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与欢喜

今年夏天，家中有两个娃子参加高考，堂弟压一本线考进了我的本科大学，表妹超堂弟102分，考入了我研究生的学校，全家皆大欢喜。临近新生入学，堂叔拉着小弟，表姨带着小妹来问我。
“给你的弟弟妹妹讲讲，如何度过又快乐又勤勉又自由奔放又无悔青春的大学四年呢？”
这个问题，当年一直困扰着我，辗转反侧，左思右想不明白。不过作为过来人回首往事，实事求是地讲 “打游戏，谈恋爱，逃大课，看小书”的欢快青春，又怕被叔叔揍，姨姨赶。思索良久之后，我决定把我的真切体会码成文字，仿效金圣叹不亦快哉十一则，林语堂二十四快事，绘成一篇大学生活“欢喜二十二则”！
其一；爹娘送我至学校，我送爹娘上火车。望着火车渐渐远去，心中一腔子自由血脉瞬间贲张。“艾玛，终于自由了！”今后行走江湖，天风海雨，睡觉起床，吃饭洗衣，逛街花钱，打嗝放屁，再不必看我老子的脸色行事，全凭小哥一人定夺乾坤。于是，仰天欢喜！
其二，军训，幸会美人胚子女教官。蹲地起立时，我扯破了裤裆，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际。女教官面若桃花，娇柔无限的说：去我宿舍吧，我床头有针线，你且缝了去！于是脱了上衣，系在腰间，飞奔至女教官宿舍，斜倚床头，掩面欢喜。
其三，竞选班长，2票险胜！导员拍拍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未来一定很灿烂，于是欢喜。
其四，穷且饿极。熄灯后，半夜跳墙出去买泡面吃。意外从牛仔裤里扣出一枚五毛，欣然加了个荷包蛋，面足汤饱，跳墙回去！二食堂的炒饼最便宜，日日吃得百无聊赖，忽一日从素炒饼里翻出两绺子五花肉丝来，咬在嘴里，香肥不腻，于是刹那欢喜！
其五，仓皇度日，不知不觉中混了一学期，临近期末考，日日猛攻高数。四个通宵连续死磕下来，居然考了全班第二，人送绰号“联通佳人”！（第一是学委，此妮子是学霸，办不了）拿到奖学金，请全宿舍老少爷们儿可劲儿happy，于是欢喜。
其六，拉了一票男男女女去听音乐会，散场时飞雪潦草，一路翻身农奴把歌唱。路遇一白发虬髯老爷爷开的饭店，大哥问，吃过没？我咽下一口口水淡然说，那有啥？！大哥从牛仔裤屁兜里摸出40几块人民币，买了鸡翅膀，分给众家兄弟姐妹，我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叫“肯德基”，咬一口就能实现共产主义。于是，怆然欢喜！
其七，得知远方心仪已久的姑娘也喜欢自己，双手把键盘砸得哗啦啦直响，心花怒放，浑然欢喜，找不着北。
其八，新生杯篮球赛夺冠！和教工队约打友谊赛，那场盖了一秃子三个“火锅大帽”。赛后那秃子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弹跳不错嘛！彼时，我导员殷勤走上前来，引荐说：阿午，这是咱们学院的高院长！于是，我暗搓搓怯生生的欢喜！
其九，英语四级一次考过，于是欢喜。
其十，初入学生会，与各路善男信女，妖魔鬼怪兄弟相称，吟啸江湖，于是欢喜。
其十一，征文比赛得奖，入校报记者团。自认从今以后“以字立命，文通天下”，不想当夜接到社长电话，被拉起来给文艺部晚会搬桌子，时天降大雨，瞬间被淋成心灵鸡汤，发足狂奔，俯首呜呼，却也别样欢喜！
其十二，辩论赛，做幕僚止步四强，誓言雪洗前耻。运动会，学院成绩千年老二，同样死不甘心。隔年，辩论赛喜得桂冠，运动会力压群雄。自己找了个没人的犄角旮旯，一边流泪，一边欢喜。
其十三，偶然间发现一家网站，可以下载欧美原声大片，夜夜晚自习都溜去机房荡片，欣然烂漫恰如幽会小三，于是夜夜欢喜。
其十四，考六级前，女友从远方寄来多本复习资料，发现其中被她用各色水笔勾描了许多标记。问她，女友说：为了方便你复习。重点、难点我都替你标注了，知道你忙学生会，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后六级压线险过，分外欢喜。
其十五，坚持晨读，训练口语。于梧桐老树下，聚精会神。恰西风阵阵，有桐花飘至头顶，馨香醍醐，时东方既白，长空蓝澈。忽然想起鱼玄机“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字句，有情若漾，于是欢喜。
