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一日游前夜：丹东印象
我始终觉得，在新义州的一日游是在到达丹东时就已经开始了，这个城市虽然有着和朝鲜完全不同的面貌，但在某些方面上，却像是朝鲜的延伸版。去年夏天，有幸和领导一起去丹东出了趟差，飞抵丹东时正时下午，此时再去他们郊区的工厂已经非常晚了，于是就先在江边的酒店入住，然后很流俗地去参观了抗美援朝纪念馆----说真的，如果不是客户带着，碍于情面，那个地方我半点都不想去。我不知道那场战争有什么可纪念的，用几十万华夏儿女的年轻生命去对抗联合国军，然后换来金家三个胖子固若金汤的万恶政权，再在国内制造一批著名旅美作家哈金笔下的“战废品”。而且，实际上，按照一些当今学者的观点，中朝两国从那时开始，高层的关系始终都没真正好过。如果有机会，我倒很想去看看烈士陵园，尤其是朝鲜那边的，那些曾被人砸毁过的陵园，无论是一束鲜花，还是洒一壶酒，只为祭奠那些埋骨异乡的华夏儿女。借用穆旦写给远征军的一首诗：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无论战争的意义，他们最原初的身份仅仅是中华儿女。
出了纪念馆，陪我们的当地客户介绍，他们丹东人都说，这个纪念馆之所以是平地起高山，因为下面埋的都是志愿军的遗骨。我的爷爷曾经就是一名志愿军，他16岁离家参加八路军，此后是新四军，后来又被派往了朝鲜。而直到他从朝鲜回来，十几年了，他都没有回过家，因为他不知道家在哪儿。据说，那时很多年轻人非常“笨”，他们只有村镇的概念，却没有省市，于是跟着部队走着走着，从哪儿来的就不知道了，于是，我的太奶奶在十几年中都不知道这个大儿子是死是活。是朝鲜战争结束后，专门有个活动叫“给最可爱的人找家”，实际就是发动全国的力量人肉搜索，爷爷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江苏人。而这些朝鲜战场上的英魂，可能有一部分最终都不知道“想着要回返”的家在哪里，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化为了尘土。
丹东市区很小，尤其是在口岸、江边附近，你能看到很多朝鲜人。朝鲜与丹东只有一江之隔，但这些朝鲜人的外貌特征非常明显，不仅是因为他们人人胸前别个像章，也因为他们的面色和中国人都不太一样，是那种很黑很黄的脸色，也许就是我们的小说里写的“一脸菜色”？反正特别明显。我们晚上吃饭的酒店里的服务人员也都来自朝鲜的，在丹东，这样的酒店不少，而且也不像北京那样纯粹是贵族式消费，是可以接受的。一群大学刚毕业的年轻姑娘，各个是模特的身材，长得也都不错，甚至还有一些非常漂亮，最神奇的是，她们既能当服务员，又能歌善舞，从舞台上的吹拉弹唱到打鼓翻跟头，样样拿手。她们要在中国服务三年，这三年中她们不能回家，出门也要结伴而行。据说很多年前，有个日本小伙子死活看上了一个朝鲜姑娘，后来姑娘想办法逃了（祝福她），然后对其他姑娘的看管就更加严格了。这些服务员往往刚来中国时并不会说汉语，但几年后就会了，你问她们想不想妈妈，回答永远是想，你问她们中国和朝鲜哪里好，回答永远是朝鲜。这些女孩子都很友善，我的目光一路跟随着最漂亮的那个，终于把她堵在了洗手间，问她可不可以合影，她愉快地答应了，我们拉着手，她的手非常温暖。这些姑娘每月只能挣到几百块钱，当然，饭店老板付给朝鲜政府的的远远不止这个数。
