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与北方

吃饭的时候看BBC的四集剧《南方与北方》下饭，作者那些阶级调和的观点显得有些天真，重要的不是阶级，而是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这决定了乌托邦的性质。我想说的不是电视剧，而是这个题目。女主人公在南方长大，后来举家去了北方，开始她难以适应北方工业城市功利、快节奏、务实的气氛，后来当她回到南方，她又对南方的慵懒和落后产生了质疑。最后她回到了北方，并找到了归宿。但我想说，这同样是乌托邦。作为一个同样来往于南北方的人，happy ending是没有的。我是一个南方人，一度在中国最南边度过童年，正是抱着这种对南方的童年记忆，我才舍弃了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从北方再次回到南方。我以为当我再次踏上南方的土地，我就找到了归宿，我的后半生就算安顿好了。我记得走前朋友曾经数次质疑过我的选择，但我每次都激烈地反驳，告诉他们我多么梦想回到海边，多少次一遍遍在梦中见到碧蓝的海水，当我孤单绝望的时候我也一直认为，只要看到海，我就好了。我以为在这个悬崖上，只要我勇敢跳下去，命运必然会托住我。
我以为。但是回到南方，我发现自己无法适应这里的落后陈旧，我无法适应从一个宽松和现代化的地方回到被众人议论的小城市。我在这里是一个异类。我没有背景，我不按常规出牌，我不虚伪谄媚，我讨厌任何形式和拖沓……我看到这里的人们年纪轻轻就急于结婚生子为家族利益牺牲个体和情感，操劳金钱和权力更甚于北方，我看到大家像谈生意一样谈论婚姻的价钱，人的价钱，我看到儿子和女儿如何受到不平等的对待，我看到人们如何自满自得而任意毁谤别的地方，如何在最细微处拉帮结派互相攻击……当然我也看到这里因为不够现代化而得以保存的更多绿树青山，看到未经开发毁坏的自然环境如此和谐地存在于都市，看到海，自从我来到这里，关于海的梦就终结了，但也许梦中的海，那不真实的天堂般的蓝更能给我慰藉……我看到的，感受到的这些让我的内心充满痛苦。我找不到新的朋友，我无法和别人一起嘲笑北方的空气而忽视自己的保守落后，我也无法和北方人一起嘲笑南方人的狭隘自满，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队伍可站，自己最终成为了没有故乡的人。
人们说要多旅行，要到很多不同的地方，你才能有宽广的视野和丰富的见识，这没有错。但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成了漂泊的人，你不再有归宿。归宿不是家族和亲戚，归宿是有那么一个地方，让你感到亲切，那里有人需要你，等你，让你感到你的存在给他们带来温暖。而现在我在这里，只是一再感到自己打扰了这里千年不变的古老秩序，并且无人需要。也许这是我的性格在这个年龄上已变得固执，不肯只是观察而不评论，不肯忽视无关的眼光，如果要回来，也许我应该早一点回来，要不就永远不回来，保持那个南方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