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_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十年前的网络。没有微博，没有微信，没有自拍，没有facebook,没有youtube。
   用QQ聊天，偶尔去聊天室，看不同的人用各种文字快速而直接的表达着自己。
   如果网络行为也有老派一说，那老派一定说的是：泡论坛，聊QQ，写邮件。
   那个时候，我混着一个叫Solike的论坛。常常会在上面用“小四”的名字发些无聊的软文。大部分是些小女青年无病呻吟的意识流。一股子没经历过风尘的嫩草味道。写一些永远也写不到结尾的故事。（笑）记得坛子电影版里有个男人，ID：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忘记了他写过什么，似乎有那么些东西。但总归是简洁有力。直插我心。
    可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尽管他后来加了我IM，可加理由无关于我的文字。不过只因为“小四”这个名字让他欢喜。往深了一问。原来他同我生日同在四月。依稀记得是四月二十一的样子，但却足足比我大了几年。另以原因是一篇文字曾提及我哮喘离世的发小，碰巧他也祖传哮喘。这也可以算作缘分。
 
   网络聊天的好处无非有以下几点：1. 你永远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所以一切尽可以往你所认为的那样变成真的。2. 只要不走入现实，就不会有责任。于是永远可以表达当下的情感，而不用为未来情感的变化承担善变的责任。
   我们坚决没有网恋。这也不是要讲一个关于网恋的故事。我们只是在那样一个老派的网络里，用IM聊天，用邮件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说自话。我说秋天的CS下雨很烦，他说他那里天气很干。我说新进大学认识的朋友很好玩。他说大学就是个操蛋的地方。因为他在大学打架，打伤了某个地痞的儿子，于是废了学业，来到现在的城市。我说大学军训教官很帅。他说比起狗来他更喜欢猫。因为比起狗的粘人，猫更加独立，霸气有性格。我说我发小哮喘，我很难过。他说看他祖传老哮喘还活蹦乱跳，放心，这都是命。我写信说我各种悲春伤秋烂情绪。他回信说除了对我无病呻吟的总结之外，大多谈得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的事情。撇开来看，我们总归不常在同一个轨道上说话。 可却有条不稳的并行前进。
  现在想来这是一种“极好”的方式，恰好的距离。邮件，文字。互相絮叨的多了，就会有那么些小依赖与安全感。那些稀疏的邮件聊天频率足够我们把一日一日里要说的事情攒下来，然后一次写完。隔上两三天等个回信，好像就能逃到对方的世界里去似的。语言太过凌厉，不如文字，读信的过程，像是用自己的语气来读一个别人的故事。慢且熟悉。
  好像我们也有过视频。他开着镜头，大多时候没有人出现。镜头总是对着房间一角。除了墙壁转角的直线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从来也没有摄像头，偶尔语音说两句。大部分的时候视频只是为了放些他喜欢的歌给我听。张国荣，张艾嘉，外国歌，不知名的小艺人的歌....
 03年4月，张国荣去世。我震惊之余给他邮件。却很久没有回消息。心里有不安，怕是哮喘不治或是其他。追了几封过去。终究有一天有人回信，回信的却是他弟。信里说：“小四姐，我哥前一段时间出车祸啦，在医院躺着呢。前两天张国荣死了，他说你肯定会给他写信的。让我帮他过来回个邮件。生死无常让你不要太记挂。我哥他好着呢，早没事了，医院有个护士，叫小鹿。可漂亮的。天天缠着我哥。他估计都不想回来了。”
 
 邮件里附带文档里有他给我的留言。一如既往的简单而直白。“小鹿不错，但有点烦，哥哥走了他也很难过”。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可时光久远带走了我很多关于文字的记忆。就记得读完信的我松完一口气的情绪。
 
 再后来，论坛没了，我找了Sohu Life开始写Blog，他起初有些不乐意。留言给我说过网络日记像贩卖隐私。我想，如他真看到现在的微信圈或微博会不会更加惊讶。原来那么多人都有那么多的隐私需要贩卖。卖不卖且说，不过是期意自己说话，更多人的听，好在茫茫人海，寻一两知音难觅。这个道理，我现在想明白了，他怎么不懂呢？
  最后一次关于我俩这种安逸情绪的记忆是一次视频。他的空白的镜头里出现的是居然一只企鹅公仔，那天没有放歌。他也没说话，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说话，稀里糊涂忘记说了啥，末了，问他为什么不放歌。他说了一句：今天还有人在听你说话。话音里带着笑。我愕然。急忙关了语音，IM消息问：谁在？他答：小鹿。昨晚她都在。我好像是再未回什么。就干脆的下线，退网。我想我当时生气了，还有种受辱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两人的距离里被第三个人打破后的不安全感吧。其实任何距离和关系的人，都有一份安全感。无关于多亲密，就像无期带着女朋友见老友，而老友正喝完老酒发酒疯。三个都会尴尬吧
按职业习惯来说，我突然想起了敏捷开发中关于稳定团队的理论。任何一个新成员的加入将原本成熟的团队带入到新的动荡中。
小鹿不过就是这么个新的成员吧。那时候的我，还太年轻了。还没准备好接受动荡吧。所以那次以后，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写邮件了。他也没有邮件回来。大家就彼此承认的接受了改变。
  时间太久远了，真的忘记了太多。忘记了我怎么想起来，就是猛地意思到他的IM很久没有亮过。给他写封邮件告诉他我快要毕业了。也没有回应。再过上很久，回信居然又是他弟弟。 弟弟说“四月姐，我现在在X国。我哥他不在了。他在几个月前从X城回来的路上为了躲一只猫，翻车了。他走了。”
 我忘记了我有没有回邮件。
 只是好多年没有打开那个邮箱。再次想去看那些老邮件时，邮箱居然已经冻结（妈蛋的X浪），重新激活以后，什么都没有了。俨然一个崭新而没有任何痕迹的邮箱。
 就像Solike早就没有了，Sohu life也没有了，网络上一切我的文字和他的文字早就湮没在满天的信息洪流中。狂大的全民网络盛宴里，没人知道，10年前的网络里是不是有这样一个ID。就如同现实世界里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样一只深夜跨过公路的猫。
  长久以后坐在这里讲故事的我也无法讲清楚这个故事。不过我觉得那些消失在时光里的细微末节都不再重要。这个故事里的ID是否真假也不重要。
  前几日，我拉着快要睡着了假先生讲了这个不知道真假的故事的时。他沉默了很久在黑暗里回答：嗯，这是一个诡异的故事。
 嗯，我知道这是一个诡异的真故事。也就由衷的感谢给我带来这个诡异真故事的，却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一直特立独行的猪先生。
   日安。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