如今，鸭绿江边已经是丹东的黄金地带了，步行街、好的宾馆、饭店、高档的住宅区都建在此处，晚上，江边的景观纷纷亮起霓虹灯，绚丽的色彩倒映在水面上连绵着，非常漂亮，饭后散步的人也非常多，兼有各种做买卖的，从辽宁盛产的岫岩玉到各处都有的小玩意儿，从大妈收编的手链到据说是朝鲜的香烟和钱。有人说，那些香烟其实都是国产的，就是我们支援给朝鲜，他们又贴的自己的标；而那些朝鲜钱币，是被禁止带入朝鲜的，因为那个国家完全没有对假币的识别能力，一旦假钱多了，经济就彻底垮了----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吧，汗，所以朝鲜钱币是进入朝鲜的违禁品之一。
而最最令我惊讶的是朝鲜的夜空。尽管生在80年代初，但我家乡那个小地方自更早的时候起就被称谓不夜城，夜里，不仅路灯都亮着，厂区的各种高高的装置也都亮着一个个灯，更远处的山上还有一个个火炬。总之，从那时起我就没见过真正的黑夜，更别提现在了。而站在鸭绿江边望着对个的朝鲜，那叫一个纯黑，真的就像是把一整个城市扔进了墨汁里，除了江边有两处霓虹，靠近江边的沙船上亮着盏灯能让我依稀看见那个传说中的游乐场外，再没一点亮了。而当我置身游船，行驶在江心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一侧是灯火辉煌，一侧是地狱般的漆黑死寂，真的不知道住在新义州的朝鲜人民晚上看到这边会作何感想，在他们嘴里说着朝鲜好时，他们心里真的也这样想吗？
江上立着两座桥，一座至今用于中朝之间的交通运输，另一座朝鲜战争中炸断了的断桥。那条完好的桥上挂满了霓虹灯---据说，也非常值得相信，供电的是中国。我们到丹东那天，正好赶上口岸开放，一辆辆大卡车排着队呼啸驶过。我问，口岸多久开一次，地陪答，看朝鲜人心情……据说，很多在丹东做朝鲜生意的人都巨有钱，因为那边什么都缺，而且特别有钱的人不少。彼时，我还不知道，在朝鲜---至少在新义州，真是你能看到的每样东西都是中国的，比中国还中国。
在丹东，我印象最深的，除了关于朝鲜的一切，就是蓝莓。很多水果你从超市买来觉得味道很一般，在产地却发觉非常不错，丹东的蓝莓就如此，真的好甜。我是从那以后才开始爱上蓝莓的，之前在北京，别说鲜蓝莓，就连蓝莓酱都不碰，各种零食雪糕也都拒绝蓝莓味的。然而，丹东的蓝莓，爱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尝到那个滋味。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无论战争的意义，他们最原初的身份仅仅是中华儿女。
出了纪念馆，陪我们的当地客户介绍，他们丹东人都说，这个纪念馆之所以是平地起高山，因为下面埋的都是志愿军的遗骨。我的爷爷曾经就是一名志愿军，他16岁离家参加八路军，此后是新四军，后来又被派往了朝鲜。而直到他从朝鲜回来，十几年了，他都没有回过家，因为他不知道家在哪儿。据说，那时很多年轻人非常“笨”，他们只有村镇的概念，却没有省市，于是跟着部队走着走着，从哪儿来的就不知道了，于是，我的太奶奶在十几年中都不知道这个大儿子是死是活。是朝鲜战争结束后，专门有个活动叫“给最可爱的人找家”，实际就是发动全国的力量人肉搜索，爷爷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江苏人。而这些朝鲜战场上的英魂，可能有一部分最终都不知道“想着要回返”的家在哪里，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化为了尘土。
