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
高三八班的夏文熙是湖坊中学全校闻名的风云人物。她骨架大，个子高，穿着宽松的运动校服也略显臃肿。她走路时总是双手握拳，似乎永远处于一种防御状态。当学校里其他姑娘为了摆脱校服对她们青春的桎梏，在发型上下足功夫的时候，夏文熙永远都梳着一个不怎么精神的马尾辫，默默徘徊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男同学对她避之不及，生怕引火烧身；女同学把她当成课余的谈资，指着她的背影和肩上粉红色的耐克书包轻声窃笑。尽管如此，夏文熙依旧坚持着向每个愿意同她说话的人讲述自己离奇的经历和悲惨的身世，并且非常认真的强调：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梦雯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在初一的时候成为夏文熙的同桌。那个时候夏文熙的打扮和高中无异，起先刘梦雯觉得自己的同桌除了不爱说话，并无不妥。直到有一天课间，夏文熙突然一脸正经的告诉她，自己见鬼了。她说鬼没有脸，是一团白影，有时一闪而过，有时则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很快，初一三班的女生全部都知道了夏文熙见鬼的故事。她们显得既惊恐又好奇又兴奋，而夏文熙作为事件的亲历者成了站在班级八卦风口浪尖的人。很快，她被亲生母亲虐待的“新闻”又以爆炸般的速度传遍了全班——有版本说她妈妈精神不正常，时常把她吊在房梁上用皮带鞭打；有版本说她妈妈逼着她以昆虫为食；有的版本说她见到的“鬼”其实是由她母亲假扮……这些惊天动地的故事总能一瞬间引爆全班的神经，并迅速激起一轮又一轮的讨论高潮。渐渐的，夏文熙不再形单影只——至少课间的时候有人愿意跟她一起上厕所，体育课的时候有女生愿意拉着她一起趴在篮球场边乘凉，而刘梦雯则成了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次次高效率传播着振奋人心的“大新闻”。
初一三班的同学们在这些刺激神经的故事中顺利升上初二。在这个女生们集体情窦初开的年纪，夏文熙的故事与时俱进的更加吸引眼球。她告诉刘梦雯，自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对象远在新加坡求学，每周都会坐着直升机飞回来看她；而新加坡对象的哥哥远在澳大利亚，因为吃醋飞到新加坡把弟弟暴打一顿。当这个消息传遍全班，同学们纷纷为这出偶像剧惊呼暗叹。女生们大惑不解，为这个时代男人奇怪的审美感到遗憾。
待“直升机”故事的高潮褪去，刘梦雯发现，每逢课间，夏文熙都会趴在教室外的走廊痴痴的望向对面初三十五班的教室。询问之下，夏文熙终于坦白：有一天早上她骑着自行车上学，停车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一个学长一个箭步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住，而这个学长就是初三十五班的张凯。这个频频出现在湖坊中学百度贴吧校草帖里的名字在女生中自是如雷贯耳。夏文熙一脸红晕的说着这个不羁的少年在扶起她的时候对她的深情告白，并要求刘梦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很快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引起舆论哗然。在一群女生的追问下，夏文熙“迫不得已”的告诉她们，自己为了矜持拒绝了张凯。以刘梦雯为首的四人小团体在秘密商议下，决定成就这段天赐良缘。她们不顾夏文熙的百般阻挠，冲到了初三十五班的教室门口。
但当她们在这个全校闻名的混混班门口站定，四人面面相觑。刘梦雯推着何可欣要她进去找张凯出来，何可欣可怜巴巴的看向王珏，王珏拉着旁边周菁菁的衣角不松手。四人犹豫了很久，最后一致决定放弃，同时也决定要借此作弄一下夏文熙。
她们四人故作惊慌的回到班上，急切的对夏文熙说：“张凯说他不认识你。”夏文熙听完之后并没有流露出她们渴望见到的讶异与愤怒，反而非常平静的说道：“他本来就不认识我。”这一峰回路转的剧情令刘梦雯四人大跌眼镜，在周菁菁学心理学的表姐的分析下，她们终于认清——从头到尾所有的故事都是夏文熙一个人的臆想，没有鬼，没有吊打她的妈，没有直升机，也没有不羁校草爱上胖姑娘。
