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奈家寻短见的小模特——夜读波德莱尔

马奈，脚蹬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
你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它
你送他上了四轮马车
车夫是张生面孔
络腮胡的皮尔哪里去了？
送走名叫马奈的你的主人
你洗凈全部画笔
去了趟邮局寄一封信给他朋友
蒙特戈依街人山人海
你穿过蛛网小巷
险些迷路
踩了一脚臭狗屎
幸好，还有几只咕咕叫的青灰色鸽子
你坐在马奈家小小的窗前
发呆，蓝色鸢尾开得善良
临街的窗户伸出五色旗，行人们高唱《马赛曲》
你一个都不认识，他们
学生、小贩、工人、兵士、戴瘸腿眼镜的知识分子
这就是巴黎？
你在房间走来走去
卧房、客厅、卫生间、厨房
偷喝了两口烈性酒
你找到一些眼熟的东西
一根绳子，一枚铁钉
又在阁楼找出一柄，锈蚀严重的榔头
你把绳子揣进口袋、把铁钉攥在手心
提溜着榔头
站到了高你两头的大衣橱前
橡木味让你安详，深吸一口气
你用榔头把铁钉使劲敲
进去了，出人意料地深
你把绳子往铁钉上认真系
拽一拽，结结实实
这下
你相信橡木是橡木做的
你相信铁钉是铁铸的
你相信绳子是绳子
还不够
你抬手划过自己的脖子
人民不死，他们说
那一副油画在正午阳光轰鸣的墻上
你头戴荆冠神色忧悒
再见马奈
你的表情豁然开朗
后来
马奈的朋友——
波德莱尔敲着打字机将你埋葬
在巴黎欢腾的夜的墓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