东去的是和老巷隔着两条街的一个公共浴室，浴室楼上是钟点房。不打麻将的下午，小东便去浴室洗澡。小东不打麻将的时候，无赖也不打麻将，也拿着换洗的衣服去小东洗澡的公共浴室去洗澡。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老巷的人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小东和无赖之间的关系，唯有无赖的老婆不知道。
也有好事者将小东和无赖之间的亲密之举告诉无赖的老婆，无赖的老婆却笑笑说，她和小东是好姐妹，让好事者不要乱说。
老巷的人们更是将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嘲笑无赖的老婆是一个软蛋、傻瓜，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却还当小三儿是好姐妹。
小东那段时日，颇为踌躇满志，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她在无赖的家中登堂入室，和无赖一起打麻将，和无赖的老婆一同逛街。
只是好景不长，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小东家的木板门上响起了急促而响亮的拍门声，震醒了沉睡中的老巷。
无赖老婆的哭嚎声在夜空中散播开来，让老巷里被惊醒的人们心中直发毛。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能成眠的老巷居民们看见无赖的老婆披头散发地跑到麻将铺里哭诉，说自己当小东是好姐妹，却没有想到小东这个贱女人兔子偏偏要吃窝边草，竟然偷她的男人。还说本来也有人告诉过她的，但是她一直信任小东，没想到竟然从自己男人的手机里看见了自己好姐妹小东的Luo照。
说着说着，无赖的老婆又满脸是泪地从麻将铺走了出来，跑到小东的门前疯狂地拍打着脆弱的木板门。
过了很久，小东实在是不得不开门出来了，因为小东的儿子该上学去了。
门一打开，无赖的老婆便立刻揪住了小东。小东只得吩咐儿子赶快去河对岸的小姨家洗漱、然后自己上学去。
无赖的老婆一边哭嚎着，一边和小东厮打。小东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娇娇媚媚的，打起架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看得出来是个干农活的出身。无赖的老婆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却并不能在小东手下讨到便宜，只好死死地薅着小东的那一把长头发。
老巷的人们渐渐聚拢过来，端着早饭，边吃边看热闹。偶尔，有人出声在旁边说着一两句不疼不痒的调停话，却并没有人上前去拉架。
打着打着，无赖的老婆突然倒在地上，哀嚎着：“哎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臭不要脸的婊子打死人啦。”
这时，无赖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让小东赶快带他老婆去附近的小诊所瞧瞧，免得真闹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小东也来不及多想，便被无赖夹裹着搀扶起无赖老婆，一同往老巷里的小诊所走去。
无赖老婆精神上受了刺激，肉体上也有一些抓伤，据说颈椎腰椎也有不妥，于是，在小诊所里又是打吊针又是贴膏药的，还开了一大堆内服药。小东原本不肯替无赖的老婆结账，但是无赖说这事情是他们两个人惹下来的，现在他没钱，只能让小东赶快掏钱把他老婆的病治好了，要不然他老婆的娘家人闹起来，他们两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无赖这么说时，他老婆又在一旁要死要活地嚷嚷起来。小东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看病钱给付了。
后来，小诊所里的人私下里说，其实像无赖老婆这种年纪的人，四五十岁了，多多少少身体都有点儿毛病，只要是“诚心”想来看病，还怕没有“病”可以看吗？要是无病可看，怕只怕从此以后无赖要缠上诊所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到凌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东的木板门总被人疯狂地拍打着。伴随着激烈的拍门声的，有时是无赖老婆的疯癫一般的叫骂，有时是无赖喊小东开门的声音。有时候，小东缩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时候，小东忍不住了，开门出来和无赖夫妻俩大吵一架。
从此，老巷居民的安宁夜晚就这样被这三个男女破坏了，但是并没有人在夜里跑出来调停，所有的人都只是在第二天悄悄地议论着前一天夜里发生的各种奇葩事情。
小东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像一朵逐渐凋零的花儿，岁月的风霜渐渐爬上脸庞。受到波及的还有小东的儿子，每天夜里休息不好，没法应付小学高年级的学业，更何况小东也实在没有精力管儿子的事情，因为无赖的老婆第二天总是风雨不改地来喊小东，让小东带她去诊所打吊针。
小东将儿子打发去了妹妹家，自己沦为了侍候无赖和他老婆的小保姆。
小东的妹妹远远地在巷口将姐姐的儿子接走后，便立即如同避瘟疫一般地躲开了自己的姐姐。
人生地不熟的，谁都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何况，无赖和他老婆都是土生土长的老巷人，两个大家族不知道在老巷里扎根了多少年。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势单力孤的外来人口怎么惹得起根深蒂固的老巷人。
