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的控诉
九月尾巴上的雨季，天空低沉着脸，四野的群山被乌云压抑着，郁闷地揣着游离的气丝。一片厚实的云黑压压罩在头顶，清冷的雨丝拉出细细的线，横七竖八划在宿舍的玻璃窗上。工厂的高烟囱突突冒着黑烟，张牙舞爪地在暗沉的天地间喧嚣。
我坐在窗前发怔，手脚和膝盖冷津津的，阴湿的空气直往毛孔钻。难得的周末，又得窝在宿舍里了。
“咚咚咚”，轻柔甚至有点怯懦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起身，开门，竟然是宿舍区捡垃圾的老奶。
“哦，老奶，你有啥事啊？”
“我想找你帮我写个材料。”
“材料！啥材料？”
“我要告我姑娘和姑爷。”老人脸色青黑，阴沉的眼眸闪出渴求的神情。
“哦，哦，你先进来坐一下吧。”我侧身让老人进门，手指向靠墙角的软椅。她嶙峋的双手赶紧抖抖蓝布外衣，眼睛四处望了望，拣了一张硬木凳子。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坐软椅吧。”看老人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着凳面儿艰难地往小木凳坐下去，我赶紧说道。
“不，不，脏得很，脏得很，羞得紧。”老人兀自往小木凳坐下去了。
“喝点热水吧，天凉了。”我拿杯子给老人接水。
“不，不，我不喝，我不渴。”老人挣扎着要站起来阻止我。
“哦，好，好，你坐着，别起来了。”
我仍在窗前坐下，瘦小干瘪的老奶坐在离我半米远的小木凳上，显得更加苍老了。“老奶，你要告你姑娘和姑爷什么啊？”
“他们天天骂我，经常打我，不给吃，连水都不给喝，把我赶到楼梯间住，还嫌我用了电，我额头的伤就是姑爷打的，他还喊我吃敌敌畏……”
“老奶，你该去找派出所报案，找政府或者法院。”我向老人提议。
“找了，派出所也照了相，但是村里没人愿意为我作证，去法院又要求写材料，说是写了材料他们才管，我想来想去，你平时给我吃的，还给我钱，你是好人，所以我就来找你写材料。”老人撩开蓝布外衣，骨节畸形的手伸进内袋，哆嗦着拿出一本小册子。她小心地将册子翻开，拿出两张照片。
“这就是派出所照的相片。”
看到照片我顿时触目惊心——暗红的血已经凝固，从老人右边额头一直流到下颌，蔓延到脖子，最后洇染了蓝布外衣的领口。老人微肿的双眼透着恐惧和悲切，微张的嘴仿佛因疼痛在抽搐，又好似极力想诉说些什么。血痕在老人布满皱纹和黑青的脸上炫耀着邪恶的光芒，死神躲在暗地里龇牙裂齿。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样捉弄我，是我前生造了太多的孽要今生来还吗？我想不明白，心情不好，不想吃，睡不着，身体乏得紧，头重脚轻，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但我就是不甘心。
“你听我说，你有文化，我没读过书，不识字，你就拣要紧的给我记下来，我要去法院告他们。
“我三十六岁老倌就没了，那个时候我的大姑娘才十九岁就远嫁了，小姑娘九岁，后来长到十三岁就被人贩子拐去卖了，前些年她带着自己的姑娘回来过一次，但是去年她喝农药自杀了。他们都不告诉我小姑娘死了，但是我晓得。那天晚上她托梦跟我说她喝药死了，让我不要伤心，说她是解脱了，我这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造孽啊。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得过且过吧。
“我身边这个是二姑娘，她爹死的时候才只有十二岁，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小姐俩拉扯大，那个时候喝糊糊都给她姐俩沥干的，剩下清汤寡水只能暂时填胀肚子，两泡尿下去肚子就饿瘪了，在地里干活经常感觉天晕地旋的。刨到个红薯赶紧擦干净给她们，还跟她们说娘不饿。
“小姑娘被拐走后，二姑娘才到十六岁，姑爷就上门了，他比姑娘大七岁，等姑娘到十八岁时他们就成亲了。我不喜欢这个姑爷，但家里没有一个壮劳动力，我又体弱多病，日子越过越艰难，只有把他招上门了。
“现在二姑娘都五十三岁的人了，姑爷都近六十岁了，他们良心被狗吃了，把我当猪狗不如。我三天烧一壶开水他们都要骂，说是用了他们的电，喊我喝冷水；我吃饭他们也要骂，喊我死了算了，说是活着浪费他们的粮食；我洗衣服他们也要骂，说是浪费水了；我捡回去的东西，他们把看得上的拿去了，其余的就给我扔出去，说是弄脏他们的地了……
