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以南

东北，冬季。
凛冽，冷色调，略显强硬的对比，极硬的线条……清清晰晰地勾勒出一切，无论是树木，旷野，建筑，还是人。
毫不含糊地、潇洒地分明着。
                
                
优雅是一只猫走过旷野。它在进村的一条垄沟上坐下来注目远方，像是威仪的君主严肃地审视着自己的土地。我默默望着它的背影，火车走了好远，它丝毫没有被惊动。不远处的农家院里，一堆玉米杆铺成的厚垫子上，一只毛驴舒服地卧着，阳光正好落在它的身上，反出几缕亮色。它的旁边，是秋季收获的金灿灿的玉米棒，就那样堆成大大的一堆，看着就想跳进去被淹没。这是冬季少有的暖色，胸腔一下子就被充盈了，很满足。
山间的小路，积雪都还没有化，倒是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已经还了原本的颜色。于是雪带在山上逶迤着，飘逸着，是冬的另一种柔软。农民将树种在田间地头，稀稀落落地。树上早已没有了叶子，枝干线条却因此明晰了，远远望去就像一幅剪影，轮廓的美好。旁边座位的小男孩，无比兴奋地大声数着路过树上的鸟窝，前一个还是五十九，下一个就突然变成二十了，妈妈在旁边提醒着，他却兴奋地丝毫不自知。
“有那么多鸟窝啊！”
有那么多双翅膀，划过天际啊！
在大连的海边，我曾久久伫立，呆看那一群一群的海鸥。真的是属于大海的鸟，身姿都尽显海的流动、气势与勇气。海的硬也是流线的，没有突兀的角度，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真性情。哦不，是真性情的冷峻一面吧。包容与对立，接纳与搏击，它或深或浅地呼吸，安详着，也愤怒着。
                
                
                
                
就像这个城市，市区与海湾的截然对立。纵横的街区，完全没有规律，习惯了四四方方正南正北，一时很难适应。房屋依山而建，地基的水平线很少相同，到达另一幢楼就需要爬坡，下雪冻住阶梯的日子，真不知道老头老太太是练就了怎样的身手。街道十分窄，每走一条街总感觉不是主干道，却又找不到更宽的路。有轨电车的轨道在马路中间，上车下车得穿过一条自行车道一条机动车道，不算拥挤，但密度很大。
而沈阳的感觉就很平淡，也许没有怎么坐过公交，也许未曾好好行走这座城市，圣诞的气氛还未曾散去，过年的氛围就这么火辣辣地来了。寻常百姓家，参与度还不低，像是随时都能挥起大手帕扇子，二人转唱起来。
                
                
                
                
                
                
                
                
或是青旅的灯光下，几个人在木质长椅上挤着，还有人拉过小软椅，一起看《国王的演讲》。
                
                
一路向西，绿皮车是坐一趟少一趟了，慢悠悠地晃悠着。晃悠过雪粒反射着早晨的微光，晃悠过午后的暖阳懒懒地射过车窗，盖在趴在小桌上午睡着的姑娘的发丝，晃悠过不知何时消失的夕阳，晃悠过一个一个未曾听说过名字的小车站……再扭头一看，原本满满的车厢，人已经剩不多了。
只剩下铁轨边的一盏昏黄的路灯，遗世独立。
照亮了远行人回家的路，而这个冬天的东北，也留在了长长铁轨的另一端。
要过年了，天也要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