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科大记略
十七日夜。灯无光。夜无人。醉。晚归。忆前日自作记略文一则。无所终归。以楼之静幽闻有人窃窃语。入室而观。则友睡已深。乃静坐凝立。似有思而不思。不知心之所止。忽闻有声。异之。闭目索其源。则影生。久而不灭。遂起。 起身四顾。见月色入户。乃倚窗而望。欲观星辰。然阴云满天。星月俱去。唯灯光摇曳。以映路人尔。遥见人影散动。灯下有读书者。立而趋灯。以光之摇曳。寻而复寻。立而复立。终不得。故弃目疾之思。勉而读之。余笑之于心也。科大之供电既若此。灯泡不全。电压不稳。有光则足矣。不若他年伸手不见五指时。此已大进。更复何求。何故如斯乎。 久立。目似瞑。见读书者仍立而苦读。复笑而去。乃登床。因方才意有暇。又观读书人之趣事。故忘归时,无光无人,思有异动之事。卧而欲睡。 本已睡入。忽以残念思眼药未点也。前久而观灯下之人。眼已不适。又忖吾眼疾久而未愈矣。心下惶然。况前数日,每夜深,即与人有所语。忽睡而复醒。醒而须臾复睡。斯人之语断续入耳。吾支吾应之。辗转反侧。不知其眠也。终有一睡而不醒。则天明已至矣。故积数日而未有眼药入眼。忆此。又忆医之忠告。悔之。实增一笑尔。余每以察昨日之非为醒。故常有觉醒。常有彻悟也。思方此。余已复睡也。医嘱之事。终不过睡前之一念尔。 少顷。忽觉腹有不适。盖夜半饮酒过甚之故也。乃骤起,而取纸入厕。既入。则察原窃窃语者仍立。以睡眼窥之。其面色有悲。立若凝。除口有所言。无所动者。目虽有睡意。然气语平缓而有持也。听其所言者。虽不详解。仍知其心必有千百鼠动。久而不平也。忽一冷风起。拂余通体。不禁寒颤。复观其人。立若凝也。事毕而出。疾走入室。 又须臾。腹复痛。起寻黄连素。余自高中起。因纵酒终日。故常备此药于身也。解包索之。久而不得。又惮大动作。扰友与周公会。心急而坐。思其处所。见桌上群书。平齐而立。方正有型。若示威状。有游行态。旁有一粗拙之笔。置于凌乱草稿上。夜深且静。故难晓纸之所言也。略察其影。忆白日之思虑。则知必有方程于其上。碎语几则绕其旁。左右转之方可观其全。然总其全,必无所终归也。时又念及书置已久。居一隅而未动。以故平齐有整。威然有型也。虑此。若有所得。盖亦今是昨非之属。启包一侧小口袋。得黄连素。水服三粒。了吾心愿。 时睡意大去。无所作为。扶腹而出。至宿舍门。见门灯未毕而守门人于传达室内,坐而深睡。觉其必欲小憩后关灯锁门。然一睡不起也。乃至门推之。果未锁。遂出。 既出。穿林而行。俄而。至郭沫若广场。见林中漆黑。唯郭老石像。为群灯所围。光闪夺目。仰则愈高矣。环视六方。见灯未有所损。光亦稳而无摇也。甚异之。大赞科大也。后余立其下良久。细数郭老生前事。黯然有思。哀其大才而为时所累。终不遗世独立而失其心也。夫古人为学。穷力而作。而一事败。足可尽毁之。余每喟然有叹于斯也。故有抱膝长啸。有叹于所谓知行合一者也。 离彼归林。行曲折幽径。其为路欤。或草也。千折百回。见一人立林中吸烟。夜已深矣。恐惊之。避路而走。至偏远处。回首远观其人。见其抽烟之状甚奇也。方吸时。久而深也。其后必有长息。而后缓慢呼之。观其所为。吾肺亦有微痛矣。似有压迫于全身。气不得通。意不能行。不可久立也。每熄一烟。有光火闪起。散若群星。其人必也仰头观天也。然天阴无星。月亦不明。无所观者。故摇而低首。取烟复燃也。如是循环。久而不去。余顿有惶然自心生。此非吾心之惶然。盖其人之惶然也。又观须臾。遂去。 其后无事。漫游于校园。园中高树林立。枝叶繁盛。藏群楼于静夜中。不见秋意。白日常有鸟群起而徙。甚时观之。隐天蔽日也。孤夜仰首。观阴森树梢。觉千万目睨予。不觉悚然。又感树似有意。摆疑阵困余。故久而未出也。更复数步。则树又高矣。夜亦深矣。忽恐树有千万鸟粪若雨齐落。乃赞此阵之玄奇也。以察自喜。疾走欲避。久而不出。方念及科大满园接林也。若盈天网。何可避之。不久忘怀。自乐他事。 园中常有猫凝立而视。双目如灯。友人皆好与之玩乐。余见之亦甚喜。盖斯兽静而听夜。轻逸自生。若夜之灵也。不若鸟之睨瞰。思之悚然。又见有猫斗于林中。目爪俱疾。凶而无声。从夜之静。显其杀机也。忽一惨叫。一猫散败。从吾足上飞驰入林。回视胜者。凝立而视。双目如灯也。 又行良久。因夜深。故复有困意生。不知所行何处也。唯常觉天似微明。立而细察。则灯无光。夜无人也。遂又行。行而又暇。不知所由。故不念其事而自行。终不知所止也。 一时兴起。以口哨奏歌。环响于耳。欲扰夜之安眠及余之困顿也。渐觉夜去。唯溺于歌声也。后余复思。全然不知何歌也。唯其声似常于吾心也。 不知何许时。意暇甚。似坐于亭中。旁有空酒瓶二三。感歌声渐远而不绝。余奏欤。夜奏欤。 歌未竟。东方白。 阴阳鱼作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