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挥手再见
在一切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说爱就那么难吗？
在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挥手再见
文/宝织
2004年的夏天，张川的人生中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热恋三年的女友突然失踪，后是读研的名额终于下来了，有他的名字。
那年的夏天燥热得让人来不及伤悲。所以收到女友从加拿大发来的电子邮件，张川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伤悲，一时之间仿佛失却了任何的情绪。
女友跟着自己最好的哥们去了加拿大！也就是说，俩人起码暗度陈仓有一阵子了。也就是说，自己成了一个跳板，弹力十足，把女友一下子弹到了别人怀里还不算，还直接弹到了遥远的北半球。
然而，没有别的选择，扎啤和烤肉都是忘却之道。借着毕业聚会，张川醉了几场，也哭了几场。
请帮我代领一下毕业证和学位证。这就是那封邮件的主题。连一点点的歉意都没有。
是系里的一个小个子女生把他和女友的证件送来的。送来的时候，张川正在宿舍里睡得昏沉，完全忘了领取证件的最后期限。
女生穿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看着张川宿醉的脸，眼神怜悯，有着母性般的微亮光芒。张川被着目光弄得既心酸又恼火，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在导师的书房，张川又见到了那个女生。她正埋头缝制一种蓝色的书套，看到张川，又是那种带有些许怜悯的目光，张川彻底恼火了，又不好在导师家发作，只好羞愤地走开。
她叫白蔓。在其后的三年研究生生涯里，张川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的时候只好冷脸装酷。白蔓深得导师喜欢，爱书如命的老学究，看着白蔓细心缝制的蓝色书套套住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乐得只捋胡子。张川则只是冷笑，真会拍马屁。
毕业之后，张川进了一家外企公司，忙忙碌碌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偶尔去看望导师，听说白蔓留校当了老师。之后就是出差，谈判，加薪，很快的，张川又被另一家企业挖角，事业顺风顺水。也不大不小地谈了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要么对方太小，不懂得珍惜照顾；要么只是看上他的薪水，只想要名牌包；要么就是感觉不对，哪里不对，也说不清楚。
再次遇到白蔓，是在香港。张川出差，办完了公事，去书店买了几本书，然后坐在一家猫咖啡店里，懒懒地看看书，逗逗不时跑到脚边的猫，喝喝咖啡。猛然间，张川觉得，斜对面桌上有个女人在做着和自己同样无聊的事情。女子抬头，居然是白蔓。
后面的时光就轻松快乐了许多。两人一起去逛书店买繁体书，一起租了单车环岛骑游，一起在背街小巷吃道地的鱼丸面。
如果不是白蔓在游轮上边哭边讲自己的秘密，张川差不多就以为这是爱情的感觉了。
白蔓居然暗恋了导师五年。那种爱恋深刻却又不能启齿，只好努力报考导师带的研究生。导师有妻有女，只好赖在他家缝制书套，一针一针都是细密情意。后来又拼命留校工作。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偷偷摸摸地恋爱了半个月，然后日记被同事发现，舆论大作。不敢去见导师，匆忙辞职，换工作。
张川陡然对女人的看法有了改观。女人也可以是这样一种深情又可爱的物种，让人怜惜。这样的情感来得突然，又有些满溢，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顿时像被抛向了外太空一样没有着落地凉远起来。
白蔓知道他被女友抛弃的事情。并表示同情。那种怜悯的目光又散漫地弥漫过来，张川躲了一下没躲掉，只好飞速地抽完了一支烟。
他并不是没有挽回过。他后来去过加拿大，站在三月的冷风里给前女友打电话，哆哆嗦嗦穿过楼与楼之间架空的拱桥，寻找片刻的冷静。前好友和前女友开车过来接他，一起客套地寒暄，客套地去吃了饭，生分地告别。没有人主动提往事，没有人站出来给过去一个交代或者解释。表情是拿捏到位的自然，却很是不自然。如果说以前是为了旧爱痛苦，现在来说，张川只是失望，深深地失望。
张川无法让一个知道自己伤疤的人，长久地在自己的生命里，怜悯地留下目光。白蔓也不行。