其十六，组织全班春游爬山，有班花掉队。不辞辛劳二次巡山，一路冲杀，于峰峦叠嶂间呼天抢地，遂在某山包寻到扭伤脚踝的班花。背其行囊，挽其玉臂，暗自欢喜。
其十七，冬夜，每晚慢跑5000米，在水房坚持浇温水浴，身体壮如“一夜能糟蹋三亩甘蔗林的野猪”，全宿舍唯一一个坚持考研的人，奔跑，洗浴，夜自习。在宿舍棋牌、麻将、神聊声中顾自倒头睡去，梦里也欢喜。
其十八，获得“省优干”，代表全校参评“全国三好”。怀揣小心眼，私下找团省委书记问“攻略”，书记于吞云吐雾间闲问：你们家在团中央可有关系？答曰：木有！书记遂说，那就甭挂记了，铁定没戏。于是，扬天大笑出门去，欢喜！
其十九，图书馆温书巧遇同门美师姐。师姐因超期还书被罚，掏光身上的银子后还差一块钱，眉头紧锁之际，我走近将一枚菊花硬币拍得铿锵有力——“拿去！”师姐连声道谢，问我班级。我心里虽默念着“我叫红领巾”，手上却马不停蹄的写下号码——“方便联系！”当下确实欢喜，而今，同门师姐远在美帝国主义，还钱更是遥遥无期，可我每念及此事，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傻呵呵，真的好欢喜！
其二十，大学散伙饭，千杯不醉，凭一腔意气撑完全场。用最后结余的班费买冰棍三箱红酒一瓶，两箱冰棍给男生，一箱捧送女生宿舍，独自坐在操场看台上喝掉半瓶红酒，当班长四年，第一次贪污班费，醉了，有泪，心头一软，欢喜！
其二十一，初恋打来电话突然说要分手，彼时我刚刚放弃读研，一心南下寻她。思前想后，觉得此时还是死了最是快意，冲出宿舍，正撞见我四哥。我四哥在月下陪我走过半个晚上，苦口婆心说得我脸上干了又湿，周身麻了又软。彼时，天上月亮圆过武大的炊饼，我仰面长叹——“饿了！”四哥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小子这他娘的是要涅槃！恍惚间想到弘一法师圆寂前的佛偈“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心头一暖，是真欢喜。
其二十二，毕业前，约众家兄弟姐妹最后一次野游。于山顶幸遇一“冰瀑”，遂驴鸣狼啸，上蹿下跳。忽然天降倾盆雨，淋了精湿，雨中跋涉回客栈，九兄妹分掉烧鸡一只，红二四瓶，花生米若干袋，夜里雨止，燃起篝火，载歌载舞。火光中，七妹塞给我一枚精巧的金属杯，我以为她在嘲笑我的“杯具”人生。可很久之后她说：“一杯子就是一杯子！”我后知后觉，却倍感欣慰，恍然间觉得活着真好，欢喜。
1800年前，曹操北征乌桓，得胜归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他明知生命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却挥毫写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当时夜黑风高，侍卫上前扶持。
侍卫曰：“丞相，风大，小心闪了腰！”
曹公曰：“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侍卫问：“啥意思？”
曹公曰：“我日，老子正欢喜着，先唱完这首歌再说吧！”
弟弟妹妹，青春就在你们手中，举过头顶，光耀日月。俯身向下，根植乾坤。
跟我走吧！
躁起来吧！
咖啡馆里写下此文，恍然发现身边墙壁上这副画很应景：
                
                
初入校园，譬如猛虎下山，个个生猛刚烈，渐渐地我们都活成了一群“鸟人”，可最后，我们还是会象模象样的走出校门，万物生长，势不可挡。
                                                                                                                  午歌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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