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園與碧城女弟子 - 王鶴

詩壇大家袁枚是乾隆四年（1739年）進士，當過多年縣令，中年辭官歸隱，在南京小倉山下築隨園，晚年號隨園老人，與趙翼、張問陶合稱乾嘉時期「性靈派三大家」。袁枚桃李盈門，隨園女弟子更是人數眾多、詩作出色，令世人矚目。這些閨閣才媛以「隨園授業弟子」的身份為榮，結社吟詩，刊刻詩集，活躍一時。
江南士林對於這群女詩人的華麗亮相，大多持肯定、讚賞態度，但也有衛道者不以為然。著名史學家章學誠就非常看不慣，《隨園女弟子詩選》1796年刊刻後，他在《丁巳劄記》裏憤而抨擊：「近有無恥妄人，以風流自命，蠱惑士女……大江以南，名門大家閨閣多為所誘。……此等閨娃，婦學不修，豈有真才可取？」
章學誠的《婦學》，痛心疾首於婦學失傳，女界受無行文人之邪說倡導，「因詩而敗禮」。他認為，那些傾城名妓，頻繁接待名流，與之酬答詩章，倒也屬於分內。而良家婦女則應專注於「德言容功」。
袁枚的主張，當然與章學誠的迂腐之論背道而馳。他的《隨園詩話補遺》寫道：聖人置於《詩經》之首的《關雎》《葛覃》《卷耳》，都是女子之詩。「俗稱女子不宜為詩，陋哉言乎！」
陳文述的碧城女弟子，是繼袁枚的隨園女弟子之後，最受世人關注的一群才女。陳文述號碧城外史，嘉慶五年（1800年）舉人，詩名揚播京師，但三次會試三次落榜，後擔任過知縣等職。
科舉失意、仕途灰暗的士人，容易生發懷才不遇、壯志難酬之嘆。陳文述詩才縱橫，名冠京華，但科場不順，也淤積着這股讀書人最普遍的煩悶。不過，漸漸也成了詩壇名宿，聲望既高，還有一群才媛羅列門牆，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陳文述的三十多位女弟子，以身為「碧城詩弟子」而自豪。1827年，陳文述初刊《西泠閨詠》十六卷，吟詠五百餘位與杭州相關的古今名媛，包括吳藻等弟子，為每人賦七律一首，並附小傳。詩集由妻子龔玉晨編選，好幾位女弟子參與編輯校對。陳文述妻兄龔凝祚為《西泠閨詠》作序，讚嘆碧城女弟子長於詞章詩畫，還分別精音律、工書法、通醫理、善騎射、能鑒古，「春蘭秋菊，各擅其勝」。
陳文述編選有《碧城仙館女弟子詩》；鄭夢白等收錄乾隆、嘉慶以來詩作，編選《正聲集》，請陳文述編撰其中《閨閣》部分，碧城弟子的詩歌因此入選，再次在文壇亮相。陳文述對女弟子非常讚賞，為她們的才思繽紛而自得，覺得碧城弟子毫不遜色於隨園弟子。
對於陳文述尾隨袁枚，倡導並揄揚女學，士林以讚賞者居多。但也有人不以為然。
清代閨秀寫作興盛，環繞袁枚、陳文述的文藝女青年們，在女性寫作史上，畢竟輝映一時，不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