自此，全班同学都明白自己受到了蒙骗，这其中，刘梦雯尤其感到愤怒。她向班主任申请了换座位，用了初三整整一年的时间试图摆脱夏文熙给她带来的屈辱感。但不幸的是，升上高中的第一天，她绝望的发现，自己竟然又和夏文熙同班。同样感到绝望的还有王珏和周菁菁。在她们三人和曾经初中三班的同学们的通力配合下，夏文熙的事迹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传遍全校。有恶作剧的男生开始往她的抽屉里塞不署名的情书，“你是不是暗恋夏文熙”成了全校男生中流传最广的骂人金句。
刘梦雯觉得自己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但她惊讶的发现夏文熙的新同桌竟和自己当年一样，沉迷于夏文熙的臆想世界。高一到高二两年间，学生会副主席，楼上的学长，同班的劳动委员，纷纷成为了夏文熙新的爱慕者和追求者。高三上学期伊始，当夏文熙带着一块生日蛋糕出现在七班门口堵住班长李浩洋，一层楼的同学们奔走相告，驻足围观，把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夏文熙的版本里，李浩洋是自己定了娃娃亲的未来夫婿，之所以上湖滨中学完全是出于家里人的安排，好和她两人有个照应。
李浩洋在七班一半男生的簇拥下一脸惊恐的走出教室，身后还跟着他一脸震怒的女朋友，刘梦雯的闺蜜何可欣。夏文熙丝毫不为所动，仍然递上蛋糕：“我爸要我买给你的，生日快乐！”
李浩洋没有伸手：“今天不是我生日。”
夏文熙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死命的将蛋糕往李浩洋怀里塞。推搡中，蛋糕啪的一下被甩到了地上。夏文熙一愣，蹲下身清理满地的奶油。当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李浩洋看到了一双写满愤恨的眼睛，外带一句咬牙启齿的“你会后悔的”。
从这天起，李浩洋便日夜胆战心惊于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何可欣苦恼的找刘梦雯商量解决办法。在刘梦雯牵头的四人小团体的紧密磋商下，她们最终决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誓要在高考前拿下这个祸国殃民的夏文熙。
很快，夏文熙在人人网上结识了自称某著名医科大学学生会主席的曾壹。她向对她故事深信不疑的一拨人展示了曾壹资料里帅气的自拍和奢靡的生活，还有他们日夜充满着柔情蜜意的聊天记录。她没有注意到教室后排刘梦雯虎视眈眈的眼神。王珏轻而易举的扣住了她写给曾壹的却被打上查无此人退回学校收发室的情书，周菁菁绞尽脑汁的模仿男人的口吻写出了一封封感天动地的回信，何可欣为了捍卫李浩洋的清白没日没夜的用新办的手机号同夏文熙聊天。刘梦雯一边更新着人人网上曾壹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一边坐镇指挥，主持大局。高三八班的其他同学对这出精彩恶作剧的进展更是表现出了疯狂的迷恋，以致纷纷要求加入“战局”。有好事的邻班同学纷至沓来，而夏文熙的情书手稿和复印件更是成了全校争相传阅的珍贵“典藏”。
这出恶作剧带来的惊人影响力在全校范围内火热升温，而此事的收尾问题更是成了整个高三年级学生课余闲暇时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但在此问题上，四人却陷入争执。何可欣建议再编造出一个“第三者”令曾壹能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谢幕，而刘梦雯却坚持要直接向夏文熙摊牌。周菁菁抱着娱乐一番的心态支持何可欣，并坚持要求由自己来创造那个“第三者”，王珏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宗旨坚决拥护刘梦雯的决定。
最终，刘梦雯还是妥协了。这个名为秦萱的第三者是曾壹的学妹，学生会副主席，才华横溢，貌美如花，在人人网上和曾壹勾搭成奸，“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夏文熙发觉蛛丝马迹之后，同曾壹和秦萱开始了为期三天两夜的鏖战，她喋喋不休的和负心汉对峙，恼羞成怒的同秦萱理论……最终，在高三四月调考后的周三的英语晚自习上，坐在教室后排的曾壹向坐在第一排的夏文熙发了一条分手短信。
夏文熙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英语老师正在讲台上一板一眼的讲着完形填空的答案。很快，曾壹收到了回复：
