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关于阅读的一点体会
引言:想梳理一下2014年关于阅读的一点体会。但因为个人视角实在过于狭窄,所以恐怕这体会失之片面,但也希望能提供管中窥豹的一点建议。给我深刻印象的是一个趋势和些许偶然。趋势是,碎片化阅读继续狂飙突进,而急先锋正是微信阅读和云阅读。而些许偶然呢,就是一些严肃作品,因为各种公众事件而重新回到我们视野,对这些作品来说是幸运,但对于整体的严肃阅读来讲,其实挺尴尬的。
微信:从广场走向私人定制
2014年,当然不是微信的诞生之年,但在我看来是它走向成熟的一年。它的一系列商业尝试,比如打车服务,比如支付服务,比如红包服务,都对这个领域的老大淘宝发起了强有力的挑战。而它的文化传播功能,就是淘宝拍马难及的了。在阅读领域,相比于自娱自乐的朋友圈,微信最重要的功能,是公众订阅号。其实说白了,微信公众号就是一家家的文化淘宝店,靠卖思想、卖才华、卖信息、卖情怀为生。
那么微信公众号和微博有什么区别呢?前者是广场,后者则是沙龙。广场是开放的,有聚集效应,支持的反对的,三教九流,吵吵闹闹。沙龙呢?来的都是亲朋,志同道合者聚在一起,侃侃而谈。总之,静下来了。当然,如果仅止于此的话,那么它和微博也就区别不大了,盈利,向淘宝一样把产品卖出去,这才是微信公众号们渴望的。
微信和这些公众号们其实应该感谢微博,微博替他们省去了大把的时间,微博让一些意见领袖们脱颖而出,收获了名声和粉丝。这让他们在微信上另起炉灶重开张的时候,节约了不少时间,因为微博上已经积累的粉丝群直接就尾随过来了。而这也就成为了微信和微博最大的区别。微博的价值是把信息传播出去,而微信是把志同道合者聚集起来。这是个有趣的现象,网民们可以去关注一个他讨厌的微博号,因为微博是浏览式的,你浏览的过程中扫一眼,骂几句,很轻松。但网民一般很难去关注一个他讨厌的大V的微信公众号,因为微信公众号是一种订阅,一种认可。所以结果就是,微信公众号聚集起来的人群价值观趋同。
这个区别有什么结果呢?结果就是文化淘宝店可以开起来了,粉丝经济可以实现。微信公众号所聚集的,是一群愿意为公众号买单的人。盈利的模式有这么几种:最常规的当然是打广告,然后传统媒体靠微信收集年轻粉丝,最终卖的还是他们的实体产品。而一些有号召力的自媒体则更为直接,收钱。比如作家和菜头,靠网友给文章打赏盈利,而做得比较大的罗辑思维,则直接招收会员收取会费。如此形成了一家家文化小店。
说完微信的模式,我们再来谈谈阅读本身。当我刚刚接触微信公众号的时候,我一口气加了几十个公众号,但你知道那根本看不过来,于是我就开始删掉那些我不常看的公众号。剩下的就都是我眼中的精华了。然后我发现一个现象,在剩下的公众号里,传统媒体几乎全军覆没。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整明白玩法。首先,传统媒体发布的微信文章,如果和他们的刊物里趋同的话,对很多读者来讲就没必要在微信里阅读了。他们希望读到更多杂志上没有的东西。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微信的体量让传统媒体的人多势众变得没有用武之地,就那么几条推送,小团队完全有精力和大集团抗衡,这时候,小团队表现出来的专业性和粉丝粘性又是大集团不能比拟的了。所以这里天然地成为了自媒体的天下。
微信阅读自然也是碎片化阅读,移动终端这个载体让它不可能长篇大论,读者受不了,手机电池也受不了。所以无论是文章,还是语音,还是视频,都很短,基本上让你5分钟之内搞定这件事。可以说,这种阅读方式相比于之前基于PC的阅读方式,更简短、更迅捷,也更为碎片化。它是为目标人群所做的短小精悍的私人定制。
这几个微信公众号值得关注
