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嵇翥青
外公嵇翥青 我对外公没有清晰的记忆,只是隐隐知道外公在60年代初期在家里居住过。那时,他已经高龄,牙齿也掉了,最愿意吃煮得软软的胡萝卜,把外面的红壤都唆掉,只剩下一个硬硬的黄芯。 根据百度搜索,竟然得到了外公很详细的介绍: 嵇翥青(1891—1973),字尔椿,涟水县余圩乡人。 自幼随父读书,学业颇精,但性情孤傲,胆大敢为。清宣统元年(1909)曾状告余圩团董马选山,后忿恨离家,东渡日本入某大学读书,并加入国民党。民国3年(1914)前后回国,曾在涟水创办《涟声》小报,攻击封建势力,遭地方官绅反对。其父以诗责之曰;“蔑视圣贤崇异教,不恭上祗著《涟声》。他年得到文昌殿,伏膝申恩减罪名。”在内外压迫下,嵇翥青出奔上海,加入青帮组织。曾主办《梦境》杂志,攻击军阀统治,遭通缉而出走泰国,任曼谷某华侨报纸主编。民国12年冬回国。民国17年后在上海参与帮会活动,同时编著《中日历代战史》。民国19年左右,曾任江苏省国民政府参议员、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秘书。民国23年任国民党淮阴行政区督察专员咨议。抗日战争爆发后,曾任国民党陆军第八十九军军法处少将处长。民国33年投入伪二十八师任少将高参,同时成为高邮,宝应、淮安一带青帮首领。民国34年9月新四军第三师攻克淮安城后被逮捕,关押审查8天后交保释放。不久,即潜逃(一说受共产党派遣)到南京。解放战争时期,曾为共产党做过情报工作。建国初期,曾任江苏省文联委员,后被定为反革命分子,受群众管制。1963年前后回故宅定居,1973年10月病逝。主要作品有:《中国与暹罗》、《中日历代战史》、《佛伽与国家》、《淮阴区民族英雄史》、《秦始皇之文化及其武功》、《考证戚继光年谱》、《日本侵朝战争史》、《经子政汇》、《中国海防史》、《珍宝岛考证》、《中俄边界考证》等。 外公一生争议甚多。他学业颇精,虽是前清秀才,却充满革命精神,早期加入同盟会,国民党,后期虽迫于CC派的追缴不得已依附于汪伪,但多次与新四军吴法宪部联系,释放了多批共产党人,即使解放后被定性为反革命,依然有很多共产党高级干部前来看望。 在家里居住时,父亲和外公是很谈得来的。因为外公的资历老至同盟会员,与张发奎、朱德等人也曾青梅煮酒,和军人出身的父亲之间自然没有隔阂。可惜,鉴于当时的政治氛围,母亲匆匆将外公送走。 外公一生中有过四次婚姻、五个老婆,原配留在老家生了我的大舅和二舅,未婚生了我的三舅。我母亲是外公与第二位夫人所生,因为是秋天,起名秋明。后来,外公与我外婆离婚,第三位夫人也因常年有病,很快就去世了。国民党败退台湾,受朋友之托他娶了第四位夫人,在南京孝陵卫生下五个孩子。 外公多妻多子,却似乎没有被家庭所束缚,也许是旧派男人的思维,心中只有自己的事业,现在想来,可以被认为对亲属、子女不负责任。我们常常议论所谓大爱之人,是否多少也有如此之嫌?心中有了追求,到了一种极致,忘乎一切甚至亲情,这样的人被赞誉,但其亲近之人却遭遇着委屈和不公。外公的几位夫人和众多子女,一定也有这样的心情。 外公虽然身在国民党,却早早看透时政的腐败和黑暗,把希望也向共产党倾斜。于是,二舅等有为少年被我外公秘密送出,参加了新安旅行团去了延安。 舅舅是新旅最早的成员、领导,也是大家的大哥。新旅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少年儿童文艺团体。1935年成立于江苏淮安。该团在周恩来的亲切关怀下和宋庆龄、陶行知、郭沫若、田汉等的支持和帮助下,运用多种艺术形式,在全国各地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主张,足迹遍及全国,被誉为“中国少年儿童的一面旗帜”。 舅舅纪宇(嵇钰)在最初的14人中年龄最大,照顾着其他弟弟妹妹。1941年回到苏北做了新旅团长的张牧是舅舅的表弟,当时还在尿床被舅舅照顾。解放后,舅舅任无锡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工作劳疾,早年病逝。张牧表舅,后官至高位,在新旅被重新宣传时,作为新旅早期成员多被介绍,而二舅舅纪宇被淡化。 解放后,舅舅还去南京看望外公,当时已经被定性为现行和历史反革命的外公,清晨一人在清扫马路。舅舅被时任南京市公安局长的战友强行阻拦,未能前去相认,含泪离开。那时,在无锡的家里已经有了一群孩子,他们的政治前途不能不考虑。 二舅家有表哥三人、表姐三人,舅妈是工农干部、老革命。因为革命需要,舅妈以后放弃工作,但二舅不幸去世,家中生计立刻变得非常困难,只能靠烈士子女的少许补贴。家中最小的纪中表哥,后经我父亲托人参军,他和我们家的关系最亲近。 提到外公就不能不说外婆,她是外公第二任夫人。外婆也是知识女性,长沙名门出身,参加国民党并做社会工作。父亲很不喜欢外婆,因为解放后她随家里生活一段时期,她有意无意的表现出曾经工作、自持知识,在当时的解放军大院中显得格格不入。说实话,外婆长非常漂亮,也有气质。 三舅出生的时间比母亲早不了几天,外出归家的外公身上的奶娃子味道,让外婆起了疑心。这是不能容忍的,甚至外婆在军统工作的哥哥对外公拔出了手枪。最后还是离婚了。像外公那样的人,和外婆早晚过不下去。 离婚后,母亲的日子非常艰苦,日本人来后,跟着继母逃难,还要每天给继母煎药。好在与三舅在一起,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追求事业的外公,他的自私让孩子们受苦,也许他有自责,也许他并没有体会,但这些都是命,是这个时代孩子的命。 一直到解放后,外公才安停下来。南京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其中老四在河边洗刷门板坠河淹死。老五小舅舅比无锡纪中表哥还小一岁。 母亲惦记南京的外公,还有弟弟妹妹,每个月都要把工资的一部分寄给他们,外公去世之后也一直坚持。很久之后,我去南京见到了舅舅和姨们,她们握着我的手不放,眼中含着泪水说:多亏了大姐! 文革开始,外公就被遣返回涟水老家,80多岁的人走到哪个邻居家里一坐,热茶热饭就会送上来,是吃百家饭的。最后走不动了,饿死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