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人别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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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宏翔
插图@白日梦先生
“2月14日情人节之夜，babybaba酒吧推出Kiss大赛，无论是爱人、情人还是闺蜜、朋友，只要勇敢走上舞台，献出最深情的吻，都有机会赢取千元现金大奖！”
耀东看见这条信息的时候，脑子里首先冒出的是“什么鬼”三个字，原本下午刚刚和领导发生口角的他站在地铁口看见那些铺天盖地的情人节广告更是怒火中烧，上个月刚刚和女友分手的他，还不能完全适应一个人的生活，甚至有那么一刻，好像地铁门打开，拖着疲惫身体回家的他，总能一掏钥匙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说到底，自己真正依赖的不过是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惰，这么一想，他便顿时泄气，靠在地铁座椅上差点睡过去。
原本心情不好的他居然从电脑硬盘里翻出唯一一部没有删掉的电影，呵，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凤梨罐头的爱情，耀东想想就想笑，他进厕所小解，侧眼便看到盥洗台上的香皂，不由自主联想到梁朝伟对着香皂的那段对话。
他似乎没有仔细去想过第二天是情人节这回事，更没有想过情人节这一天到底怎么过。而直到下班之前，他都还沉浸在与商户交流的邮件之中，抬头之间，办公室竟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直到关了大门，走出写字楼，耀东才发现，今天下班比以往要早那么多。
没有目标的他拿出手机，无意间又看到了昨天那条短信，babybaba酒吧？只是一念之间，他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去。
这是他过的第二十五个单身情人节，对，第二十五个，虽然之前谈过几次恋爱，但是总是熬不过情人节，没有送鲜花和巧克力的对象，耳朵里只有陈奕迅那句“孤单的恋人最怕过节”。从南京东路到衡山路，并不是太远，或许这是耀东给自己找的借口，一百二十五的门票还赠送一件T恤，进去之前，必须统一着装。
耀东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什么疯狂的事儿，应该说，是非常墨守成规的年轻人，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和女生开过房，看成人电影的次数也微乎其微，这样的事情一想起来，耀东便觉得自己的人生未免有些太平淡了。曾经还有过一次，和前女友争执座位的事情，两个人吃饭，到底是同边坐还是坐对面。耀东几乎很难接受两个人坐在一边吃东西，但女友却执念恋人之间就是要坐在一个方向的，这件事情到最后耀东也没有妥协，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同样，进酒吧或者抽烟喝酒这回事儿，耀东始终觉得离自己的人生太远，这一次会鬼使神差地走进来，耀东想，可能是之前的生活烦腻透了，才不得不想尝试一些新的东西。
对于接吻，耀东并不陌生，但是，和陌生人接吻，这确实是第一次。那个女孩就这样在昏暗的灯光下走过来，滚烫的嘴唇落在了他的脸上，耀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女孩被他害羞的表情逗乐了，“喂，现在是游戏时间，你要这么当真么？”耀东想，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当作游戏。
女孩就是这样跟着耀东出去的，耀东只是想透透气，而女孩是为了抽根烟。
“你要么？”女孩伸手递过来一根。
“不，谢谢。”
“装正经么？”女孩不由自主地笑了，没有在意耀东脸上略微不爽的表情，“我叫尾巴，不过，你放心，我跟着你出来，不是想当你的‘尾巴’。”
耀东仔细打量了一下尾巴，道：“你很小吧，看起来还像学生。”
“马上大四了，问这么清楚，是想泡我么？”
耀东的脸瞬间就红了，“少抽点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装，继续装。”说完，尾巴便掐灭烟头又走进了酒吧里。
那天回家之后，耀东不觉想起尾巴来，至于为什么想，耀东只能说她给了自己不一样的情人节。第二天起床，耀东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再想起她来，他应该想想自己的前女友，然而情人节已经过了，前女友并没有发来信息，或者相关的问候，甚至朋友圈里的状态也那么波澜不惊。去公司的路上刮了很大的风，按道理说，已经立春了，不该再这么冷，但是一走出室内，就立马感觉到凛冽来。
然而，他没想到居然在办公楼底下遇见尾巴，不过，不是尾巴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长得帅气的小伙子。耀东装作彼此不认识一般躲进电梯里，然而尾巴和少年很快也跟了进来。避免尴尬，耀东一直没有抬头，电梯里的时光顿时变得漫长起来。不过姑娘很识趣没有揭穿她，他们俩在电梯里一直说笑，不过少年看起来有些闷，大部分时间都是尾巴一个人在说。
尾巴和少年是来公司应聘的实习生，看着年轻人信心满满的样子，耀东不觉低眉一笑，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前台和领导对话，好像被长辈摸头一样教导说：“好好干，未来是你们的。”
而六年过去了，耀东除了涨过两三次薪水，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动静。