3
无赖的老婆每天疯疯癫癫在老巷里走来走去，边走边骂，每逢路过小东门前时，她便停下脚步，疯狂地拍打着小东的木板门，骂骂咧咧的。
儿子不在身边了，小东也没什么顾忌了，索性打开了木门，对着无赖的老婆回骂过去，但是只要她一开口，无赖的老婆就同她厮打起来。
和无赖的老婆这样四五十岁的女人打架，小东根本不怕，就算她吃亏，无赖的老婆也讨不到好处去。但是，打着打着，半路总会杀出无赖这个程咬金。
起初的一两次，小东还以为无赖是来帮助自己的，毕竟俗话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们俩之间还是有过偷情的美好时光的。但是很快小东便失望了，因为她发现，无赖借着拉架的名头扯住她，让他老婆白白多打了她那么多下。小东这才发现，偷来的男人竟然也是不可靠的，人家两口子到底是一个屋檐底下的。
小东想了结这一切，但是无赖说了，得先把他老婆的疯病给治好了，然后才能谈其他的条件，因为他可不想跟个疯子过一辈子。
小东无奈，只好低下身段安安稳稳地充当起保姆的角色。无赖的老婆要去大医院看病，小东雇来人力三轮车送无赖的老婆去医院，还鞍前马后地搀扶着伺候着、交钱拿药。无赖的老婆要去超市买东西，小东也陪着，付账拎东西。
老巷的人都说小东这个女人事实上也就是个孬货，外强中干的，看上去精明能干的，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二百五。
无赖的老婆病情时好时坏，小东也给折腾得憔悴了许多，三十五岁的人看上去倒像有四十五岁了。
但是这天早上，无赖的老婆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来找小东，小东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得打开了屋子的木门。
老巷的人们心中也有些许失落，免费的好戏竟然就这样匆匆收场，未免也太虎头蛇尾，对不起观众了。街头巷尾引发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尤其是在麻将铺这种曾经见识过无赖和小东之间勾搭往事的地方，人们更是悄悄八卦着无赖和小东之间的绯闻，觉得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忒出人意料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小东的包工头情夫开着车来到了老巷。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又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小东给了无赖夫妻俩什么特别的好处才让他们俩今天消停下来。
中午吃完饭，小东洗了锅碗，正打算关门午睡的时候，无赖却出现了。
无赖拦住木板门，不让小东关门。
小东大骂无赖，让他赶快走。包工头觉得不对劲，过来问怎么回事。无赖却笑嘻嘻地直接推开小东走进房间，横躺在了小东家的床上，任凭小东怎么谩骂怎么拉扯就是赖着不起床。
小东的骂声早就引来了围观的人，大家在一旁指指点点的。
包工头也是女人堆里出来的，这种情形，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小东和无赖之间的关系。包工头又气又恨，拿出手机拨打了110。小东也急了，又来骂包工头干嘛要把事情闹大了。包工头指着无赖质问小东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小东既羞且愧，更兼这些日子受了无赖夫妻俩诸多委屈，一下子发作开来，骂包工头不是个东西，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还有脸来说她，又说包工头又不是她老公管不着她，又骂无赖夫妻俩不是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小东哭着骂着，泼妇的本色完全暴露出来。小东索性躺在房间中间的那一小块空地上，捶胸顿哭。
就在这一片喧闹中，110来了。
110问了一下情况，发现原来是两个情夫为了一个情妇互相吃干醋的事情，鄙夷的神色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这两个男人，没有一个是女人的合法丈夫，没有任何权利主张，不算他们卖/淫/嫖/娼就算是客气的了。
110随便调解了两句、登记了一下就走了。
包工头觉得丢人现眼，而且自己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于是一言不发地直接开车走了。
小东这才醒悟过来：包工头这一走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外面的女人那么多，万一包工头就此将自己丢开……小东越想越后怕，赶忙出去追，但是包工头的车已经从巷子里拐了出去。小东又慌忙拿出手机来给包工头打电话，拨打了几次都被挂掉了。小东一时慌了神，又要哭。
这时，无赖却闲闲地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小东火了，说她受够了，让无赖跟她有个了结，不要再这样纠缠不休。
无赖说，小东以前在公共浴室上面的宾馆里和他亲热时说过自己有很多钱，至少十来万，小东可以花钱买平安，否则他就把手机里的那些小东的裸照发给小东的男人。
小东气呆了，小东是有钱，可是这些钱都是小东辛辛苦苦地靠皮肉赚来的，怎么能给无赖呢。小东不肯，但是又怕无赖把自己的裸照发给远在北京打工的男人。当时和无赖偷情的时候，觉得拍这些照片挺好玩的，没想到无赖竟然还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最后小东和无赖砍价，双方约定只要小东给无赖一万二，无赖就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也不再来找小东的麻烦。
