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访荷兰国家公园

坐在驶往Ede-Wageningen城的火车上，手上是许知远先生的《一个游荡者的世界》，自序里有很让人反思的句子“旅行更深的意义是什么？……旅行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是恐惧。……正是在恐惧中，你变得敏感，外界的轻微变动都令你颤抖不已，你内心再度充满疑问，要探寻自身存在的意义。” “它（旅行）经常是智力与情感上懒惰的标志，因为无力洞悉熟识生活的真相与动人之美，人们沉浸于浮光掠影的新鲜感，以为看到了一个新世界，不过是在重复着旧习惯。异质的声音、颜色与思想，没能进入他们的头脑与内心，不过是庸常生活的小点缀。” 这样直白以及不留情面地为我此次的国家公园之旅预先下好了定义。
从阿姆斯特丹南站乘火车约一小时，到达Ede-Wageningen城，再转两班巴士终于到达了荷兰国家公园——De Hoge Veluwe（霍格维路威）。华人圈中有一种叫法把这个公园称为梵高国家森林公园，不知道出处为何，公园名字里的“Hoge”和梵高名字里的“Gogh”并非同字。虽然公园里的克罗勒-穆勒（Kröller-Müller）博物馆确实陈列有大量梵高画作，但也只是出于创始人个人收藏嗜好。除此之外不乏毕加索（Pablo Picasso）, 乔治·修拉（Georges Seurat）等大师级的画作。
这座大隐隐于林的博物馆并没有减退造访者的热情，人群络绎不绝。得益于馆藏的为数不少的梵高画作，很多外国游客慕名而来。
                
                
展馆的腹地便是鼎鼎大名的梵高画作陈列区。这里人头攒动，有多少旅人远道而来为的就是膜拜这位生前无人理解死后却被永世追捧的疯子画家。用对焦不准的手机拍下几张大师的名作；心中默念上几遍作者和年份，以便下次有朋友提起脱口而出博得的艳羡；临走前更不忘在纪念品店买上一叠一元一张的明信片，假装自己拥有了世界名画……这便是普通人的艺术“朝圣”之旅。难怪唐·麦克林在那首名曲《文森特》里，写下这样的词：“这个世界不配拥有你这么美丽的人”。
                
                
国家公园的有趣之处更多是亲近自然，哦不，说自然都有失偏颇，倒不如用“荒原”形容更为准确。离开克罗勒-穆勒博物馆，沿着既定的一条自行车道骑行，大约15分钟，当你和出发时还挤凑在一起的骑行人群渐次拉开距离，直到他们统统消失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你突然意识到，广袤的荒原和毫无生机的沙漠就铺展在你的周围。有那么一两个片刻的恍惚，你觉得自己变成了地球上唯一的人类，脑中不停地盘旋“怎么生火”，“去哪避雨”以及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看几集《荒野生存录》……
                
                
                
                
时间来到了下午5点一刻，起初还抱着探险和喜乐的心情一往无前地拼命骑，但11月的荷兰天黑得更早更急迫，当我们意识到没什么太阳时，黑夜加紧脚步地在10分钟后就来临了。公园在6点钟会关门，此刻我们面临了让人焦躁不安的处境，骑到不知道什么位置，路边的红色指示牌只用荷兰语写了一些我们完全不想去的地方，那个“出口”的字样始终没有找到，周围更是静谧得难寻人类踪迹。最后不得已只能选择原路返回，在接近终点的最后五分之一我完全处于夜盲状态骑车，只有距离近到5米才能发现对面骑来的行人。为了保存原始地貌而不加装路灯尚可理解，但在自行车灯如此普及而又必须的荷兰，这个细节的缺失确是组织方的不小失误。害怕被关在荒野的恐惧最终还是战胜了我对脚刹车的恐惧，一路的飞驰终于在五点半赶回到出发点，顺利离开。
这场国家公园之旅很像一个农夫在自己花圃里“大战”十六个回合终于赶走了一只甲虫，却骄傲地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可笑却又不无收获。身披夜色行进在郊外到镇中的小路上，因为错过了回程的公交车，只能再次展开新一轮的暴走之旅。仍旧人烟稀少，仍旧前路迷茫，但起码你知道没有无形的大网会在某一时刻关闭，罩住你在一个决绝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