香港之行后，张川主动跟白蔓断了联系。
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张川被一个短信吵醒，“刚才飞机气流颠簸厉害，我写下了遗嘱，受益人是你。想想真可怜，我没有一个朋友，父母也不在了。能说话的，只有你了。”
张川看得心里一片难过。导师在一片流言和家庭矛盾之下，选择推脱责任，只说白蔓勾引自己。白蔓也只能在拼命的工作之中忘记痛苦吧。
张川忍不住回了短信：让我们一起取暖吧。
白蔓很快回了短信：只要不相爱。
没有爱情的男女关系，是不是更轻松呢？白蔓搬了过来，两人亦师亦友，日子轻快自在地向前飞。孤独的夜里，身体和身体在一起，灵魂和灵魂相依偎，除却了刚开始时候的小尴尬，也算干净透彻。
张川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长久地注视他。白蔓疑惑，却又点头。
任何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他们是不去的。他们用激昂的音乐会替代电影院里浪漫的剧情和迷离的灯光，用马蹄莲代替玫瑰。即使抽中了台湾9日游，也只泡在诚品书店里如饥似渴地挑选新书，或者在师大夜市里吃猪脚面线。
有时候，他们也会小心翼翼地制造距离，生怕一不小心多付出了别的什么，成了对方的累赘，生活的负担。仿佛一场无声的赛事，先爱上对方的人，就会输很惨。
六月的时候，白蔓辞了工作，说是想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很快的，她开始收拾行囊，留了字条，说自己跟一个网友去青海拍纪录片。
张川无端地有些挂念，一个32岁的女人，应该不会脑子发热跟不认识的网友出去吧。不由得时时发一些问候的短信过去。却没有回应。
恰巧这个城市开始了火热的篮球赛事，为了填满时间空白，张川忙着订票，和一帮朋友约了看球，吃饭，深夜转场酒吧接着喝酒。人生滑溜溜地轻飘飘地顺着宿醉的昏沉消失在空气中，时间和情感都成了身外之物。
张川想，也许白蔓恋爱了吧。
张川这边也有了些情况，一个朋友的妹妹露露，刚从美国海归回来，标准的文艺女青年，天天穿着麻制的长裙，抱着笔记本坐在咖啡馆里写一些不知所以的剧本，抽点八的中南海。不高兴的时候，就叼着棒棒糖说，你大爷的。
文艺女青年露露勇敢地宣告自己的情感，张川犹豫了一下，答应了。露露乐得跳起来，合起笔记本电脑，拉着张川往来走：走，给你的新女朋友买支棒棒糖。
好吧，就是这样的简单直率的感情，这就是张川想要的啊。
他们去了一切甜蜜的地方，安放爱情。张川也被带动起来，对生活有了新的激情和要求。在露露的带领下，他们每周都去附近的大学里租场地打网球，汗液四溅的日子，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偶尔会有白蔓的消息，内容大同小异：我很好，勿念。张川也会兀自恍惚那么一下，然后深陷在爱情的甜蜜里，忘了过往。
一次去郊区滑雪场滑雪的时候，张川好像见到了白蔓。她安静地坐在大厅里，静静地发呆。周围是纷扰的人群，还有地面上被人们带进来的残雪弄污的红色地毯，她就那么瘦瘦小小地坐着，仿佛和周围都没有关系。
张川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如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互不打扰的好。
从此再无消息。
一天夜里，下着大雨，张川正在和露露看一部文艺青年交口传颂的碟《和莎莫的500天》。刚看到男女主人公在公园里重逢，门铃响了。是白蔓。她湿漉漉地站在门外，头发全粘在脸上，瑟瑟发抖。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碟机里有人在喊，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命中注定？
有一种感觉，张川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白蔓一站在他面前，他都有一种难堪的情绪。仿佛自己赤裸地站在炽白灯光下，无从躲藏。即使他知道了白蔓的秘密，这种感觉也没有消融过。
可是当白蔓从门口跑开的那个雨夜，他突然就明白了，那是一种在乎。两个遭遇过背叛，惨重失恋的人，如果只能以永不发生爱情的理由在一起，突然消失的那个人，就是动了感情的那一个。
张川心里胀痛起来，露露在身后喊着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飞快地追了出去。为什么不早点清理心里变质的爱情过往呢？为什么就不能相爱呢？
他拼命地跑着跑着，雨水击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他只想找到白蔓，抱住她。不是不能相爱吗，那么就结婚吧！