小东把钱给了无赖以后，老巷里倒也安宁了一些日子。
没两天，无赖的老婆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也不再披头散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点儿也不像曾经发过疯的人。而且，无赖老婆的身上显然多了几个金光灿灿的亮点，新添置的一对金耳环和一根细金链子在她的身上泛着亮亮的光。
无赖的老婆挽着自己的男人从老巷走过，夫妻感情甚好，一点儿也看不出不久以前两口子之间还有一个第三者。
老巷里又起了传闻，说是无赖夫妻二人分了小东赔偿给无赖的一万二，无赖的老婆就拿这笔钱买了金耳环和金项链。但是又有人说，小东和无赖之间的帐还没有结清。
4
小东把儿子从妹妹家接回来没几天，午夜的拍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小东没有做缩头乌龟，而是打开门，大声地质问门外的无赖：“你还要不要脸，钱都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无赖说小东在老巷里散播谣言，说给自己钱了，这就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让自己以后没脸在老巷继续混下去，小东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小东好过的。
小东气呆了，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幸，遭遇了这个不讲理的煞星，只能以无赖的方式对付无赖。
小东也赖了下来，骂无赖，说他有种拿了她的钱，却没种承认，是狗娘养的。
无赖上前就给了小东一个耳光，让她嘴巴放干净点。
无赖临走前，恨恨地对小东说，让她等着。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无赖夫妻俩又来拍打小东的木门。无赖的老婆又恢复了先前披头散发的模样，说小东在巷子里败坏她的名声，害的她的精神病又犯了。
小东又想将儿子打发到妹妹家，但是无赖的老婆却一把拉住了这个孩子，说要让这个小杂种看看他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婊子。
小东只好又向无赖夫妻俩屈服，让他们先放了孩子去妹妹家，其他的都好说。
中午的时候，无赖夫妻俩又来找小东。小东这次学了乖，上午偷偷溜了出去，一直没回来。紧锁的木门回应着无赖夫妻俩的拍打声，急躁而空洞。
但是无赖夫妻俩，即使缺钱，也不缺时间；相反，他们有的是时间。于是，无赖去麻将铺打麻将，女人端了个凳子坐在小东家门口守株待兔，等小东回来。太阳渐渐西斜。几圈麻将摸下来，无赖从麻将铺晃悠悠地踱出来，到小东的门前换自己的女人。
在等无赖的老婆上场打麻将的空隙，麻将铺的老板娘笑着对其他的三个麻将搭子说，这两口子倒是配合得默契。其他的人都猥琐地笑了，说小东这次栽了也是活该，谁让她什么男人都敢睡呢。大家细细说起来，原来这巷子里的男人，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倒是还有好几个是被小东睡过的，只不过，这些男人还算是厚道人，没有像无赖那样白睡了女人还想要占便宜的。麻将铺老板娘随口说了一句“只怕这个事情还没完”，话音还没落尽，一抬眼，却发现无赖的老婆已经站在铺子门口了。老板娘尴尬地闭上了嘴。
很快，这些不快都被噼里啪啦的麻将声淹没下去。似乎没人记得去回想无赖的老婆到底在麻将铺门口站了多久、听了多少的问题。
太阳西下，夜幕渐渐上来，下午的麻将早已散场，但是小东还没有回来。无赖夫妻俩一商量，去巷口的煎饼摊买了几块饼，夫妻俩凑合着吃着，边吃边等小东。
小东终于回来了。
小东还没来得及从自行车上下来，就被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无赖从一旁跳出来抓住了她的车龙头，紧跟着无赖的老婆也从一旁扑了过来，将小东连人带车一同扑倒在地。
无赖夫妻俩指责小东到处败坏他们的名声，说是小东在麻将铺造谣骂他们夫妻俩不要脸、见钱眼开、没完没了。小东说自己没说。无赖又说，小东赔的那点儿钱还不够他老婆医药费的，实际上已经是便宜了小东。
三个人就这样撕扯着，不知道怎么的又将话题说到了麻将铺老板娘的身上。小东自然是乐意转移无赖夫妻俩的注意力的，于是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麻将铺老板娘怎么在背后诋毁无赖夫妻俩的。
于是三个人又将战火蔓延到麻将铺。
无赖拉扯着小东质问麻将铺的老板娘是不是说过他们夫妻俩贪得无厌，到手了一万二都不晓得知足，只怕十二万也打不住底。
麻将铺的老板娘自然是否认的。但是小东却跳出来作证说她亲耳听老板娘这么说过的。无赖问麻将铺的老板娘敢不敢和小东一起跪下来诅咒发誓。
围观的场面顿时哗然起来。麻将铺的老板娘虽然是外地嫁过来的，可好歹人家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在老巷里生活了四十年了，大家早就将她视为老巷的一员，怎么肯让她平白被小东这个烂女人欺负？
于是，出来调停的人多了起来，纷纷指责小东。
小东一看大家都不肯帮她，反而指责她，更加恼恨，索性撒泼起来，指着麻将铺的老板娘大骂了一通，又故意说了许多不利于麻将铺老板娘的话，好挑拨起无赖的怨恨来。
无赖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才不理谁是谁非，他只想多捞些钱，于是无赖提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老板娘要么和小东一起跪下来诅咒发誓要么和小东一起赔偿他老婆的医药费。
