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

      越南只说越南语，像一种听不懂的广东话。英语在这个狭长形状的地图上并不流行，所以我成了哑巴。大部分时间，这个国家只和自己对话，电视台，音乐和商店，它维持着沉默和抗拒的脸，可沉默不代表无声，它依然喧闹，热火朝天。
      因为实在挨不住从岘港出发去西贡26个小时的大巴，我们就在车子路过美奈的时候提前跳下来晒了六天太阳。前几天总算到了西贡。
     老旧的人力三轮和西贡河还保留着情人里的桥段，不祥的雾霭偶尔笼罩着河岸。剩下的，法兰西和中国留下的痕迹随处可循，一下花园洋房，一下寺庙亭台，所有的楼房都又细又薄，各种肤色语言，整个城市混搭的厉害。一个修行的僧人在人声鼎沸机动车呼啸成群的西贡街头用及其迟缓的步子匀速行走，转角又一个袒胸露乳的老年妓女坐在街边对着手机大唱越南民歌。卖口香糖的罐子里也卖烟纸，市民吃了碗河粉就在路边卷一根，每个人都是dealer。
     从52层的电视塔上等待了这座城市的一次日落。并无特别，只是每次从这个角度俯视人类文明，总叫人有了在游戏里的错觉，汽车成了平面的移动小方块，有条街堵满了红色的尾灯一动不动，我就知道它堵车了。尤其还有几座酒店楼顶，那几滩刺眼的天蓝色的游泳池，显得特别可爱，还有一个圆圈中间写着H的直升机降落点。
      赤道附近的月亮位置都很奇怪，喜欢突然出现在眼前，硕大无比，然后一边缩小一边升到头顶。
      到了晚上， 一区的范五老街霓虹灯泛滥，男女老少三十六行，无论肤色种族，西装革履或者破布烂衫，通通坐在路边摊30厘米高的板凳上喝咖啡，座无虚席，人头攒动，这是一整个国家的风俗。我们边喝啤酒边用眼睛跟踪来来往往的好事。推车卖鱿鱼的女人都穿着成套睡衣；上了年纪干瘦的越南男人赤着上身聚成一团，金黄皱巴，像放久的油条；年过六旬留山羊胡的白人老头耳上穿十几个环；乞丐戴粉色棒球帽步伐矫健溜过塞满摩托车的马路；卖大麻的男人一直闲挂在摩托车上，贼眉鼠眼，明目张胆，不放过向每一个有纹身的白人小孩兜售好货，几个熟客走过他不用问价地快速交换。一个耳廓大的能塞两根香肠的矬子走了过来；一个头戴白帽的犹太人走了过去；一个发型像柯本的男孩在酒吧门口泡妞；一个肥头大耳的秃子踏拉着拖鞋好像刚从北京胡同里钻出来。
      西贡不做声地包容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外来户，用咖啡和河粉招呼他们。这个从前的金三角大毒枭，把鸦片换成了友好的大麻，当然还有些别的。我已经晕了，我的意思是，喝大了。招呼穿紧身裤的服务员来买单，450000越南盾，不到一百块人民币。我问哪有厕所，他指了指对面狭窄如门缝的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