“要分手可以，除非我去死。”
刘梦雯嬉笑着偷偷把手机传给同桌，同桌看后偷笑着传给后座。教室后排因为这条短信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骚动。周菁菁担忧的低声问刘梦雯：“她不会真的去死吧。”刘梦雯撇嘴：“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你还信她的鬼话？”
王珏拿到手机，在刘梦雯的授意下回复道：“你不要闹了。萱萱比你好太多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大家好聚好散吧。”
嬉笑间，这条短信伴着教室后排不断的”啧啧“声被发送了出去。刘梦雯一边转笔，一边翘着二郎腿，眼睛斜睨着手机屏幕，等待着回信。教室后排的议论声还在持续，前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夏文熙竟拿着手机冲出了教室。
英语老师没有反应过来，还抱着教参在讲台上摇头晃脑的讲着完形填空的重点。后排的知情者们却刹那间集体陷入一种风雨欲来大戏开场的激动。他们跟着刘梦雯从后门冲出教室，看到正捧着手机嚎啕大哭，坐在四楼阳台栏杆上的夏文熙。她正对着泛红的天空大喊：“这都是为什么？！”
邻班的同学老师听到动静，纷纷走出教室一探究竟。何可欣拉着李浩洋的衣角，难以控制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她有些担心的望向面无表情的刘梦雯，周菁菁正皱着眉头同王珏议论：“我们这次是不是玩大了？”
走廊上的低声议论不间断的持续，有几个老师试图上前把夏文熙拉下来，却在她决绝而声嘶力竭的“不要过来”中败下阵来。何可欣隔着人群，示意刘梦雯站出来摊牌，却只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迟疑的摇头。这样对峙了十来分钟，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你别跳了，根本没有曾壹这个人！这就是个恶作剧！逗你玩的！”
人群一阵哗然，所有人放佛受到了这个声音的启发，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有好事者把一沓夏文熙的情书搁在了栏杆边的圆柱上。夏文熙起先无动于衷，随着事件脉络在讨论声中不断清晰，她终于停下了哭泣，并吃力的扭过头。议论声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平息，她的视线划过惊惶的人群，终于定格在了刘梦雯身上。
她盯着有意避开她视线的刘梦雯，突然粲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早都知道了。”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她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纵深跌进了火红的夕阳中。
随着几个女生的尖叫，走廊陷入骚乱。在突如其来的恐慌的笼罩下，有男生大叫着往操场上冲去，有的女生惊慌失措的抱在一起，大多数人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几个老师凭着最后的理智组织同学们回到自己的教室。何可欣发疯似的冲到刘梦雯身边，揪住她的衣领大声质问：“这怎么办，我们摊上人命了！”站在一边的王珏和周菁菁依旧无动于衷，似乎她们的大脑还来不及对那瞬间的一跃作出任何反应。
刘梦雯微微蹙眉，左手挡开何可欣的拉扯，右手整理好衣领处的皱褶。她看着何可欣脸上的泪痕，王珏和周菁菁惨白的神色，低声说道：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她自作自受。”
王珏最先反应过来，拉住刘梦雯的手附和道：“对，是她自作自受。这就叫报应不爽！”
周菁菁看到王珏的反应，左手下意识的拉住了刘梦雯的另一只手，右手拍了拍何可欣的肩说道：“刘梦雯说得对，她这纯属自作自受！跟我们没关系！”
何可欣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三个初中就相识的至交好友，她觉得这一刻她们有些陌生，她似乎看到一股张牙舞爪的力量在她们身上游移，并迅猛的向她扑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抓住了周菁菁搭在她肩上的右手。她沉默了半晌，意识到她们似乎在等待着她最后的表态。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是，就是自作自受。”
