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 1月17日 关于你手术的二三事~A
1月15号，爸爸手术。早上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就开始下雪了，因为出门早，世界是没有被践踏和碾压过的一片片银白，树枝都是白的，我走在路上，雪还在下，我也慢慢变成白的。路灯昏黄映在雪上，一节一节，一节一节，像光的火车。
我是个铁路子女却跑偏了轨道，有时我甚至脱轨了，以为自己是架飞机，我总是想快速地到达更远的地方，更好的将来，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到医院的时候，你还在睡觉，天还没有透亮，我坐在你身边，我看着你，你睡得很平静，这让我心里也很平静，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前一天医生找我谈话，他把我带到一张泌尿系统图前跟我讲解你哪里出了毛病，跟我讲解这个手术要怎么做，跟我讲解手术中可能遇见的危险以及手术完也可能遇见的风险……他说：“我都讲完了，你明白了吗？现在不明白什么你可以问。你要是都同意就签字吧。”我问他一些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在手术后活检报告里才能找到答案，既然此时不能给我答案，我也别无他法，就只能去签字了。
这是我第一次为你的手术签字，这不是你第一次大手术，却是我第一次以你女儿，直系亲属的身份签字。这次之前，你总是瞒着我，瞒着我，瞒到做完手术才告诉我。你第一次大手术，我在泰国，每天在海边无所事事，思索着我无关痛痒矫情操蛋的人生。你第二次大手术，我肚子里怀着你孙子，在北京每日纠结在人间烂戏里。你第三次大手术，我和你孙子在西安，那时我处理着我自己家庭中的种种琐事，心里和行动上都有了要回来和你一起生活的意愿与打算。你第四次大手术，我坐在医护办公室签下一页又一页的我其实看不太懂的这个那个，我在好几个我不知道到底该同意还是不同意的同意后写下我的名字，我在关系的冒号后写下父女。我没有哭，我的脚是软的，像踩在梦里，人轻飘飘地站在充斥着各种气味的走廊上，然后我努力笑笑进病房跟你说：“都签完了，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你签字。”
你是泌尿科第一台手术，王主任给你做的，据说同一天还有某个领导和一个本院职工，你被排在他们前面，我觉得这是我们的福气，是家里人拖着人情拿着钱为我们争取来的福气。小姑、小姑夫来了，二姑来了，小叔来了，我和小姑陪你到手术的楼层，其他人在房间里等着你。
第一住院部所有的手术都在这一层楼，手术室外全都是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人多得没有坐的地方，人们站着交谈，人们蹲着沉默，人们喜极而泣为到来的新的生命，人们悲伤嚎啕为不能挽救的生命。我让小姑也上楼等着，我一个人隔着那扇似乎事关生死的门在走廊里来回的走，来回的走，我成了不分宗教不辨门派的诵经者，我背了我会背的所有经，我掏出手机百度那些我背不下来的经，你在里面挨刀我在外面念经，你全麻失去知觉我在嘈杂里觉知。
两个小时后小叔和小姑还有二姑都下来了，小叔说主任打了电话，手术做完了，一切顺利。我们都在门口等着你，马安叔叔和雷雷也来了，你在里面等着苏醒，我们在外面等着你苏醒。你的兄弟姐妹跟我说着你有多么的任性和不听劝告，他们都那么爱你，他们都让我好好监督你，让你对自己的身体负起责任，小叔说：“我们做什么都不重要，你爸太任性，太犟，受罪的还是他自己，疼在他身上，我们都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他真的要对自己的身体负点儿责任了。”爸爸你应该感谢他们，我也该感谢他们，你们这一代有着令人羡慕的友爱，即便你们每个人都如此不同，即便你们都用自我的方式表达着对对方的爱，但好歹这不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这是有爱的家庭，这个家庭比起这世间很多家庭，有着太多可以被称颂的有情有义了。
你被推出来的时候，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你带着麻药给予的致幻剂笑容，像个小孩子。你能很清楚的问话，你说：“已经都做完了吗？”我说：“是啊，完了。你睡美了吧。我觉得你肯定睡美了，你打了麻药就感觉不到腰疼了，你终于好好睡了一觉吧。”爸爸，你看上去真让人心碎，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身上插管坠着导尿袋，你迷迷糊糊的温温和和的，你笑着的时候又可爱又淘气，你成了我的无能为力的小孩子……爸爸，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样了，再也不想了。
爸爸，我们一起努力啊，改变一些糟糕的沉溺在惯性中不肯丢弃的生活习惯。我们一起努力，过一些新的生活，寻找一些新的意思。我知道让你65了，我知道你狮子座固执己见，此刻对人生做出大的妥协和让步，会让你因为打破惯性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不过爸爸，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在那些你不能忍受不想忍受想要撒气赌气的时刻，把你的暴脾气、你的愤怒、你的不安、你的任性都交给我吧，我可能会哭，会和你争得脸红脖子粗，但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永远永远守护你。爸爸，现在，是时间了，我们不要在耽搁下去。