在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挥手再见
文/宝织
2004年的夏天，张川的人生中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热恋三年的女友突然失踪，后是读研的名额终于下来了，有他的名字。
那年的夏天燥热得让人来不及伤悲。所以收到女友从加拿大发来的电子邮件，张川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伤悲，一时之间仿佛失却了任何的情绪。
女友跟着自己最好的哥们去了加拿大！也就是说，俩人起码暗度陈仓有一阵子了。也就是说，自己成了一个跳板，弹力十足，把女友一下子弹到了别人怀里还不算，还直接弹到了遥远的北半球。
然而，没有别的选择，扎啤和烤肉都是忘却之道。借着毕业聚会，张川醉了几场，也哭了几场。
请帮我代领一下毕业证和学位证。这就是那封邮件的主题。连一点点的歉意都没有。
是系里的一个小个子女生把他和女友的证件送来的。送来的时候，张川正在宿舍里睡得昏沉，完全忘了领取证件的最后期限。
女生穿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看着张川宿醉的脸，眼神怜悯，有着母性般的微亮光芒。张川被着目光弄得既心酸又恼火，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在导师的书房，张川又见到了那个女生。她正埋头缝制一种蓝色的书套，看到张川，又是那种带有些许怜悯的目光，张川彻底恼火了，又不好在导师家发作，只好羞愤地走开。
她叫白蔓。在其后的三年研究生生涯里，张川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的时候只好冷脸装酷。白蔓深得导师喜欢，爱书如命的老学究，看着白蔓细心缝制的蓝色书套套住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乐得只捋胡子。张川则只是冷笑，真会拍马屁。
毕业之后，张川进了一家外企公司，忙忙碌碌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偶尔去看望导师，听说白蔓留校当了老师。之后就是出差，谈判，加薪，很快的，张川又被另一家企业挖角，事业顺风顺水。也不大不小地谈了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要么对方太小，不懂得珍惜照顾；要么只是看上他的薪水，只想要名牌包；要么就是感觉不对，哪里不对，也说不清楚。
再次遇到白蔓，是在香港。张川出差，办完了公事，去书店买了几本书，然后坐在一家猫咖啡店里，懒懒地看看书，逗逗不时跑到脚边的猫，喝喝咖啡。猛然间，张川觉得，斜对面桌上有个女人在做着和自己同样无聊的事情。女子抬头，居然是白蔓。
后面的时光就轻松快乐了许多。两人一起去逛书店买繁体书，一起租了单车环岛骑游，一起在背街小巷吃道地的鱼丸面。
如果不是白蔓在游轮上边哭边讲自己的秘密，张川差不多就以为这是爱情的感觉了。
白蔓居然暗恋了导师五年。那种爱恋深刻却又不能启齿，只好努力报考导师带的研究生。导师有妻有女，只好赖在他家缝制书套，一针一针都是细密情意。后来又拼命留校工作。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偷偷摸摸地恋爱了半个月，然后日记被同事发现，舆论大作。不敢去见导师，匆忙辞职，换工作。
张川陡然对女人的看法有了改观。女人也可以是这样一种深情又可爱的物种，让人怜惜。这样的情感来得突然，又有些满溢，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顿时像被抛向了外太空一样没有着落地凉远起来。
白蔓知道他被女友抛弃的事情。并表示同情。那种怜悯的目光又散漫地弥漫过来，张川躲了一下没躲掉，只好飞速地抽完了一支烟。
他并不是没有挽回过。他后来去过加拿大，站在三月的冷风里给前女友打电话，哆哆嗦嗦穿过楼与楼之间架空的拱桥，寻找片刻的冷静。前好友和前女友开车过来接他，一起客套地寒暄，客套地去吃了饭，生分地告别。没有人主动提往事，没有人站出来给过去一个交代或者解释。表情是拿捏到位的自然，却很是不自然。如果说以前是为了旧爱痛苦，现在来说，张川只是失望，深深地失望。
张川无法让一个知道自己伤疤的人，长久地在自己的生命里，怜悯地留下目光。白蔓也不行。
香港之行后，张川主动跟白蔓断了联系。
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张川被一个短信吵醒，“刚才飞机气流颠簸厉害，我写下了遗嘱，受益人是你。想想真可怜，我没有一个朋友，父母也不在了。能说话的，只有你了。”