刘梦雯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在初一的时候成为夏文熙的同桌。那个时候夏文熙的打扮和高中无异，起先刘梦雯觉得自己的同桌除了不爱说话，并无不妥。直到有一天课间，夏文熙突然一脸正经的告诉她，自己见鬼了。她说鬼没有脸，是一团白影，有时一闪而过，有时则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很快，初一三班的女生全部都知道了夏文熙见鬼的故事。她们显得既惊恐又好奇又兴奋，而夏文熙作为事件的亲历者成了站在班级八卦风口浪尖的人。很快，她被亲生母亲虐待的“新闻”又以爆炸般的速度传遍了全班——有版本说她妈妈精神不正常，时常把她吊在房梁上用皮带鞭打；有版本说她妈妈逼着她以昆虫为食；有的版本说她见到的“鬼”其实是由她母亲假扮……这些惊天动地的故事总能一瞬间引爆全班的神经，并迅速激起一轮又一轮的讨论高潮。渐渐的，夏文熙不再形单影只——至少课间的时候有人愿意跟她一起上厕所，体育课的时候有女生愿意拉着她一起趴在篮球场边乘凉，而刘梦雯则成了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次次高效率传播着振奋人心的“大新闻”。
初一三班的同学们在这些刺激神经的故事中顺利升上初二。在这个女生们集体情窦初开的年纪，夏文熙的故事与时俱进的更加吸引眼球。她告诉刘梦雯，自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对象远在新加坡求学，每周都会坐着直升机飞回来看她；而新加坡对象的哥哥远在澳大利亚，因为吃醋飞到新加坡把弟弟暴打一顿。当这个消息传遍全班，同学们纷纷为这出偶像剧惊呼暗叹。女生们大惑不解，为这个时代男人奇怪的审美感到遗憾。
待“直升机”故事的高潮褪去，刘梦雯发现，每逢课间，夏文熙都会趴在教室外的走廊痴痴的望向对面初三十五班的教室。询问之下，夏文熙终于坦白：有一天早上她骑着自行车上学，停车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一个学长一个箭步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住，而这个学长就是初三十五班的张凯。这个频频出现在湖坊中学百度贴吧校草帖里的名字在女生中自是如雷贯耳。夏文熙一脸红晕的说着这个不羁的少年在扶起她的时候对她的深情告白，并要求刘梦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很快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引起舆论哗然。在一群女生的追问下，夏文熙“迫不得已”的告诉她们，自己为了矜持拒绝了张凯。以刘梦雯为首的四人小团体在秘密商议下，决定成就这段天赐良缘。她们不顾夏文熙的百般阻挠，冲到了初三十五班的教室门口。
但当她们在这个全校闻名的混混班门口站定，四人面面相觑。刘梦雯推着何可欣要她进去找张凯出来，何可欣可怜巴巴的看向王珏，王珏拉着旁边周菁菁的衣角不松手。四人犹豫了很久，最后一致决定放弃，同时也决定要借此作弄一下夏文熙。
她们四人故作惊慌的回到班上，急切的对夏文熙说：“张凯说他不认识你。”夏文熙听完之后并没有流露出她们渴望见到的讶异与愤怒，反而非常平静的说道：“他本来就不认识我。”这一峰回路转的剧情令刘梦雯四人大跌眼镜，在周菁菁学心理学的表姐的分析下，她们终于认清——从头到尾所有的故事都是夏文熙一个人的臆想，没有鬼，没有吊打她的妈，没有直升机，也没有不羁校草爱上胖姑娘。
自此，全班同学都明白自己受到了蒙骗，这其中，刘梦雯尤其感到愤怒。她向班主任申请了换座位，用了初三整整一年的时间试图摆脱夏文熙给她带来的屈辱感。但不幸的是，升上高中的第一天，她绝望的发现，自己竟然又和夏文熙同班。同样感到绝望的还有王珏和周菁菁。在她们三人和曾经初中三班的同学们的通力配合下，夏文熙的事迹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传遍全校。有恶作剧的男生开始往她的抽屉里塞不署名的情书，“你是不是暗恋夏文熙”成了全校男生中流传最广的骂人金句。