丹东市区很小，尤其是在口岸、江边附近，你能看到很多朝鲜人。朝鲜与丹东只有一江之隔，但这些朝鲜人的外貌特征非常明显，不仅是因为他们人人胸前别个像章，也因为他们的面色和中国人都不太一样，是那种很黑很黄的脸色，也许就是我们的小说里写的“一脸菜色”？反正特别明显。我们晚上吃饭的酒店里的服务人员也都来自朝鲜的，在丹东，这样的酒店不少，而且也不像北京那样纯粹是贵族式消费，是可以接受的。一群大学刚毕业的年轻姑娘，各个是模特的身材，长得也都不错，甚至还有一些非常漂亮，最神奇的是，她们既能当服务员，又能歌善舞，从舞台上的吹拉弹唱到打鼓翻跟头，样样拿手。她们要在中国服务三年，这三年中她们不能回家，出门也要结伴而行。据说很多年前，有个日本小伙子死活看上了一个朝鲜姑娘，后来姑娘想办法逃了（祝福她），然后对其他姑娘的看管就更加严格了。这些服务员往往刚来中国时并不会说汉语，但几年后就会了，你问她们想不想妈妈，回答永远是想，你问她们中国和朝鲜哪里好，回答永远是朝鲜。这些女孩子都很友善，我的目光一路跟随着最漂亮的那个，终于把她堵在了洗手间，问她可不可以合影，她愉快地答应了，我们拉着手，她的手非常温暖。这些姑娘每月只能挣到几百块钱，当然，饭店老板付给朝鲜政府的的远远不止这个数。
如今，鸭绿江边已经是丹东的黄金地带了，步行街、好的宾馆、饭店、高档的住宅区都建在此处，晚上，江边的景观纷纷亮起霓虹灯，绚丽的色彩倒映在水面上连绵着，非常漂亮，饭后散步的人也非常多，兼有各种做买卖的，从辽宁盛产的岫岩玉到各处都有的小玩意儿，从大妈收编的手链到据说是朝鲜的香烟和钱。有人说，那些香烟其实都是国产的，就是我们支援给朝鲜，他们又贴的自己的标；而那些朝鲜钱币，是被禁止带入朝鲜的，因为那个国家完全没有对假币的识别能力，一旦假钱多了，经济就彻底垮了----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吧，汗，所以朝鲜钱币是进入朝鲜的违禁品之一。
而最最令我惊讶的是朝鲜的夜空。尽管生在80年代初，但我家乡那个小地方自更早的时候起就被称谓不夜城，夜里，不仅路灯都亮着，厂区的各种高高的装置也都亮着一个个灯，更远处的山上还有一个个火炬。总之，从那时起我就没见过真正的黑夜，更别提现在了。而站在鸭绿江边望着对个的朝鲜，那叫一个纯黑，真的就像是把一整个城市扔进了墨汁里，除了江边有两处霓虹，靠近江边的沙船上亮着盏灯能让我依稀看见那个传说中的游乐场外，再没一点亮了。而当我置身游船，行驶在江心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一侧是灯火辉煌，一侧是地狱般的漆黑死寂，真的不知道住在新义州的朝鲜人民晚上看到这边会作何感想，在他们嘴里说着朝鲜好时，他们心里真的也这样想吗？
江上立着两座桥，一座至今用于中朝之间的交通运输，另一座朝鲜战争中炸断了的断桥。那条完好的桥上挂满了霓虹灯---据说，也非常值得相信，供电的是中国。我们到丹东那天，正好赶上口岸开放，一辆辆大卡车排着队呼啸驶过。我问，口岸多久开一次，地陪答，看朝鲜人心情……据说，很多在丹东做朝鲜生意的人都巨有钱，因为那边什么都缺，而且特别有钱的人不少。彼时，我还不知道，在朝鲜---至少在新义州，真是你能看到的每样东西都是中国的，比中国还中国。
在丹东，我印象最深的，除了关于朝鲜的一切，就是蓝莓。很多水果你从超市买来觉得味道很一般，在产地却发觉非常不错，丹东的蓝莓就如此，真的好甜。我是从那以后才开始爱上蓝莓的，之前在北京，别说鲜蓝莓，就连蓝莓酱都不碰，各种零食雪糕也都拒绝蓝莓味的。然而，丹东的蓝莓，爱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尝到那个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