有年长的人出来劝无赖，说麻将铺的老板娘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让她下跪发誓不合适。但是无赖却不依不饶，索性坐在了麻将铺里。
麻将铺的老板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一文钱还要掰成两半儿花的节俭人，生怕从此以后无赖就赖上了他们家，于是撺掇老婆说，你只要没说过，就是和她一起下跪发誓又有什么！
于是，麻将铺的老板娘委委屈屈着跪在了众人面前，发誓说自己的确没说过那样的话，否则天打雷劈什么的。
围观的人们一声叹息，纷纷摇头，不忍再看，于是陆陆续续地都散了。
无赖没料到麻将铺的老板娘真的跪了下来，也没了继续赖在麻将铺里讹诈的理由，只好悻悻地拉扯着小东一同走了。
这以后，小东的房子里再传出拍门声、厮打声、嚎哭声、辱骂声，都没人再去看热闹了。老巷的人们一是怕自己无端生出是非来，被无赖夫妻俩和小东沾惹上；二是觉得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麻将铺老板娘下跪的事情着实是寒了老巷人们的心。
再后来，一个静悄悄的黑夜里，小东偷偷找来一辆人力三轮车，只带了随身的两箱行李，舍弃了锅碗瓢盆、床铺被褥这些杂物，灰溜溜地逃离了老巷。
第二天，无赖夫妻俩来找小东时，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悄悄溜走了，还以为小东又和上次一样，出去避避风头。无赖夫妻俩在小东门前守株待兔了好几天，都没见小东回来，终于喊房东撬了小东的门锁，这才发现小东早已逃走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小东到底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东的这场财色兼失的闹剧终于落幕。
老巷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1
古城城南的护城河畔有一个老巷，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人家。由于人口密集度极高，更兼民风刁悍，那些打过老巷主意的开发商最终都铩羽而归，对着老巷附近的名牌小学望洋兴叹，只恨老巷这块上好的肥肉偏偏是从瘦肉精饲养的肥猪身上割下来的。
老巷的河对岸是古城的新城区，原先半是荒地半是民居，后来被开发商拆除，建起了商品房。由于临近河对岸的名牌小学的缘故，这一带的商品房卖得特别贵，租金也特别贵。
于是，老巷便成了收入低下的外来人口最好的安置选择。尤其是那些住不起商品房、却又想让孩子接受良好教育的留守媳妇们，她们往往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租住在老巷的便宜民居里。
小东也是这些留守媳妇中的一员。
与其他留守媳妇不同的是，小东的经济状况很好，足够她租住在商品房中。而且小东的妹妹就在河对岸的小区里买了房。但是小东就是中意拥挤而热闹的民居，她说民居有人气。小东的男人在北京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让小东带着10岁左右的儿子在老家读书。
小东搬到老巷来的时候，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开着面包车帮母子俩搬家、安置行李。那时候，老巷的人和小东还不熟悉，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新搬来的住户，最多问上那么一两句，诸如“刚搬来的啊？”“孩子上几年级啦？”“房租多少钱啊？”之类的。
后来，那个中年男人时不时地来老巷找小东母子俩外出吃饭，有人好奇地问小东：“这是孩子他爸啊？”
小东支支吾吾，只是孩子对男人的称呼“叔叔”暴露了男人和母子俩的真实关系。
此后，关于小东和这个男人之间的闲言碎语便在老巷里流传开来。
事实上，老巷的原住民们对留守媳妇的私生活是极其包容的。外出打工的男人往往给不了留守媳妇们多少钱。留守媳妇们每月到手的钱，扣除孩子的学费补习费、房租和生活费，基本上剩不下钱来，有的连生活费都成问题。而留守媳妇们又正值妙龄，喜欢买些衣服化妆品打扮自己也属正常，可是钱从哪里来？有些留守媳妇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利用孩子在学校里上学的时间做小时工、接些手工活儿或者当起电动三轮车车夫。但是，更多的留守媳妇则是选择了来钱最快最轻松的方式——找个男人做相好的。
老巷的人们能接受小东有个丈夫以外的男人，但是却不能接受小东公然将相好的男人带入大众的视野之内、领进孩子的生活之中。
有些事，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丑闻，宁为人知，不为人见。
其他女人的情夫通常都是在孩子上学的时候悄悄来找女人的。但是小东的这个情夫并不避讳孩子，即便是孩子在家，他依然来找小东。
小东租的房子是一间民居，没有窗户，是旧式的木板门，门打开时，室内的陈设便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内墙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双人床，一张小小的单人床紧紧地挨着双人床并排放着，旁边挨着的是电视机柜；床的对角线上是四方的餐桌，孩子通常在餐桌前写作业；床脚是个衣柜，衣柜旁边靠近门的地方堆放着锅碗瓢盆和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
