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毒危机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我光溜溜地在卧室里遛鸟。左边屁股上有点痒，我边抹雪花儿膏边挠了挠。
你屁股上怎么了？他问。我回头瞅了瞅他。他瞅着我屁股挪不开眼睛。
什么怎么了。我说。
有一片小红疙瘩，这儿。他指着我的屁股。
我先摸了摸，果然有几个小疙瘩，用力扭头去掰着屁股蛋子看，果然红红的。想起今天天气热出汗多，我说：小毛病，不是疹子就是痱子呗。
他拿出药膏和棉棒，让我趴下给我搽了点药。搽好以后我就在床上趴着刷平板。他开始打电话，过了一会儿我才发觉跟他讲电话的是他家母上。虽然听不懂苏州话，我也知道他在跟他妈讲我这几个小疙瘩——他妈是皮肤科医师。
大惊小怪。我心想。
他挂了电话又来看我的屁股（- -）。过了一会儿又跟妈妈讲电话，我这次彻底没听懂娘俩在说什么，只听到打针等一两个字眼。
擦，还要打针啊。我又想。
他跟他妈说了拜拜，我伸个懒腰，他忽然说：听到我妈说什么了么？
听到了，难不成我还真要为了这个去挨一针啊？
我妈说这可能是梅毒。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他脸色沉了下来。
梅毒？腐国人用来黑法国人，叫这种病French disease；十六世纪由欧洲人带到中国，妓女们因此有了肮脏的名声，所以梅毒在中国又叫花柳病；小时候看一部电视剧，一个雏儿附庸风雅想与妓女发生一段罗曼史，无良鸨母给他一个患病的姑娘，雏儿正装逼与姑娘调风弄月时，姑娘一张嘴，喊道：看到了吗！这是梅毒！
梅毒？！这种脏病！老王我是良家子弟啊！我依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他是不了解梅毒还是不了解我？他不是以为梅毒就是打个喷嚏就会传染吧？他不会以为我是花街柳巷浪荡子吧？
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一只麻雀被人指着喊了一句：我靠那只鸟有狂犬病！
这一嗓子把我喊懵了，都忘了飞。
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他说。
我依然处于蒙圈状态中没缓过来。一宿无话。睡觉的时候他的腿都没搭我腿上，我这才感觉到一点被羞辱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摸了摸屁股上起疙瘩的地方，已经完全摸不到任何突起了。我心想太棒了我金刚狼附体梅毒已经好了。他叫我起床，我装没听见。他又叫，我说：别叫了，我已经得梅毒死了。他说，你怪我怀疑你喽？隔了半晌他穿戴整齐：下午去检查一下吧，对咱俩都有好处。说完出门去上班了。我继续在床上发呆。
下午他打电话给我。去往医院的公交上我懒得理他。到了人头济济的医院大厅，他和我分头去挂号。这几天我的腰有点不舒服，这次也一起检查下。他用他的医保卡帮我去挂骨科，我挂皮肤科，拿到了来上海以后第一本病历册。
排队挂号的时候我越想越气，窝了一肚子火。到了八楼皮肤科，他说咱俩的病历册分开，我的医保卡上会有记录的。我抢白了一句，你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是吧？他也炸毛：你急什么，检查一下不也是为两个人好吗？
这已经不是怀疑了！这是侮辱！我说。
最终还是抽了两管血，化验回执单上三项：HIV抗体，梅毒血清检测，梅毒荧光抗体。窗口里的白大褂说明天来取化验单。两人又去三楼放射科拍腰椎的X光，等出片的时候都不说话。他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我盯着墙上通知取片的电子屏，一声不吭。
今天，依旧是昨天那趟公交上，我手里攥着两张化验单。刚才在医院就用不到一秒看完了。化验单上简洁明了，阴性阴性阴性。
换个暴脾气的现在应该已经跟他分手了吧。我想了又想，抬手看看表，该回家做饭了。气鼓鼓地回了家，洗菜切菜打鸡蛋剥番茄，把饭煮好。我和师姐吃完饭他才到家，问我，化验单拿了么？
我盯着电脑没好气：拿了，没什么毛病。顿了顿：我明天搬回宿舍去住，你什么时候让我看到你这两张化验单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学校看书，出门的时候没和他说再见。在教室里思考了一晚上，跟好友吐了一顿槽。怨气吐净了，心情也平复下来。心想这事确实让我很不爽，但也不至于往严重了折腾。
于是收拾书包回家。我把两张化验单摊开指给他看，拉着他的手正色道：我希望你就这件事情向我道歉。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辩解，最后还是说：好吧，我道歉，对不起。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