下班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尾巴在复印文件，“你怎么真像尾巴一样追过来？”
“我事先也不知道你在这家公司啊。”尾巴憋着嘴说。
“好吧。”
“我原本是帮我男朋友投的这家公司，只是想着碰碰运气，自己也投了一份，没想到两个人都进了。”
“早上那个是你男朋友？”
“嗯，大叔吃醋了吗？”
“没有，我吃什么醋？”
“那么，早上进电梯的时候为什么不打招呼呢？”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说完，耀东就匆匆忙忙进了电梯。
耀东在地铁上又想起那天晚上来，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反倒是突然想不起前女友的样子了，耀东坐在马桶上看新闻，有一个男人在情人节那天开着直升机到女朋友楼前狂撒玫瑰花，耀东不屑一笑，翻过背面，又是25对情侣在马尔代夫集体结婚的新闻，耀东把报纸扔到一边，冲了水，准备洗澡。
花洒落水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过，不是前女友，应该算是之前的女朋友吧，那是唯一一个和自己认识了三年的女生，不过，当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快就结束了爱情。说起来，那个女生和尾巴长得有些像，难怪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尾巴来。
如果要说记忆会骗人的话，那耀东觉得，和那个相识三年的女生在一起的快乐也可能是假的，当时她可真是活泼啊，把自己这样木讷的性格都可以带得稍微灵泛起来，她好像可以帮你打理好所有的事，你想到的，或者想不到的，她还会开玩笑，妙语连珠，讨人喜欢，也可能是初恋的缘故吧，之后寻找女朋友，也都按照这样的标准来了。
耀东中午在韩国料理吃饭，看见尾巴和她男朋友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耀东原本想过去打个招呼，最后还是忍住了，尾巴冲着他笑了笑，他也自然地点点头，耀东结账的时候，被告知，已经有人帮他结算过了，而当时，尾巴和她男友已经回办公室了。
项目策划讨论会的时候，尾巴男友站在台上讲解他的PPT，耀东有些困，手指在腿上画圈，这时尾巴递了张纸条过来，说：“其实PPT是我做的，好看吧？”耀东看着那个笑脸，回过去，“好看，你真体贴。”
去泡咖啡的时候，尾巴正在泡茶，她说：“少喝点咖啡，不如换成茶吧。”尾巴泡了两杯，当然，没有一杯是给他的。
他突然叫住了尾巴，“那个，你有没有远房姐姐，或者什么亲戚，比你稍微大一点的。”
“你是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尾巴不禁笑起来。
“哦，不是，只是，随便问问。”
“大叔你如果是失恋的话，不要在这个时候随意恋爱，因为很危险。”
“怎么说？”
“完全是为了找一个人来弥补空缺的位置，这样的关系不会长久啊，何况，你其实根本忘不了的人，即使再找，也是再找她的影子，不是吗？”
“噢，你真的没有亲戚？”
“我独生，我爸妈也是独生。”
耀东夜里洗澡的时候，发现肥皂越来越细长了，他想起以前的这个时候，应该有人给自己已经换好了，而打扫屋子，洗衣做饭，虽然自己一个生活也有些日子了，但在耀东看来，这些习惯已经是非常繁琐的事，屋子已经乱七八糟了，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五下班的时候，耀东听到过道里有人争执的声音，尾巴破门而出，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耀东下楼买面包充饥，正巧遇到尾巴抽烟。
“怎么？”耀东随口一问。
“没事，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累的。”
“可能太用心了。”
“嗯，我也觉得，不过，以后估计不会了。”
“是吗？”
“别人才不会管你死活，长时间付出，好像是一个人在过两个人的生活，而不是两个人在生活，这种感觉你懂吗？”
“我想我懂。”
耀东发现他可能是喜欢上尾巴了，这种感觉并不是太好，他想，还是因为尾巴太像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了。突然想起尾巴说的那句话，自己是真的在喜欢一个人吗？还是一直在寻找一种熟悉的依赖感？
耀东没想到的是，尾巴突然就不在了。尾巴离开公司的那天，耀东正巧出差，她怎么走的，去了哪里，好像大家都不知道，那天之后，尾巴好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般，而她男友却像赌气似的留了下来。
耀东想，大概尾巴说了“如果我不在，你可能什么都不是”这样的话，那天才会吵得那么激烈吧。
耀东回完邮件之后，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尾巴男友，那个背影，看起来落寞而又惆怅。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尾巴男友起身去洗手间，耀东正巧也想方便，他们在便池相会，耀东冲着那张年轻的脸微微一笑，“累吗？”对方表现得有些无奈，“有点。”耀东点点头，“感情的事，习惯就好了。”
他洗完手出去的时候，发现年轻人的工作证掉在地上了，他捡起来追上去，尾巴男友好像已经下班了。他慢悠悠走到前台，把捡到的工作证交上去，前台的小姐微笑着准备登记，可是，笔突然停在了那里。
“黎先生，这是你的工作证。”
“我的？”
耀东翻过正面，看着当初自己那张青涩的脸，那是刚刚进公司时候拍的照片，旁边写着“黎耀东”三个字，竟也有些模糊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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