要想到双人床上睡觉得先从单人床上爬过去，这样的设计让八卦的人们心中泛起了嘀咕——情夫留下来过夜时，10岁左右的男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妈妈在干什么？
老巷的人们看小东时的眼光便多了异样的暧昧色彩。
春节的时候，小东在外打工的男人回来了，孩子亲亲热热地迎上去，喊“爸爸”，小东也甜蜜地挽着男人的胳膊，也是一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模样。
那些日子里，小东的情夫倒不曾在老巷现身。但是，春节假期结束，小东的男人前脚刚走，情夫后脚便来替身，小东照样亲密地带着孩子围着情夫转。
情夫是个包工头，外地人，老婆孩子都在老家，据说情夫对小东很是大方。在古城工程结束后，情夫又接了个外地的工程，于是不得不收拾了行囊、告别了小东、直接奔赴工程所在地。
后来小东不知从哪里辗转听说情夫在工程所在地又和当地的一个女人眉来眼去着，心中焦急。于是暗自盘算了几天，将儿子托付给住在附近小区的妹妹妹夫，自己买了张车票，直奔情夫那儿去了。
几个月后，小东再回老巷的时候，是带着情夫一同回来的。从此以后，情夫便过起了两边奔跑的日子，直到工程结束。
情夫不在的日子，小东也没闲着。
巷口新开了一家牛奶定购店，提供各式牛奶和酸奶的定购服务，送奶上门比到店自取要多给5毛钱的服务费。老巷的人们多半经济收入不高，牛奶对他们而言算是奢侈品；而且素来锱铢必较惯了，不肯花冤枉钱；何况去公共厕所、买菜、上下班什么的，牛奶店是必经之路，稍带一瓶两瓶牛奶根本不是问题。巷子里，定牛奶的人家很少，定购送奶上门服务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东。但是，很奇怪的是，小东虽然定购了送奶上门服务，每天却有事没事地都要往牛奶店里跑好几趟。
平时牛奶店里只有一个中年女出纳在。女出纳只负责每天开门关门，等顾客上门自取牛奶，无聊得很，也乐得有小东这么一个闲人来陪自己聊天。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只偶尔来店里。
据女出纳说，老板的生意很大，很有钱，这个牛奶店只是开来玩玩的。老板在店里的时候，牛奶店里便会传出小东大声谈笑的声音。后来，有人说，看见小东带着儿子和牛奶店的老板在河对岸的小饭馆里一起吃饭。
老巷的人们再一次惊讶，原来小东竟然是个闲不住的女人。
2
不知道从何时起，小东突然迷上了打麻将。
每天中午吃完午饭后，小东便准时到老巷里的一家麻将铺里报道。有人劝麻将铺的老板娘说，小东不是个善果子，最好不要把她惹上门来。麻将铺的老板娘为人极是小气，见钱眼开，性格却又二得很，舍不得少赚小东的那份2块钱的茶水钱，只是反问劝她的人，能有什么事呢？于是，麻将铺的老板娘对小东依旧笑脸相迎。
没几天，麻将铺的老板娘便发现小东和一个麻将搭子眉来眼去的。老板娘将这个发现当成笑话一样说给隔壁的邻居听。邻居好心劝老板娘说，小东不是个省事的女人，最好还是别让她来打麻将了。老板娘支支吾吾地说，和小东眉来眼去的麻将搭子是老巷里闻名的无赖，她惹不起，她怕这个时候如果不让小东来麻将铺玩，无赖会来找自己店铺的麻烦。邻居无语，只好对老板娘说，那你以后少说些他们之间的是非。老板娘不高兴了，追问着邻居，她什么时候说过别人的是非啊。
小东的包工头情夫从外地回老巷的时候，小东倒是消停了几天，老老实实地守着包工头，没有去麻将铺。但是包工头走了以后，小东打发了孩子去学校，便急急地去麻将铺占位置。麻将桌上，小东和无赖之间竟然有着小别胜新婚的难舍难分，后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了。
老巷里有几个公共浴室，但是小东从来不去老巷的公共浴室洗澡，小东去的是和老巷隔着两条街的一个公共浴室，浴室楼上是钟点房。不打麻将的下午，小东便去浴室洗澡。小东不打麻将的时候，无赖也不打麻将，也拿着换洗的衣服去小东洗澡的公共浴室去洗澡。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老巷的人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小东和无赖之间的关系，唯有无赖的老婆不知道。
也有好事者将小东和无赖之间的亲密之举告诉无赖的老婆，无赖的老婆却笑笑说，她和小东是好姐妹，让好事者不要乱说。
老巷的人们更是将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嘲笑无赖的老婆是一个软蛋、傻瓜，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却还当小三儿是好姐妹。
小东那段时日，颇为踌躇满志，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她在无赖的家中登堂入室，和无赖一起打麻将，和无赖的老婆一同逛街。
只是好景不长，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小东家的木板门上响起了急促而响亮的拍门声，震醒了沉睡中的老巷。
无赖老婆的哭嚎声在夜空中散播开来，让老巷里被惊醒的人们心中直发毛。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能成眠的老巷居民们看见无赖的老婆披头散发地跑到麻将铺里哭诉，说自己当小东是好姐妹，却没有想到小东这个贱女人兔子偏偏要吃窝边草，竟然偷她的男人。还说本来也有人告诉过她的，但是她一直信任小东，没想到竟然从自己男人的手机里看见了自己好姐妹小东的Luo照。
说着说着，无赖的老婆又满脸是泪地从麻将铺走了出来，跑到小东的门前疯狂地拍打着脆弱的木板门。
过了很久，小东实在是不得不开门出来了，因为小东的儿子该上学去了。
门一打开，无赖的老婆便立刻揪住了小东。小东只得吩咐儿子赶快去河对岸的小姨家洗漱、然后自己上学去。