刘梦雯觉得自己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但她惊讶的发现夏文熙的新同桌竟和自己当年一样，沉迷于夏文熙的臆想世界。高一到高二两年间，学生会副主席，楼上的学长，同班的劳动委员，纷纷成为了夏文熙新的爱慕者和追求者。高三上学期伊始，当夏文熙带着一块生日蛋糕出现在七班门口堵住班长李浩洋，一层楼的同学们奔走相告，驻足围观，把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夏文熙的版本里，李浩洋是自己定了娃娃亲的未来夫婿，之所以上湖滨中学完全是出于家里人的安排，好和她两人有个照应。
李浩洋在七班一半男生的簇拥下一脸惊恐的走出教室，身后还跟着他一脸震怒的女朋友，刘梦雯的闺蜜何可欣。夏文熙丝毫不为所动，仍然递上蛋糕：“我爸要我买给你的，生日快乐！”
李浩洋没有伸手：“今天不是我生日。”
夏文熙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死命的将蛋糕往李浩洋怀里塞。推搡中，蛋糕啪的一下被甩到了地上。夏文熙一愣，蹲下身清理满地的奶油。当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李浩洋看到了一双写满愤恨的眼睛，外带一句咬牙启齿的“你会后悔的”。
从这天起，李浩洋便日夜胆战心惊于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何可欣苦恼的找刘梦雯商量解决办法。在刘梦雯牵头的四人小团体的紧密磋商下，她们最终决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誓要在高考前拿下这个祸国殃民的夏文熙。
很快，夏文熙在人人网上结识了自称某著名医科大学学生会主席的曾壹。她向对她故事深信不疑的一拨人展示了曾壹资料里帅气的自拍和奢靡的生活，还有他们日夜充满着柔情蜜意的聊天记录。她没有注意到教室后排刘梦雯虎视眈眈的眼神。王珏轻而易举的扣住了她写给曾壹的却被打上查无此人退回学校收发室的情书，周菁菁绞尽脑汁的模仿男人的口吻写出了一封封感天动地的回信，何可欣为了捍卫李浩洋的清白没日没夜的用新办的手机号同夏文熙聊天。刘梦雯一边更新着人人网上曾壹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一边坐镇指挥，主持大局。高三八班的其他同学对这出精彩恶作剧的进展更是表现出了疯狂的迷恋，以致纷纷要求加入“战局”。有好事的邻班同学纷至沓来，而夏文熙的情书手稿和复印件更是成了全校争相传阅的珍贵“典藏”。
这出恶作剧带来的惊人影响力在全校范围内火热升温，而此事的收尾问题更是成了整个高三年级学生课余闲暇时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但在此问题上，四人却陷入争执。何可欣建议再编造出一个“第三者”令曾壹能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谢幕，而刘梦雯却坚持要直接向夏文熙摊牌。周菁菁抱着娱乐一番的心态支持何可欣，并坚持要求由自己来创造那个“第三者”，王珏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宗旨坚决拥护刘梦雯的决定。
最终，刘梦雯还是妥协了。这个名为秦萱的第三者是曾壹的学妹，学生会副主席，才华横溢，貌美如花，在人人网上和曾壹勾搭成奸，“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夏文熙发觉蛛丝马迹之后，同曾壹和秦萱开始了为期三天两夜的鏖战，她喋喋不休的和负心汉对峙，恼羞成怒的同秦萱理论……最终，在高三四月调考后的周三的英语晚自习上，坐在教室后排的曾壹向坐在第一排的夏文熙发了一条分手短信。
夏文熙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英语老师正在讲台上一板一眼的讲着完形填空的答案。很快，曾壹收到了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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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雯嬉笑着偷偷把手机传给同桌，同桌看后偷笑着传给后座。教室后排因为这条短信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骚动。周菁菁担忧的低声问刘梦雯：“她不会真的去死吧。”刘梦雯撇嘴：“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你还信她的鬼话？”
