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

过去的一年中，她都没有出国旅行。从高中寄宿学校的每年出国交换传统，到在欧洲独自求学6年的不羁青春，她已经忘了上次这么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国家整整300多天的日子。始料不及的是，她却无比安分地度过了这一年，平静地迎来送往周遭人等轮流旅行，以及反复晒各种羡煞人的照片。偶尔点上一根烟，光脚来到狭小的阳台上，坐在白色褪掉漆色的小圆椅上看这夕阳发呆，或者默默给旅行的照片们点赞。
新的一年开始的毫无悬念；一年的忙碌似乎在29号乍然而止，她坐在格子间里带上白色的大耳机，那天下午持续循环的歌是《They say it’s wonderful》，in everyway, so they say。手机突然作响，是大学时最好也是最作的gay蜜打来，第五次请求她去东南亚一个俗气的小岛上陪他和朋友们冲浪。“可我不会游泳啊。”她正准备第五次用这个理由回绝，却不知是怎么的，脱口而出的却是“行啊下个月岛上见吧。”
她真的不会游泳。也从未觉得有必要。若某天真需要把游泳作为求生技能的生死关头，那基本也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每每她都对这逻辑的紧密性在心里暗暗击掌叫好。
于是也不知是怎样一股劲头，20多年放弃的游泳，去过无数海滩套着救生环浮在加勒比／大西洋／渤海湾／墨西哥湾的安乐肉身，竟然每周去上这个并不邻海的内陆城市的游泳课。原来没有的天赋，多得一个懒字－25天课程结束后自由游泳的她叹道。
她也从没喜欢过上东南亚，尽管这对于旅行目的地来说是那么地唾手可得。在去过为数不多的东南亚城市里，那种腐败并小家子气的建筑和民风，都和她的内心写着大大的“不和”二字，无法妥协。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穿上了白色的连体泳衣，趴在了一个陌生的滑板上。水流冲刷过的帆板混合着光滑和粗糙的质感，有着健康肤色的冲浪教练个子比她还矮一些，说着带法语口音的英文鼓励她继续划水。今天的浪高不超过1米，最适合她这种初学者。三个小时和几次上岸以后，她终于觉得自己准备好了要在帆板上站起来。
等到那阵最合适的风来，水珠从向后拢的头发中渗出，坠落在长睫毛上再滑下到颈肩；夕阳正嚣张着，岸上的小伙伴看得到的只是她的剪影。风开始在她耳边加速，如同一个情人初次暧昧的密语，动听又充满未知。小小的浪从身后涌来，水花溅起拍打到她，温柔却并不着急。她的双腿坚定地控制着每一根神经，慢慢地稳定住自己的，下沉身体的中心，找到那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支撑点。缓缓将手离开帆板边缘，她开始将拱起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扳直。短短几秒，只有短短的几秒，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浪打破了平衡的前腿，翻倒在并不深的海中。
并不是最完美的体验。她却也没有沉没。亦不记得指示人拍照留念以供事后的谈资。回到内陆以后，她也并没冲动地再次希望快点去再冲浪。后来走运被派到夏威夷出差，看着同事们向如画的海中冲去，她都没有再次动心。
毕竟不是做一件事就要爱上一件事，遇见一个他就要爱上一个他。有惊喜，未沉没。她甘之如饴，也便继续欣赏着小露台上的旧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