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fall

  她喜欢雨，甚至迷恋大雨。
  下雨了。这个夜晚上海这样的不安宁，矫揉造作地释放着情绪。
  躺在被窝里听到屋外的阵阵雷鸣，心下一阵起伏，于是翻身下床推开阳台门。远方从天的尽头劈出交叉状的白色闪电，把天空一分两半。她站在挟着雨点的风里，静静地看着这深夜的大雨，雷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来了又去，像海浪一样起伏。闪电划过的光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的眼瞳深处像燃了又熄灭的烟头。那些雨点落在她裸露的小腿上，顺着肌肉的曲线流淌到地上，和泥土结合，沉淀，成为一块晦涩的印记。
  她觉得心里很空，望着那些还亮着灯的窗，点起一根烟。
 
  她知道今晚他不会回信息了。
  认识他是件很偶然的事，点头之交的朋友的朋友，因为某个软件的朋友推荐功能加了微信。他没有打招呼，却在她很久很久以前看一个乐队演出的照片下点了个赞。她看到那条消息提醒的时候，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这感觉像他穿越万水千山来到她的面前，对她微笑。
  他陪他聊喜欢的音乐、电影，听她诉说身边的不如意，即使屏幕那段只能发来几个腾讯自带的拥抱表情。
  然后他说，不如你来北京玩吧，吃住我都包，做你导游。
  她沉默了很久，发过去一条讯息：“我们真的得这样吗？”
  他那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最后发过来的却是：”累了就早点睡吧。“
  
  他能给她除了爱情以外的东西，而她渴望的却不仅仅是肉体关系。心照不宣的，只能在一次次消息中过着招。
  暴雨声中，她孤零零地站在阳台和卧室之间，不知往何处去。
  她的回忆中也有这样的暴雨。那座南方城市好像是被雨水浇灌而成的丛林，幽深而隐秘。每到夏日的午后，天色便会猝不及防地暗下来，仿佛末日降临的景象，窗外是浓厚深沉的墨色，风声凄厉，闪电照亮心底的隐秘，雷声惊醒梦魇。雨点噼啪落下，路上的行人惊慌而逃。
  十二岁的她和朋友躲在家里的角落看《午夜凶铃》，听到窗外的大雨声，便一起走到阳台上。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赤着脚，隔着玻璃窗看暴雨冲刷着一层玻璃外的整个世界。她突然觉得这间小小的屋子仿佛成了风雨飘摇里唯一的安全港，温暖又舒适。外面的世界在陷落，在损毁，而她和同伴在这几平米的地方，还沉浸在恐怖片的刺激中，像在绝望里相依为命一般。她和朋友对视一眼，谁都开口打破这沉默，两个人沉默在这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片刻里。
  
  
  深深吸了最后一口，她嫌恶地把烟头扔下烟台，看它在潮湿的地面上一闪而灭。
  就像我和你的感情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