罗辑思维:前央视编导罗振宇推出的自媒体。它其实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视频网站上的脱口秀节目,另一部分就是微信公众账号。视频负责把价值观传递出去,微信则负责把志同道合者聚集起来。罗辑思维通过招募会员完成沙龙的建立,然后,大家在这个圈子里一起娱乐,一起赚钱。通过兴趣,把人连接在一起,这是罗振宇的互联网思维。在会员招募上,罗振宇表现出了强大的号召力,他在第二次会员招募过程中,仅一个星期就吸取会费800万元。这一度让专业人士给他的这个微信公众号估值一个亿。其实从阅读的角度来看,罗辑思维最大的价值是打通了网络阅读和传统阅读的任督二脉。他通过视频脱口秀,以生动的表达和犀利的观点,向网友推荐那些具有价值却很小众的书籍。他曾和出版社合作过一个实验,选了6本书,印制了1000套在罗辑思维上售卖,会员们并不知道这些书具体是什么,他们选择购买的唯一原因是信赖罗振宇的眼光。结果这些书几个小时就销售一空。可以说,罗振宇重新唤起了网友阅读书籍的欲望。
大象公会:这也是一个前媒体人的实验性创业,创始人是前《凤凰周刊》副主编黄章晋。大象公会是一个写作团体,专门写作和政治文化有关的话题,他们的选题很有趣,都是选择一个切入点,然后深挖下去,比如广播操的历史,比如领导人称呼的历史演进,比如世界各地的黑暗料理。大象公会的文章树立了几个标准,比如刁钻而有趣的选题,比如极具辨识度的写作风格,黄章晋的理念是,最好能像古龙的文字一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大象公会出品。当然,大象公会是欢迎来稿的,只要你掌握了他们的选题方式和写作风格。大象公会的文章长度一般是3000字左右,实在写不完就分期刊登。黄章晋认为,这个字数无论从把事情说清楚的角度还是从读者耐心的角度来说,都是合适的。其实相比于其他微信文章,这个字数是相对比较长的。但这客观上起到了一个筛选作用,就是把真正喜欢他们的内容的、有耐心的读者选出来,这些人其实也是诞生作者的土壤。当然,除了最初的一笔风投之外,笔者还没有看到大象公会特别显著的盈利方式。
壹读:这是我的微信公众号里仅存的传统媒体。它给我们的启示是原来传统媒体还可以这样玩。壹读和大象公会有着相似的地方,比如对于当下热点的深入挖掘,比如自成风格的文本表达。所不同的是,壹读更强调互动,而产品也更加多元,除了文章,还有视频,有音频,还有拍卖。而最核心的地方在于,有趣。选题有趣,可以用脑洞打开来形容;表达有趣,幽默文笔是他们的一个追求;内容有趣,他们总是能够挖掘出你意想不到的内容来。而最有趣的,是他们的主编林楚方,其实壹读的风格,就是林楚方的风格。而壹读最令传统媒体羡慕的是,他们通过有趣聚敛了众多有趣的网友,这些高素质而并非名家的网友为他们提供了海量的内容,这让他们的内容生产游刃有余,什么话题都有专业的读者提供。这最终形成了一个互相成就的良性循环。
需要契机的严肃阅读
网络碎片化阅读的强大威力,让传统阅读方式处境尴尬 ,更不用说那些严肃作品了。作家韩少功在一篇文章里说:“在很多人看来,既然金钱已君临天下,大局已定,大势难违,眼下也就只能干干这些了:言情,僵尸,武侠,宫斗,奇幻,小清新,下半身,机甲斗士……还有‘坏孩子’的流行人格形象。”你得承认,无论我们对此持怎样的价值判断,在这样一个小时代里,这就是事实。今年,一些传统经典再度引发公众讨论,但令人尴尬的是,这些传统经典作品咸鱼翻生不是因为他们自身的价值,而是因为他们偶然间卷入了公众事件。
每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对中国媒体都是个考验,因为如今选出的作家,我们往往闻所未闻,当然莫言除外。比如今年的获奖者莫迪亚诺,想找一个深入了解他的专家点评一下都很困难。如果说曾有人普及过莫迪亚诺,那就是伟大的王小波了。王小波堪称很多欧美作家的中国伯乐,在他的推荐下,中国读者认识了奥威尔、昆德拉、杜拉斯、马尔库塞、卡尔维诺、萧伯纳、罗素这些名字。如今,莫迪亚诺又一次证明了王小波的品味。而对于我们这个跟纯文学渐行渐远的时代,也就诺贝尔奖才能让这位作家得到空前的普及吧。
