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京都最不可错过的四家独立书店

文图｜苏枕书（发自京都）
京都自古是文化渊薮、书林圣地，古寺庋藏丰富，学者文人汇聚，名门望族世居，出版业与旧书业传统深厚。
再者，此地大学众多，年轻人喜爱的流行图书也有旺盛生命力。以年代区分，京都书店大约有三种：自江户时代延续至今的传统书肆，明治昭和创立、经历多年风霜者，创业年代较短、风格最为多样。以集中的区域看，约有如下几处：历史悠久的寺町通、京都大学并其余各大学周边、美术馆与丸太町通周边、一乘寺附近。
京都书店的主人们很多都还不太习惯高效率的经营模式，甚至不熟悉网店流程，更喜欢静静在店内整理图书，邂逅几位知心的书客。
一 .惠文社
                
                
讲起京都的独立书店，好像绕不开一乘寺附近的惠文社，它被英国《卫报》（The Guardian）排进了“世界最佳书店前十名”。店内氛围宁谧安详，布置精心，颇有欧洲老宅书斋的情趣。比叡山方向的一乘寺区域虽处城区边缘，却是一片新兴的文艺集散地，各种咖啡馆、小店、旧书店错落有致。临近京都造型艺术大学、精华大学，在京都大学的辐射区内，因此有个性的年轻人尤其喜欢聚集在此。而惠文社正是这片区域的地标。
惠文社开业于1975年，创业者最初专为收集其他店里没有的书籍。店里打工的多为周边大学的学生，店主便请他们按各自的兴趣，搜寻独特的图书。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因店员趣味各异，店内图书颇为混乱。
2002年，现任店长堀部笃史接管一乘寺店后，惠文社风格逐渐明朗。堀部是京都人，1977年生，爱好文学、音乐，当时刚从立命馆大学文学部毕业，也不想出去找工作，就想在熟悉的环境里一直待下去。他对惠文社选书定下大略标准：“这一带学生居多，买不了太贵的书。年轻人喜爱流行艺术，风格不俗、可读性强、阅读感愉快的图书最好。”
                
                
甄选图书之外，整理上架也是惠文社的重要功课。一般书店的摆放方法，要么是按作家首字母排序，要么按作品类型排序，都为检索便利。而惠文社并不采取传统办法，而是经店长判断，将风格接近者归为一类。所谓风格接近，并非单纯按照书籍种类区分，还有一种内在的默契与关联，因此对读者而言，可能会有一些小惊喜。
店里不仅有书，还经营杂货、画廊、咖啡馆，整体风格统一。有些老派旧书店并不欢迎客人光看不买，早年甚至会在门口摆出“非诚勿扰”的牌子。惠文社完全不会有这种架子。堀部说，常有人从开店就进来逛，中午出去吃个饭，下午继续回来，一直消磨到天黑。书店其实不大，却能留人这么久，他很开心，也非常欢迎。
                
                
在堀部看来，有风格的小店很难在地价昂贵的闹市河原町生存，而朴素的左京区，却比市中心更适于体会京都的情趣，惠文社就在这样的土壤生存下来，并容养出周边的新风气。夜幕降临，小街一隅的惠文社亮起暖黄的灯光，绿萝披垂的玻璃窗内书架错落，读者徜徉其中。路过门外的人，又怎能抵挡这种气氛的诱惑呢。
二 .中井书房
                
                
打过交道的京都旧书店老板当中，交情最深的是二条川端以东的中井书房家。主人中井和昭是一位非常和善的老人， 1995年4月在京都落脚，开旧书店。他说：“京都虽然小，但好书店很多，有好书的客人很多，能欣赏书的客人也多。”
店内是狭长纵深的布局，气氛明亮轻松。落地窗采光良好，室内长日开着灯。门上挂着风铃，不时叮咚。书堆角落摆两幅可爱的画框。靠墙两面书架，中间一排。分类大略是历史、民俗、地理、文学、社会、自然科学、美术工艺、古籍。店内登记的书目约有万余册，质量均可观。历史类书籍最多，考古学、地方志、东洋史一类占了整面书墙。井筒和幸导演的《无敌青春》（パッチギ）就曾在此取景。
                
                
中井书房跟中国的旧书店也有往来。“中国汇款到日本很麻烦，日本寄书到中国也费周折。盈利更是有限。只是想做些利于书籍流通的事。不管书去向哪里，只要能给人带来些益处，就算各得其所。”
旧书店很少打折，但中井爷爷却常给我很大折扣，甚至极低价卖些好书给我。他总说：“书到需要的人手里才最有价值，老放在我店里，也就是一堆商品罢了。你是学生，钱不多，我也不能赚你钱，就当是鼓励你好好读书吧。”
三 .善行堂
                