我是个铁路子女却跑偏了轨道，有时我甚至脱轨了，以为自己是架飞机，我总是想快速地到达更远的地方，更好的将来，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到医院的时候，你还在睡觉，天还没有透亮，我坐在你身边，我看着你，你睡得很平静，这让我心里也很平静，没有丝毫忐忑不安。
前一天医生找我谈话，他把我带到一张泌尿系统图前跟我讲解你哪里出了毛病，跟我讲解这个手术要怎么做，跟我讲解手术中可能遇见的危险以及手术完也可能遇见的风险……他说：“我都讲完了，你明白了吗？现在不明白什么你可以问。你要是都同意就签字吧。”我问他一些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在手术后活检报告里才能找到答案，既然此时不能给我答案，我也别无他法，就只能去签字了。
这是我第一次为你的手术签字，这不是你第一次大手术，却是我第一次以你女儿，直系亲属的身份签字。这次之前，你总是瞒着我，瞒着我，瞒到做完手术才告诉我。你第一次大手术，我在泰国，每天在海边无所事事，思索着我无关痛痒矫情操蛋的人生。你第二次大手术，我肚子里怀着你孙子，在北京每日纠结在人间烂戏里。你第三次大手术，我和你孙子在西安，那时我处理着我自己家庭中的种种琐事，心里和行动上都有了要回来和你一起生活的意愿与打算。你第四次大手术，我坐在医护办公室签下一页又一页的我其实看不太懂的这个那个，我在好几个我不知道到底该同意还是不同意的同意后写下我的名字，我在关系的冒号后写下父女。我没有哭，我的脚是软的，像踩在梦里，人轻飘飘地站在充斥着各种气味的走廊上，然后我努力笑笑进病房跟你说：“都签完了，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你签字。”
你是泌尿科第一台手术，王主任给你做的，据说同一天还有某个领导和一个本院职工，你被排在他们前面，我觉得这是我们的福气，是家里人拖着人情拿着钱为我们争取来的福气。小姑、小姑夫来了，二姑来了，小叔来了，我和小姑陪你到手术的楼层，其他人在房间里等着你。
第一住院部所有的手术都在这一层楼，手术室外全都是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人多得没有坐的地方，人们站着交谈，人们蹲着沉默，人们喜极而泣为到来的新的生命，人们悲伤嚎啕为不能挽救的生命。我让小姑也上楼等着，我一个人隔着那扇似乎事关生死的门在走廊里来回的走，来回的走，我成了不分宗教不辨门派的诵经者，我背了我会背的所有经，我掏出手机百度那些我背不下来的经，你在里面挨刀我在外面念经，你全麻失去知觉我在嘈杂里觉知。
两个小时后小叔和小姑还有二姑都下来了，小叔说主任打了电话，手术做完了，一切顺利。我们都在门口等着你，马安叔叔和雷雷也来了，你在里面等着苏醒，我们在外面等着你苏醒。你的兄弟姐妹跟我说着你有多么的任性和不听劝告，他们都那么爱你，他们都让我好好监督你，让你对自己的身体负起责任，小叔说：“我们做什么都不重要，你爸太任性，太犟，受罪的还是他自己，疼在他身上，我们都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他真的要对自己的身体负点儿责任了。”爸爸你应该感谢他们，我也该感谢他们，你们这一代有着令人羡慕的友爱，即便你们每个人都如此不同，即便你们都用自我的方式表达着对对方的爱，但好歹这不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家庭，这是有爱的家庭，这个家庭比起这世间很多家庭，有着太多可以被称颂的有情有义了。
你被推出来的时候，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你带着麻药给予的致幻剂笑容，像个小孩子。你能很清楚的问话，你说：“已经都做完了吗？”我说：“是啊，完了。你睡美了吧。我觉得你肯定睡美了，你打了麻药就感觉不到腰疼了，你终于好好睡了一觉吧。”爸爸，你看上去真让人心碎，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身上插管坠着导尿袋，你迷迷糊糊的温温和和的，你笑着的时候又可爱又淘气，你成了我的无能为力的小孩子……爸爸，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样了，再也不想了。
爸爸，我们一起努力啊，改变一些糟糕的沉溺在惯性中不肯丢弃的生活习惯。我们一起努力，过一些新的生活，寻找一些新的意思。我知道让你65了，我知道你狮子座固执己见，此刻对人生做出大的妥协和让步，会让你因为打破惯性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不过爸爸，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在那些你不能忍受不想忍受想要撒气赌气的时刻，把你的暴脾气、你的愤怒、你的不安、你的任性都交给我吧，我可能会哭，会和你争得脸红脖子粗，但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永远永远守护你。爸爸，现在，是时间了，我们不要在耽搁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