“家里的土房地震后就拆了，我当时不许拆，他们找来政府的说不拆就不准修，不修就拿不到补偿款，强行拆了，现在房子是他们的，上下两层八间房，他们不让我住，把我赶到楼梯间，还拿一半堆杂物，而且还不准我用电灯。我现在告他们，就要求他们单独修一间偏房给我住，我个人单独住，免得动不动就被他们日妈大娘的骂。
“我自己捡垃圾攒了点钱，买了点布，但是做好的寿衣放在床头都被耗子咬烂了，我想我要是死了他们肯定不会管我的。
“你看照片里面我被得鲜血长流，就是因为天冷了，我烧壶开水喝，姑爷就日妈日娘地骂开了，说我老不死的还要用电，花他们的钱。我气不过，就说我娘埋了几十年了，你去日嘛。姑爷就拿起木棒子打过来。
“当时我眼前一阵发黑，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感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额头顺着脸和腮帮一直流到脖子。我当时就想，他是要整死我了，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所以，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他也不敢拦我，怕偿命。
“我晕晕沉沉走了很久，不几步就坐石头上歇口气，好不容易才到你们楼下的派出所。所长给我拍了照，说是要帮我讨个公道，开车送我回去。他们两口子见派出所去了，赶紧说不是故意的，以后好好待我。因为村民都不肯得罪他们，没有人作证，所长黑起脸教训了他们一顿就走了。
“这之后，他们才五天给我四斤米，其他一概不管。昨天日期到了，姑爷甩过来四斤米，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搡我说‘撑不死你’。”
老人停了下来，我从记录本上抬起头，正好迎着她望着我的空泛的眼神，她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朝我羞赧地笑笑。
“老奶，你饿了吧？”
“不饿。”
我从茶几上拣了两个中秋节剩下的月饼递给她，“天冷，一大早走老远的路过来，咋会不饿，吃吧，填填肚子再说。”
老人颤巍巍接过月饼，忙不迭点头道谢：“谢谢谢谢，你老是给我吃的，羞得很啊。”她赶紧把月饼装进衣兜。
“你吃吧。”
“不，碎渣到处掉起不好。”
“不碍事的，你不要太客气。”
“不，不，我不饿。”老人执拗地扭动起身子。
“好，好。那我赶紧写，弄完了你就去食堂打点饭吃，钱你拿着。”我硬塞了十元钱给她。
老人右手撑着凳面儿，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坐啊。”
“坐久了腿脚就僵了，起来站一下，不然待会儿就站不起来了。”
我伸手扶老人起来，她着急地说：“脏得很，不管我。”手忙往后缩。
老人趔趄着往前挪了两步，就站定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记录本。我赶紧给老人搬了张高木椅。
“你就坐这里看我写，椅子高腿就不那么疼了。”
“我还坐那张凳子吧。”
“老奶，没关系的，你坐吧，不然我可不写了。”
“哦，哦，好。”老人轻轻坐下去。
“你看我的脚。”老人撩起裤管，脱掉老式解放鞋和破烂的棉袜，一只畸形的脚赫然呈现在我眼前——脚掌内侧末端跖骨和趾骨相连的关节已经完全变形，大脚趾相邻的三根脚趾几乎呈九十度弯曲，重叠着搭在后两根脚趾上。
“这还怎么走路啊？”
“十几年了，两个脚都这样的。走了久了就痛得很，只能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我有残疾本，别人都喊我收好，说以后可能还能领点钱。”老人从里层衣袋里掏出一个灰布层层包裹的本子，是州残疾人联合会认定的三级肢体残疾证。
“姑爷和姑娘都待见不得我，姑爷喊我吃敌敌畏，我喊他拿来放在我手里我就吃，他不敢，喊我自己拿来吃。我就说，我还没到那个份上，哪天动不了了我会吃的。我觉得这个事情你一定要写进去。
“我那个外孙女都四十岁了，也被她爹妈调教得不像个人，伙起来骂我、打我，见不得我。其实，她小时候还是乖的，我记得有一次她跟她妈在井边洗衣服，看到我回来她就叫外婆，结果她妈吼她：‘喊她做啥子，她个老不死的！’
“我现在是曾孙都有的人了，但是连个孤人都不如。我要去敬老院，他们说我有子女不收。想想自己也活不了几年了，我是死都不瞑目的。所以，我今天厚着脸皮来找你，求你给我写材料，了我个心愿。”
老人不说话了，屋檐水啪嗒啪嗒滴到窗台上，溅起小水花，钻过打开的窗缝，跳到记录本上，浸染出蓝黑的墨渍。老人不识字，也不懂公历，只会叫姑娘、姑爷的名字和农历生日，其他一概不知，而她所说的一切仅有两张照片佐证。问她诉讼请求，她说就要求他们每天给她一斤米，另外单独给她搭一间偏房。如果能够申请到赡养费，每个月三百元就够了，其他再没有什么要求了。