                
善行堂是今出川通上一家很年轻的旧书店，零九年七月刚开张，门窗、书架都是崭新的。店门口百元均一特卖架的书相当不错，一点都不敷衍。店内靠墙有两排不高的书架，中间一小排全是岩波文库，另有一排是各种趣味奇特的单行本。
店主山本善行生于1956年，大阪人。关西大学文学系毕业，喜好诗歌、音乐、电影，游走书丛。他说在京都这么久，喜欢的旧书店有很多。福田屋，紫阳书院，银林堂，中井书房，水明洞……也见证了不少书店关张倒闭的寂寞。终于有一天，自己也决定开一家完全按照自己心意来的书店。他还是关西地区旧书爱好者同人杂志《sumus》的负责人，编过一些冷门的诗集、文集，自己也写书。
                
                
店主写过一本《关西赤贫古本道》，都是短小的随笔。他乐于在百元特价书摊淘书，爱好搜集旧杂志和绝版文库本。如果有什么市面上找不到的偏门书，也可以到善行堂去问问。店主搜书关系网很厉害，说不定隔几天就联系你，说某某书找到了。他对网络购书不是特别信任，总觉得书还是要亲眼看到，亲手抚摸，才能决定买不买。因此对顾客找书的要求也格外上心。
他在书籍装帧、藏书票设计方面也有研究，店里出售的书品相都很好。他不喜欢太旧的、翻开就扑着灰尘的书：“古本不是单纯的旧书，而应有鲜活的生命力。比如你在某某店买了本纸张窸窸窣窣的书，抖一抖全是灰，阅读快感该打多少折扣啊。”
                
                
善行堂的气息是自由、小众、悠闲、专注。店里绝看不到平常旧书店常见的某某文学套书，某大部头辞典，某画册全集。文库本占了主要部分，余下大约有文学、艺术、绘本、杂志几类。他喜欢小津安二郎，因而店里收了许多关于小津的书籍。他喜欢民俗学，所以柳田国男、折口信夫、南方熊楠的书在店里也随处可见。
四 .がけ书房
                
                
京都造型艺术大学附近、北白川一带有家很特别的书店，叫“がけ书房”。“がけ”可以写作“崖”，书店外墙由碎石块堆积而成，确实很像山崖。不过事实是，京都出身的店主山下贤二高中毕业后到东京闯荡，和搞音乐的朋友做了本没有刊号的私人杂志，胡诌了个出版社名，就是“がけ书房”。2003年从东京辞职后，回家乡开了自己的旧书店，就把那个架空的出版社拿来当名字了。
山下自小热爱读书，长期泡在旧书店。父母找不到他，就给熟悉的书店打电话：“我儿子在您店里么？哦哦，叫他早点回家。”他要开一间“有趣的书店”，地点选在了比较冷清的白川路，离造型艺大很近，离京大也不算远，“比起河原町追求流行的年轻人，这一带的年轻人更追求独特的生活品位”。
                
                
书店从装修到内容都极具风格。外墙当中突出一辆小车，只露前半部。一直以为只是装饰品，不过某日看到车门大开，一群人里里外外忙着煮咖啡，才看清原来是一辆完整的车，后部嵌入墙内。后来听店主说，这是一辆用坏的、不太好修的车，索性当成了店门口的招牌。果然，很多人提起这家书店，哪怕不记得名字，也会说：“就是那家门口有辆小车的。”车身彩绘时常变化，多出自独立艺术家之手。
店里光线温和，有CD区、杂志区、小饰品区、新书区。主体还是旧书。山下自己最感兴趣的是昭和中后期的小说，不过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趣味过多影响店内选书，尽可能照顾到更多人的口味。“我想要小朋友、高中生、大学生、老年人都能很轻松地进来，找到自己的萌点。”旧书区有一架全部放山下同行好友家的书，都是相对独立于京都老牌旧书店之外的新店，自成系统，十分文艺——打头的就是善行堂。
店内常年举行各种活动，浴衣阅读会、面包品尝会、老电影欣赏、小剧场……我家住得很近，常散步去店里玩，虽然书价都不便宜，但每次都被店内美妙的氛围所诱惑，很愉快地买了不少昂贵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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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苏枕书（发自京都） 编辑｜谭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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