无赖的老婆一边哭嚎着，一边和小东厮打。小东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娇娇媚媚的，打起架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看得出来是个干农活的出身。无赖的老婆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却并不能在小东手下讨到便宜，只好死死地薅着小东的那一把长头发。
老巷的人们渐渐聚拢过来，端着早饭，边吃边看热闹。偶尔，有人出声在旁边说着一两句不疼不痒的调停话，却并没有人上前去拉架。
打着打着，无赖的老婆突然倒在地上，哀嚎着：“哎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臭不要脸的婊子打死人啦。”
这时，无赖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让小东赶快带他老婆去附近的小诊所瞧瞧，免得真闹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小东也来不及多想，便被无赖夹裹着搀扶起无赖老婆，一同往老巷里的小诊所走去。
无赖老婆精神上受了刺激，肉体上也有一些抓伤，据说颈椎腰椎也有不妥，于是，在小诊所里又是打吊针又是贴膏药的，还开了一大堆内服药。小东原本不肯替无赖的老婆结账，但是无赖说这事情是他们两个人惹下来的，现在他没钱，只能让小东赶快掏钱把他老婆的病治好了，要不然他老婆的娘家人闹起来，他们两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无赖这么说时，他老婆又在一旁要死要活地嚷嚷起来。小东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看病钱给付了。
后来，小诊所里的人私下里说，其实像无赖老婆这种年纪的人，四五十岁了，多多少少身体都有点儿毛病，只要是“诚心”想来看病，还怕没有“病”可以看吗？要是无病可看，怕只怕从此以后无赖要缠上诊所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到凌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东的木板门总被人疯狂地拍打着。伴随着激烈的拍门声的，有时是无赖老婆的疯癫一般的叫骂，有时是无赖喊小东开门的声音。有时候，小东缩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时候，小东忍不住了，开门出来和无赖夫妻俩大吵一架。
从此，老巷居民的安宁夜晚就这样被这三个男女破坏了，但是并没有人在夜里跑出来调停，所有的人都只是在第二天悄悄地议论着前一天夜里发生的各种奇葩事情。
小东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像一朵逐渐凋零的花儿，岁月的风霜渐渐爬上脸庞。受到波及的还有小东的儿子，每天夜里休息不好，没法应付小学高年级的学业，更何况小东也实在没有精力管儿子的事情，因为无赖的老婆第二天总是风雨不改地来喊小东，让小东带她去诊所打吊针。
小东将儿子打发去了妹妹家，自己沦为了侍候无赖和他老婆的小保姆。
小东的妹妹远远地在巷口将姐姐的儿子接走后，便立即如同避瘟疫一般地躲开了自己的姐姐。
人生地不熟的，谁都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何况，无赖和他老婆都是土生土长的老巷人，两个大家族不知道在老巷里扎根了多少年。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势单力孤的外来人口怎么惹得起根深蒂固的老巷人。
3
无赖的老婆每天疯疯癫癫在老巷里走来走去，边走边骂，每逢路过小东门前时，她便停下脚步，疯狂地拍打着小东的木板门，骂骂咧咧的。
儿子不在身边了，小东也没什么顾忌了，索性打开了木门，对着无赖的老婆回骂过去，但是只要她一开口，无赖的老婆就同她厮打起来。
和无赖的老婆这样四五十岁的女人打架，小东根本不怕，就算她吃亏，无赖的老婆也讨不到好处去。但是，打着打着，半路总会杀出无赖这个程咬金。
起初的一两次，小东还以为无赖是来帮助自己的，毕竟俗话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们俩之间还是有过偷情的美好时光的。但是很快小东便失望了，因为她发现，无赖借着拉架的名头扯住她，让他老婆白白多打了她那么多下。小东这才发现，偷来的男人竟然也是不可靠的，人家两口子到底是一个屋檐底下的。
小东想了结这一切，但是无赖说了，得先把他老婆的疯病给治好了，然后才能谈其他的条件，因为他可不想跟个疯子过一辈子。
小东无奈，只好低下身段安安稳稳地充当起保姆的角色。无赖的老婆要去大医院看病，小东雇来人力三轮车送无赖的老婆去医院，还鞍前马后地搀扶着伺候着、交钱拿药。无赖的老婆要去超市买东西，小东也陪着，付账拎东西。
老巷的人都说小东这个女人事实上也就是个孬货，外强中干的，看上去精明能干的，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二百五。
无赖的老婆病情时好时坏，小东也给折腾得憔悴了许多，三十五岁的人看上去倒像有四十五岁了。
但是这天早上，无赖的老婆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来找小东，小东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得打开了屋子的木门。
