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卫斯理写过一个恐怖小说，叫《头发》。当然，我写的跟这个没关系，不恐怖。
起因是这样的：我们三个姑娘，有一个qq群，专门用来工作时间插科打诨，互相攻击互相抚慰。这两天，我们依然胡说八道，但是，不关风月，开始议政了！开始忧国忧民了。。。。说急了，我不过说“啊呸切”，有人说“擦日操”……想象着电脑那端，梳着蘑菇头，穿着小裙子，擅长扮萝莉的姑娘开始堂而皇之说脏话，就觉得这个世界很慌乱。
之前一直信奉：看清楚这个世界，然后去爱它。现在，有点担心看得太清楚，就没法爱了。所以，故意的转移话题，说点别的。
 
在我小时候，经常有一个诡异的画面。小小的我，洗完头发，半干不干之际，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我娘坐在高处，给我把头发梳成一个马尾，然后，拿很细很长的带子，一圈一圈绕起来，在最下面结个结。怎么说呢，效果很像现在古装武打片里侠女的造型，还得是粗制滥造那种。
这真不是审美层面问题，而是技术层面问题。因为每次这样缠过之后，散开来，头发会相对直一些。
明白了么？作为一个天生自来卷，在我生命的前二十年，一直在与它搏斗。
那会儿，跟着我娘看琼瑶小说。主人公都有一头顺直、乌黑的长发。我的头发乌黑是没问题，但实在实在不顺直，又多又卷又篷，那会儿没吹风机，又不讲究造型，散开来，那就是活生生一爆炸头。关键是按在我这小身子骨上，怎么看怎么别扭，简直恨死！只好天天麻花辫造型，试图把它藏起来。
 
那会儿看过一个动画片。大概是说小女孩意外得到一朵神秘七色花，有七个花瓣，可以许七个愿望。我看完后天天意淫，要是我有这么一朵七色花，第一个愿望就是：让我有一头乌黑亮丽顺直的秀发吧！
 
后来老天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声，传说中的离子烫流行至大江南北。我绝对是最早那批小白鼠，顶着一头拉直过的长发，开心得忘乎所以，就是那种沉冤得以昭雪的感觉。然而，好景不长。我的顽固自来卷，拉直效果最多只能保持一个月……
盛极时期，我半年烫过三次。中间遭受无良理发师多次迫害。一次是给我减得极短极薄，丑不堪言；另一次是忽悠我染黑，大爷的本来我头发就黑，染黑之后，简直跟墨汁一般……太阳光下，还散发蓝幽幽的鬼光。
 
再后来，我怒了。索性烫卷。二十出头，顶着一头卷发，那叫一成熟。。。总之，在我大好的青春岁月，没干别的，基本就是跟头发较劲，一会儿直了，一会儿卷了，来回折腾，往死了折腾，头发干枯、开叉、变少，我也筋疲力尽。我娘说我的头发就是刘胡兰，受尽各种酷刑，最后，它死了。
 
不知道是哪天，突然的就顿悟了。大概两年没进过理发馆，长了就自己修剪一下。平时想要直了就拿吹风机吹吹，想要卷了就拿卷发棒卷卷，实在搞不定的时候，索性盘起来。
依然会被人笑话。有同事走在我身后说：你知道你哪里最胖吗？摇头，她说：头发。
还有一次，忘了吹，无比蓬松，有同事问：啊，你怎么了？我很平淡道：被雷击了。
曾有人揪着我的头发疑惑：你说你这样子，明明应该是有一头又细又软的直发才对，为什么它们倔强顽固成这样？
真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接受自己了。那代表我的另一种性格，另一个我。
中间有一阵子动摇过，想换个颜色，觉得太黑了，穿衣服不好看。现在觉得幸好没换，不然一定会后悔。
 
想起多年前，刚进大学，军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列队集合。刚洗完澡，我散着头发，拿着脸盆，很丧地站在队伍中。身后有不认识的姑娘推我，说：你的头发真好看。
回头，她冲我微笑，指指旁边的人说，我们正在说呢！真的很好看。
我没说话，认定她们在开玩笑。但是，这个场景，很奇怪地映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其实，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现在我头发的样子，和好多年前，一样了。多、黑、厚、硬、蓬松，卷曲。这两周北京分外潮湿，洗完头发，如果不及时吹干，因为太多太厚，最里面那层会有发霉的趋势。。。。我怕它们长出绿毛，所以，每天早晨洗完澡，我都会把它们拿毛巾包好，出来溜达一会儿。然后，胡乱吹干，绾起来。今天，坐在这里，忽然想到原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它较过劲了。
 
借由头发，我完成了自己与自己，以及与这个世界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