当然,和莫迪亚诺相比,有的作家的名气要大得多,比如马尔克斯。我们都知道他那本不朽的《百年孤独》,但又有多少人真正阅读过呢?或者也就阅读过那个著名的开头吧:“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我们国家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本书的版权。2014年,马尔克斯的去世重新唤起了人们对这部著作的阅读兴趣。而人们阅读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心灵的体验,还是谈资而已。其实不管什么目的,开卷有益,但我却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的能读进去,读完。我们似乎正在丧失静下心来阅读经典的能力。
今年还有一个著名的结尾流行开来:“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幽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这结尾来自萧红的《呼兰河传》。而在这一年,因为那部传记电影,我们仿佛突然认识了萧红,很多人也才知道,她还有一部小说叫做《生死场》。而在这之前,她被忽视的太久太久了。然而令人羞愧的是,人们对萧红的关注并不在文学,而在她的私生活,她的两次怀孕再嫁,她的几个男人,萧红再一次被消费了,就像那个当年惨死的“花国总理”。然而即便如此,她的作品能够被关注,她能够得到自己应有的文学地位,这多少还是弥补了她死前“不甘,不甘”的遗言。
可以说,被变成影像,已经成了严肃作品被广泛关注的一共主要途径了。其实何止是严肃文学,像刘慈欣《三体》这样的通俗文学,也要仰赖电影这个媒介才能名声在外。因为诺兰电影《星际穿越》带给国人的震撼,中国观众越发渴望在银幕上是看到中国的科幻片,而众望所归的作品,自然就是中国科幻小说里程碑式的《三体》了。而在引发这个广泛讨论之前,《三体》其实也比较小众,三体迷们还体验着iPhone之前的果粉们所体会的小众的乐趣。这事儿反过来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连《三体》这样的通俗文学都成阳春白雪了,我们对阅读的兴趣和品味岂非已经跌落到尘埃里去了。
其实对于这样的尴尬我也不能避免。前不久入手一本罗伯特·麦基的《故事》,这本书是一本编剧写作教材,被称作编剧的圣经。这几年,麦基他老人家频频访华,给中国的电影人补课。捎带着他这本书火了起来。尤其是今年,各路影评人谈起电影来言必称麦基,《故事》这本书简直已经成了衡量电影的规皋。像我这样的影迷如果不看上两眼又怎么在圈子里混啊,买买买。至于什么时候看,那不重要。
总听人说起改革开放之初中国人对于文化的饥渴,你能想象一个流行萨特的年代吗?你能想象一个盛行诗歌的年代吗?那是一个文化的大时代,如今的话语权掌握者们都是在那个时代培养起来的。在那样一个基数上,我们才收获了现在这点果实,甚至都没产生什么像样的大师。那么在现在这样一个文化小时代成长起来的人们,又会在未来结出怎样的果实呢?当然,韩少功并没有这么悲观,在他看来,抱怨自己生不逢时,是懒汉们最标准和最空洞的套话。他说:“文学并不是专为节日和盛典准备的,文学在很多时候更需要忍耐,需要持守,需要旁若无人,需要繁琐甚至乏味的一针一线。哪怕下一轮伟大节日还在远方,哪怕物质化和利益化的“小时代”正成为现实中咄咄逼人的一部分,哪怕我一直抱以敬意的作家们正沦为落伍的手艺人或孤独的守灵人……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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