老巷的人们心中也有些许失落，免费的好戏竟然就这样匆匆收场，未免也太虎头蛇尾，对不起观众了。街头巷尾引发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尤其是在麻将铺这种曾经见识过无赖和小东之间勾搭往事的地方，人们更是悄悄八卦着无赖和小东之间的绯闻，觉得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忒出人意料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小东的包工头情夫开着车来到了老巷。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又纷纷猜测着是不是小东给了无赖夫妻俩什么特别的好处才让他们俩今天消停下来。
中午吃完饭，小东洗了锅碗，正打算关门午睡的时候，无赖却出现了。
无赖拦住木板门，不让小东关门。
小东大骂无赖，让他赶快走。包工头觉得不对劲，过来问怎么回事。无赖却笑嘻嘻地直接推开小东走进房间，横躺在了小东家的床上，任凭小东怎么谩骂怎么拉扯就是赖着不起床。
小东的骂声早就引来了围观的人，大家在一旁指指点点的。
包工头也是女人堆里出来的，这种情形，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小东和无赖之间的关系。包工头又气又恨，拿出手机拨打了110。小东也急了，又来骂包工头干嘛要把事情闹大了。包工头指着无赖质问小东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小东既羞且愧，更兼这些日子受了无赖夫妻俩诸多委屈，一下子发作开来，骂包工头不是个东西，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还有脸来说她，又说包工头又不是她老公管不着她，又骂无赖夫妻俩不是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小东哭着骂着，泼妇的本色完全暴露出来。小东索性躺在房间中间的那一小块空地上，捶胸顿哭。
就在这一片喧闹中，110来了。
110问了一下情况，发现原来是两个情夫为了一个情妇互相吃干醋的事情，鄙夷的神色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这两个男人，没有一个是女人的合法丈夫，没有任何权利主张，不算他们卖/淫/嫖/娼就算是客气的了。
110随便调解了两句、登记了一下就走了。
包工头觉得丢人现眼，而且自己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于是一言不发地直接开车走了。
小东这才醒悟过来：包工头这一走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外面的女人那么多，万一包工头就此将自己丢开……小东越想越后怕，赶忙出去追，但是包工头的车已经从巷子里拐了出去。小东又慌忙拿出手机来给包工头打电话，拨打了几次都被挂掉了。小东一时慌了神，又要哭。
这时，无赖却闲闲地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小东火了，说她受够了，让无赖跟她有个了结，不要再这样纠缠不休。
无赖说，小东以前在公共浴室上面的宾馆里和他亲热时说过自己有很多钱，至少十来万，小东可以花钱买平安，否则他就把手机里的那些小东的裸照发给小东的男人。
小东气呆了，小东是有钱，可是这些钱都是小东辛辛苦苦地靠皮肉赚来的，怎么能给无赖呢。小东不肯，但是又怕无赖把自己的裸照发给远在北京打工的男人。当时和无赖偷情的时候，觉得拍这些照片挺好玩的，没想到无赖竟然还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最后小东和无赖砍价，双方约定只要小东给无赖一万二，无赖就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也不再来找小东的麻烦。
小东把钱给了无赖以后，老巷里倒也安宁了一些日子。
没两天，无赖的老婆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也不再披头散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点儿也不像曾经发过疯的人。而且，无赖老婆的身上显然多了几个金光灿灿的亮点，新添置的一对金耳环和一根细金链子在她的身上泛着亮亮的光。
无赖的老婆挽着自己的男人从老巷走过，夫妻感情甚好，一点儿也看不出不久以前两口子之间还有一个第三者。
老巷里又起了传闻，说是无赖夫妻二人分了小东赔偿给无赖的一万二，无赖的老婆就拿这笔钱买了金耳环和金项链。但是又有人说，小东和无赖之间的帐还没有结清。
4
小东把儿子从妹妹家接回来没几天，午夜的拍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小东没有做缩头乌龟，而是打开门，大声地质问门外的无赖：“你还要不要脸，钱都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无赖说小东在老巷里散播谣言，说给自己钱了，这就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让自己以后没脸在老巷继续混下去，小东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小东好过的。
小东气呆了，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幸，遭遇了这个不讲理的煞星，只能以无赖的方式对付无赖。
小东也赖了下来，骂无赖，说他有种拿了她的钱，却没种承认，是狗娘养的。
无赖上前就给了小东一个耳光，让她嘴巴放干净点。