王珏拿到手机，在刘梦雯的授意下回复道：“你不要闹了。萱萱比你好太多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大家好聚好散吧。”
嬉笑间，这条短信伴着教室后排不断的”啧啧“声被发送了出去。刘梦雯一边转笔，一边翘着二郎腿，眼睛斜睨着手机屏幕，等待着回信。教室后排的议论声还在持续，前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夏文熙竟拿着手机冲出了教室。
英语老师没有反应过来，还抱着教参在讲台上摇头晃脑的讲着完形填空的重点。后排的知情者们却刹那间集体陷入一种风雨欲来大戏开场的激动。他们跟着刘梦雯从后门冲出教室，看到正捧着手机嚎啕大哭，坐在四楼阳台栏杆上的夏文熙。她正对着泛红的天空大喊：“这都是为什么？！”
邻班的同学老师听到动静，纷纷走出教室一探究竟。何可欣拉着李浩洋的衣角，难以控制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她有些担心的望向面无表情的刘梦雯，周菁菁正皱着眉头同王珏议论：“我们这次是不是玩大了？”
走廊上的低声议论不间断的持续，有几个老师试图上前把夏文熙拉下来，却在她决绝而声嘶力竭的“不要过来”中败下阵来。何可欣隔着人群，示意刘梦雯站出来摊牌，却只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迟疑的摇头。这样对峙了十来分钟，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你别跳了，根本没有曾壹这个人！这就是个恶作剧！逗你玩的！”
人群一阵哗然，所有人放佛受到了这个声音的启发，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有好事者把一沓夏文熙的情书搁在了栏杆边的圆柱上。夏文熙起先无动于衷，随着事件脉络在讨论声中不断清晰，她终于停下了哭泣，并吃力的扭过头。议论声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平息，她的视线划过惊惶的人群，终于定格在了刘梦雯身上。
她盯着有意避开她视线的刘梦雯，突然粲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早都知道了。”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她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纵深跌进了火红的夕阳中。
随着几个女生的尖叫，走廊陷入骚乱。在突如其来的恐慌的笼罩下，有男生大叫着往操场上冲去，有的女生惊慌失措的抱在一起，大多数人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几个老师凭着最后的理智组织同学们回到自己的教室。何可欣发疯似的冲到刘梦雯身边，揪住她的衣领大声质问：“这怎么办，我们摊上人命了！”站在一边的王珏和周菁菁依旧无动于衷，似乎她们的大脑还来不及对那瞬间的一跃作出任何反应。
刘梦雯微微蹙眉，左手挡开何可欣的拉扯，右手整理好衣领处的皱褶。她看着何可欣脸上的泪痕，王珏和周菁菁惨白的神色，低声说道：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她自作自受。”
王珏最先反应过来，拉住刘梦雯的手附和道：“对，是她自作自受。这就叫报应不爽！”
周菁菁看到王珏的反应，左手下意识的拉住了刘梦雯的另一只手，右手拍了拍何可欣的肩说道：“刘梦雯说得对，她这纯属自作自受！跟我们没关系！”
何可欣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三个初中就相识的至交好友，她觉得这一刻她们有些陌生，她似乎看到一股张牙舞爪的力量在她们身上游移，并迅猛的向她扑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抓住了周菁菁搭在她肩上的右手。她沉默了半晌，意识到她们似乎在等待着她最后的表态。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是，就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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