我坐在窗前发怔，手脚和膝盖冷津津的，阴湿的空气直往毛孔钻。难得的周末，又得窝在宿舍里了。
“咚咚咚”，轻柔甚至有点怯懦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起身，开门，竟然是宿舍区捡垃圾的老奶。
“哦，老奶，你有啥事啊？”
“我想找你帮我写个材料。”
“材料！啥材料？”
“我要告我姑娘和姑爷。”老人脸色青黑，阴沉的眼眸闪出渴求的神情。
“哦，哦，你先进来坐一下吧。”我侧身让老人进门，手指向靠墙角的软椅。她嶙峋的双手赶紧抖抖蓝布外衣，眼睛四处望了望，拣了一张硬木凳子。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坐软椅吧。”看老人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着凳面儿艰难地往小木凳坐下去，我赶紧说道。
“不，不，脏得很，脏得很，羞得紧。”老人兀自往小木凳坐下去了。
“喝点热水吧，天凉了。”我拿杯子给老人接水。
“不，不，我不喝，我不渴。”老人挣扎着要站起来阻止我。
“哦，好，好，你坐着，别起来了。”
我仍在窗前坐下，瘦小干瘪的老奶坐在离我半米远的小木凳上，显得更加苍老了。“老奶，你要告你姑娘和姑爷什么啊？”
“他们天天骂我，经常打我，不给吃，连水都不给喝，把我赶到楼梯间住，还嫌我用了电，我额头的伤就是姑爷打的，他还喊我吃敌敌畏……”
“老奶，你该去找派出所报案，找政府或者法院。”我向老人提议。
“找了，派出所也照了相，但是村里没人愿意为我作证，去法院又要求写材料，说是写了材料他们才管，我想来想去，你平时给我吃的，还给我钱，你是好人，所以我就来找你写材料。”老人撩开蓝布外衣，骨节畸形的手伸进内袋，哆嗦着拿出一本小册子。她小心地将册子翻开，拿出两张照片。
“这就是派出所照的相片。”
看到照片我顿时触目惊心——暗红的血已经凝固，从老人右边额头一直流到下颌，蔓延到脖子，最后洇染了蓝布外衣的领口。老人微肿的双眼透着恐惧和悲切，微张的嘴仿佛因疼痛在抽搐，又好似极力想诉说些什么。血痕在老人布满皱纹和黑青的脸上炫耀着邪恶的光芒，死神躲在暗地里龇牙裂齿。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样捉弄我，是我前生造了太多的孽要今生来还吗？我想不明白，心情不好，不想吃，睡不着，身体乏得紧，头重脚轻，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但我就是不甘心。
“你听我说，你有文化，我没读过书，不识字，你就拣要紧的给我记下来，我要去法院告他们。
“我三十六岁老倌就没了，那个时候我的大姑娘才十九岁就远嫁了，小姑娘九岁，后来长到十三岁就被人贩子拐去卖了，前些年她带着自己的姑娘回来过一次，但是去年她喝农药自杀了。他们都不告诉我小姑娘死了，但是我晓得。那天晚上她托梦跟我说她喝药死了，让我不要伤心，说她是解脱了，我这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造孽啊。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得过且过吧。
“我身边这个是二姑娘，她爹死的时候才只有十二岁，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小姐俩拉扯大，那个时候喝糊糊都给她姐俩沥干的，剩下清汤寡水只能暂时填胀肚子，两泡尿下去肚子就饿瘪了，在地里干活经常感觉天晕地旋的。刨到个红薯赶紧擦干净给她们，还跟她们说娘不饿。
“小姑娘被拐走后，二姑娘才到十六岁，姑爷就上门了，他比姑娘大七岁，等姑娘到十八岁时他们就成亲了。我不喜欢这个姑爷，但家里没有一个壮劳动力，我又体弱多病，日子越过越艰难，只有把他招上门了。
“现在二姑娘都五十三岁的人了，姑爷都近六十岁了，他们良心被狗吃了，把我当猪狗不如。我三天烧一壶开水他们都要骂，说是用了他们的电，喊我喝冷水；我吃饭他们也要骂，喊我死了算了，说是活着浪费他们的粮食；我洗衣服他们也要骂，说是浪费水了；我捡回去的东西，他们把看得上的拿去了，其余的就给我扔出去，说是弄脏他们的地了……
“家里的土房地震后就拆了，我当时不许拆，他们找来政府的说不拆就不准修，不修就拿不到补偿款，强行拆了，现在房子是他们的，上下两层八间房，他们不让我住，把我赶到楼梯间，还拿一半堆杂物，而且还不准我用电灯。我现在告他们，就要求他们单独修一间偏房给我住，我个人单独住，免得动不动就被他们日妈大娘的骂。