无赖临走前，恨恨地对小东说，让她等着。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无赖夫妻俩又来拍打小东的木门。无赖的老婆又恢复了先前披头散发的模样，说小东在巷子里败坏她的名声，害的她的精神病又犯了。
小东又想将儿子打发到妹妹家，但是无赖的老婆却一把拉住了这个孩子，说要让这个小杂种看看他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婊子。
小东只好又向无赖夫妻俩屈服，让他们先放了孩子去妹妹家，其他的都好说。
中午的时候，无赖夫妻俩又来找小东。小东这次学了乖，上午偷偷溜了出去，一直没回来。紧锁的木门回应着无赖夫妻俩的拍打声，急躁而空洞。
但是无赖夫妻俩，即使缺钱，也不缺时间；相反，他们有的是时间。于是，无赖去麻将铺打麻将，女人端了个凳子坐在小东家门口守株待兔，等小东回来。太阳渐渐西斜。几圈麻将摸下来，无赖从麻将铺晃悠悠地踱出来，到小东的门前换自己的女人。
在等无赖的老婆上场打麻将的空隙，麻将铺的老板娘笑着对其他的三个麻将搭子说，这两口子倒是配合得默契。其他的人都猥琐地笑了，说小东这次栽了也是活该，谁让她什么男人都敢睡呢。大家细细说起来，原来这巷子里的男人，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倒是还有好几个是被小东睡过的，只不过，这些男人还算是厚道人，没有像无赖那样白睡了女人还想要占便宜的。麻将铺老板娘随口说了一句“只怕这个事情还没完”，话音还没落尽，一抬眼，却发现无赖的老婆已经站在铺子门口了。老板娘尴尬地闭上了嘴。
很快，这些不快都被噼里啪啦的麻将声淹没下去。似乎没人记得去回想无赖的老婆到底在麻将铺门口站了多久、听了多少的问题。
太阳西下，夜幕渐渐上来，下午的麻将早已散场，但是小东还没有回来。无赖夫妻俩一商量，去巷口的煎饼摊买了几块饼，夫妻俩凑合着吃着，边吃边等小东。
小东终于回来了。
小东还没来得及从自行车上下来，就被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无赖从一旁跳出来抓住了她的车龙头，紧跟着无赖的老婆也从一旁扑了过来，将小东连人带车一同扑倒在地。
无赖夫妻俩指责小东到处败坏他们的名声，说是小东在麻将铺造谣骂他们夫妻俩不要脸、见钱眼开、没完没了。小东说自己没说。无赖又说，小东赔的那点儿钱还不够他老婆医药费的，实际上已经是便宜了小东。
三个人就这样撕扯着，不知道怎么的又将话题说到了麻将铺老板娘的身上。小东自然是乐意转移无赖夫妻俩的注意力的，于是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麻将铺老板娘怎么在背后诋毁无赖夫妻俩的。
于是三个人又将战火蔓延到麻将铺。
无赖拉扯着小东质问麻将铺的老板娘是不是说过他们夫妻俩贪得无厌，到手了一万二都不晓得知足，只怕十二万也打不住底。
麻将铺的老板娘自然是否认的。但是小东却跳出来作证说她亲耳听老板娘这么说过的。无赖问麻将铺的老板娘敢不敢和小东一起跪下来诅咒发誓。
围观的场面顿时哗然起来。麻将铺的老板娘虽然是外地嫁过来的，可好歹人家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在老巷里生活了四十年了，大家早就将她视为老巷的一员，怎么肯让她平白被小东这个烂女人欺负？
于是，出来调停的人多了起来，纷纷指责小东。
小东一看大家都不肯帮她，反而指责她，更加恼恨，索性撒泼起来，指着麻将铺的老板娘大骂了一通，又故意说了许多不利于麻将铺老板娘的话，好挑拨起无赖的怨恨来。
无赖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才不理谁是谁非，他只想多捞些钱，于是无赖提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老板娘要么和小东一起跪下来诅咒发誓要么和小东一起赔偿他老婆的医药费。
有年长的人出来劝无赖，说麻将铺的老板娘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让她下跪发誓不合适。但是无赖却不依不饶，索性坐在了麻将铺里。
麻将铺的老板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一文钱还要掰成两半儿花的节俭人，生怕从此以后无赖就赖上了他们家，于是撺掇老婆说，你只要没说过，就是和她一起下跪发誓又有什么！
于是，麻将铺的老板娘委委屈屈着跪在了众人面前，发誓说自己的确没说过那样的话，否则天打雷劈什么的。
围观的人们一声叹息，纷纷摇头，不忍再看，于是陆陆续续地都散了。
无赖没料到麻将铺的老板娘真的跪了下来，也没了继续赖在麻将铺里讹诈的理由，只好悻悻地拉扯着小东一同走了。
这以后，小东的房子里再传出拍门声、厮打声、嚎哭声、辱骂声，都没人再去看热闹了。老巷的人们一是怕自己无端生出是非来，被无赖夫妻俩和小东沾惹上；二是觉得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麻将铺老板娘下跪的事情着实是寒了老巷人们的心。
再后来，一个静悄悄的黑夜里，小东偷偷找来一辆人力三轮车，只带了随身的两箱行李，舍弃了锅碗瓢盆、床铺被褥这些杂物，灰溜溜地逃离了老巷。
第二天，无赖夫妻俩来找小东时，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悄悄溜走了，还以为小东又和上次一样，出去避避风头。无赖夫妻俩在小东门前守株待兔了好几天，都没见小东回来，终于喊房东撬了小东的门锁，这才发现小东早已逃走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小东到底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东的这场财色兼失的闹剧终于落幕。
老巷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