张川看得心里一片难过。导师在一片流言和家庭矛盾之下，选择推脱责任，只说白蔓勾引自己。白蔓也只能在拼命的工作之中忘记痛苦吧。
张川忍不住回了短信：让我们一起取暖吧。
白蔓很快回了短信：只要不相爱。
没有爱情的男女关系，是不是更轻松呢？白蔓搬了过来，两人亦师亦友，日子轻快自在地向前飞。孤独的夜里，身体和身体在一起，灵魂和灵魂相依偎，除却了刚开始时候的小尴尬，也算干净透彻。
张川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长久地注视他。白蔓疑惑，却又点头。
任何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他们是不去的。他们用激昂的音乐会替代电影院里浪漫的剧情和迷离的灯光，用马蹄莲代替玫瑰。即使抽中了台湾9日游，也只泡在诚品书店里如饥似渴地挑选新书，或者在师大夜市里吃猪脚面线。
有时候，他们也会小心翼翼地制造距离，生怕一不小心多付出了别的什么，成了对方的累赘，生活的负担。仿佛一场无声的赛事，先爱上对方的人，就会输很惨。
六月的时候，白蔓辞了工作，说是想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很快的，她开始收拾行囊，留了字条，说自己跟一个网友去青海拍纪录片。
张川无端地有些挂念，一个32岁的女人，应该不会脑子发热跟不认识的网友出去吧。不由得时时发一些问候的短信过去。却没有回应。
恰巧这个城市开始了火热的篮球赛事，为了填满时间空白，张川忙着订票，和一帮朋友约了看球，吃饭，深夜转场酒吧接着喝酒。人生滑溜溜地轻飘飘地顺着宿醉的昏沉消失在空气中，时间和情感都成了身外之物。
张川想，也许白蔓恋爱了吧。
张川这边也有了些情况，一个朋友的妹妹露露，刚从美国海归回来，标准的文艺女青年，天天穿着麻制的长裙，抱着笔记本坐在咖啡馆里写一些不知所以的剧本，抽点八的中南海。不高兴的时候，就叼着棒棒糖说，你大爷的。
文艺女青年露露勇敢地宣告自己的情感，张川犹豫了一下，答应了。露露乐得跳起来，合起笔记本电脑，拉着张川往来走：走，给你的新女朋友买支棒棒糖。
好吧，就是这样的简单直率的感情，这就是张川想要的啊。
他们去了一切甜蜜的地方，安放爱情。张川也被带动起来，对生活有了新的激情和要求。在露露的带领下，他们每周都去附近的大学里租场地打网球，汗液四溅的日子，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偶尔会有白蔓的消息，内容大同小异：我很好，勿念。张川也会兀自恍惚那么一下，然后深陷在爱情的甜蜜里，忘了过往。
一次去郊区滑雪场滑雪的时候，张川好像见到了白蔓。她安静地坐在大厅里，静静地发呆。周围是纷扰的人群，还有地面上被人们带进来的残雪弄污的红色地毯，她就那么瘦瘦小小地坐着，仿佛和周围都没有关系。
张川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如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互不打扰的好。
从此再无消息。
一天夜里，下着大雨，张川正在和露露看一部文艺青年交口传颂的碟《和莎莫的500天》。刚看到男女主人公在公园里重逢，门铃响了。是白蔓。她湿漉漉地站在门外，头发全粘在脸上，瑟瑟发抖。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碟机里有人在喊，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命中注定？
有一种感觉，张川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白蔓一站在他面前，他都有一种难堪的情绪。仿佛自己赤裸地站在炽白灯光下，无从躲藏。即使他知道了白蔓的秘密，这种感觉也没有消融过。
可是当白蔓从门口跑开的那个雨夜，他突然就明白了，那是一种在乎。两个遭遇过背叛，惨重失恋的人，如果只能以永不发生爱情的理由在一起，突然消失的那个人，就是动了感情的那一个。
张川心里胀痛起来，露露在身后喊着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飞快地追了出去。为什么不早点清理心里变质的爱情过往呢？为什么就不能相爱呢？
他拼命地跑着跑着，雨水击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他只想找到白蔓，抱住她。不是不能相爱吗，那么就结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