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三）
入秋时，他入侯府做了杂役。
再受不了满眼是她，却又虚幻的感觉。
他生出过预感，不再会见到她。这感觉强烈到令他害怕，仿佛又回到了被弃置的空院，他憎恨这种预感。
他便辞工做了杂役，那晚霞般飘渺的影子如同鬼魅的呼唤，令人心智不清，深陷其中。
浇花的时候，她坐在十步开外的亭中，和侍女们笑闹着；扫叶的时候，她坐在池边的岸石上嬉弄游鱼；他为她的进出开门，叩环上有她余弱的指温……生活在同一方天地中，他似乎得到了某种偿慰，所有的虚幻都变的真实。他喜欢上立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她一强一弱的叩门声。
这日清晨，他照旧浇花，习惯性的悄悄望去亭中，哪料正对上她的目光，她微笑着望向他，朱唇轻扬，抬手示意他过去。一股温热从心头生出，烧到脸颊，他忙放下水瓢，小步跑去。
她摒退侍女，看着他，轻笑起来，“我认得你。”
他未想过，她赠予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美妙。
他抬眼看她，傻笑起来。“你是玉珍楼的小二？”她问。
他急不可耐地点头，确认自己的身份。
“怎么离开玉珍楼了？”
工钱低。他随口胡编了理由。
“这样，侯府待你可好？”
很好，小姐。他只知，有她便是世上最好。
“那便好，你都做些什么？”
杂事，打扫浇花提水之类的。
“这里有些碎银，你可否帮我件事？”
他不由分辨地点着头。
“帮我送只钗给鎏珠阁的老板，珠串松了，再紧紧。”
他双手接过，是那串步摇，他识得。
步摇柔软地躺在手里，金属和珠石的冰凉中有一缕温热，他合上手掌，躬身退去。
他并不打算送去鎏珠阁，只把步摇藏在匣中，夜深时，他便取上一截蜡头，独自躲在柴房里，一颗一颗地摩挲着上紧。他看不出哪里松坏，只好全部加工，步摇混着烛光落在他眼里，如同那日眼中氤氲光影的梦境，沉溺其中。
隔日，她问鎏珠阁应了何时可修好，他胡乱应着两日后，她竟欢喜起来。
两日期后，他满心欢喜地捧着修复的步摇奉上，她却正在假山后低泣，她打落他手里的匣子，恨恨地看着他：“你是贼。”
这是她赠予的最后一句话。
他怔怔地看她边哭边咒骂自己，心里像绞了把刀，梗地疼痛不已，她一掌打在他脸上，愤怒而去。
他已不记得一路是如何被管家捆起、抽打，围邻指点，丢入牢狱的。一切的过程仿佛都在那一掌中停滞下来。
他坐在府衙的囚牢里，漆黑的墙上有斑驳的渍迹和血腥味。被判了充军，乡邻站在衙前唾弃着他，不管他们是否认识，大家都用鄙夷的目光砸向他。如同看一只被捕到的老鼠，洋溢着大快人心的笑容。
可所有嘻弄落在耳中，也都敌不过那一掌。
（未完）
再受不了满眼是她，却又虚幻的感觉。
他生出过预感，不再会见到她。这感觉强烈到令他害怕，仿佛又回到了被弃置的空院，他憎恨这种预感。
他便辞工做了杂役，那晚霞般飘渺的影子如同鬼魅的呼唤，令人心智不清，深陷其中。
浇花的时候，她坐在十步开外的亭中，和侍女们笑闹着；扫叶的时候，她坐在池边的岸石上嬉弄游鱼；他为她的进出开门，叩环上有她余弱的指温……生活在同一方天地中，他似乎得到了某种偿慰，所有的虚幻都变的真实。他喜欢上立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她一强一弱的叩门声。
这日清晨，他照旧浇花，习惯性的悄悄望去亭中，哪料正对上她的目光，她微笑着望向他，朱唇轻扬，抬手示意他过去。一股温热从心头生出，烧到脸颊，他忙放下水瓢，小步跑去。
她摒退侍女，看着他，轻笑起来，“我认得你。”
他未想过，她赠予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美妙。
他抬眼看她，傻笑起来。“你是玉珍楼的小二？”她问。
他急不可耐地点头，确认自己的身份。
“怎么离开玉珍楼了？”
工钱低。他随口胡编了理由。
“这样，侯府待你可好？”
很好，小姐。他只知，有她便是世上最好。
“那便好，你都做些什么？”
杂事，打扫浇花提水之类的。
“这里有些碎银，你可否帮我件事？”
他不由分辨地点着头。
“帮我送只钗给鎏珠阁的老板，珠串松了，再紧紧。”
他双手接过，是那串步摇，他识得。
步摇柔软地躺在手里，金属和珠石的冰凉中有一缕温热，他合上手掌，躬身退去。
他并不打算送去鎏珠阁，只把步摇藏在匣中，夜深时，他便取上一截蜡头，独自躲在柴房里，一颗一颗地摩挲着上紧。他看不出哪里松坏，只好全部加工，步摇混着烛光落在他眼里，如同那日眼中氤氲光影的梦境，沉溺其中。
隔日，她问鎏珠阁应了何时可修好，他胡乱应着两日后，她竟欢喜起来。
两日期后，他满心欢喜地捧着修复的步摇奉上，她却正在假山后低泣，她打落他手里的匣子，恨恨地看着他：“你是贼。”
这是她赠予的最后一句话。
他怔怔地看她边哭边咒骂自己，心里像绞了把刀，梗地疼痛不已，她一掌打在他脸上，愤怒而去。
他已不记得一路是如何被管家捆起、抽打，围邻指点，丢入牢狱的。一切的过程仿佛都在那一掌中停滞下来。
他坐在府衙的囚牢里，漆黑的墙上有斑驳的渍迹和血腥味。被判了充军，乡邻站在衙前唾弃着他，不管他们是否认识，大家都用鄙夷的目光砸向他。如同看一只被捕到的老鼠，洋溢着大快人心的笑容。
可所有嘻弄落在耳中，也都敌不过那一掌。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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