“我自己捡垃圾攒了点钱，买了点布，但是做好的寿衣放在床头都被耗子咬烂了，我想我要是死了他们肯定不会管我的。
“你看照片里面我被得鲜血长流，就是因为天冷了，我烧壶开水喝，姑爷就日妈日娘地骂开了，说我老不死的还要用电，花他们的钱。我气不过，就说我娘埋了几十年了，你去日嘛。姑爷就拿起木棒子打过来。
“当时我眼前一阵发黑，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感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额头顺着脸和腮帮一直流到脖子。我当时就想，他是要整死我了，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所以，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他也不敢拦我，怕偿命。
“我晕晕沉沉走了很久，不几步就坐石头上歇口气，好不容易才到你们楼下的派出所。所长给我拍了照，说是要帮我讨个公道，开车送我回去。他们两口子见派出所去了，赶紧说不是故意的，以后好好待我。因为村民都不肯得罪他们，没有人作证，所长黑起脸教训了他们一顿就走了。
“这之后，他们才五天给我四斤米，其他一概不管。昨天日期到了，姑爷甩过来四斤米，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搡我说‘撑不死你’。”
老人停了下来，我从记录本上抬起头，正好迎着她望着我的空泛的眼神，她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朝我羞赧地笑笑。
“老奶，你饿了吧？”
“不饿。”
我从茶几上拣了两个中秋节剩下的月饼递给她，“天冷，一大早走老远的路过来，咋会不饿，吃吧，填填肚子再说。”
老人颤巍巍接过月饼，忙不迭点头道谢：“谢谢谢谢，你老是给我吃的，羞得很啊。”她赶紧把月饼装进衣兜。
“你吃吧。”
“不，碎渣到处掉起不好。”
“不碍事的，你不要太客气。”
“不，不，我不饿。”老人执拗地扭动起身子。
“好，好。那我赶紧写，弄完了你就去食堂打点饭吃，钱你拿着。”我硬塞了十元钱给她。
老人右手撑着凳面儿，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坐啊。”
“坐久了腿脚就僵了，起来站一下，不然待会儿就站不起来了。”
我伸手扶老人起来，她着急地说：“脏得很，不管我。”手忙往后缩。
老人趔趄着往前挪了两步，就站定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记录本。我赶紧给老人搬了张高木椅。
“你就坐这里看我写，椅子高腿就不那么疼了。”
“我还坐那张凳子吧。”
“老奶，没关系的，你坐吧，不然我可不写了。”
“哦，哦，好。”老人轻轻坐下去。
“你看我的脚。”老人撩起裤管，脱掉老式解放鞋和破烂的棉袜，一只畸形的脚赫然呈现在我眼前——脚掌内侧末端跖骨和趾骨相连的关节已经完全变形，大脚趾相邻的三根脚趾几乎呈九十度弯曲，重叠着搭在后两根脚趾上。
“这还怎么走路啊？”
“十几年了，两个脚都这样的。走了久了就痛得很，只能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我有残疾本，别人都喊我收好，说以后可能还能领点钱。”老人从里层衣袋里掏出一个灰布层层包裹的本子，是州残疾人联合会认定的三级肢体残疾证。
“姑爷和姑娘都待见不得我，姑爷喊我吃敌敌畏，我喊他拿来放在我手里我就吃，他不敢，喊我自己拿来吃。我就说，我还没到那个份上，哪天动不了了我会吃的。我觉得这个事情你一定要写进去。
“我那个外孙女都四十岁了，也被她爹妈调教得不像个人，伙起来骂我、打我，见不得我。其实，她小时候还是乖的，我记得有一次她跟她妈在井边洗衣服，看到我回来她就叫外婆，结果她妈吼她：‘喊她做啥子，她个老不死的！’
“我现在是曾孙都有的人了，但是连个孤人都不如。我要去敬老院，他们说我有子女不收。想想自己也活不了几年了，我是死都不瞑目的。所以，我今天厚着脸皮来找你，求你给我写材料，了我个心愿。”
老人不说话了，屋檐水啪嗒啪嗒滴到窗台上，溅起小水花，钻过打开的窗缝，跳到记录本上，浸染出蓝黑的墨渍。老人不识字，也不懂公历，只会叫姑娘、姑爷的名字和农历生日，其他一概不知，而她所说的一切仅有两张照片佐证。问她诉讼请求，她说就要求他们每天给她一斤米，另外单独给她搭一间偏房。如果能够申请到赡养费，每个月三百元就够了，其他再没有什么要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