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世界的能量模式——评Decca公司的布洛赫弦乐四重奏历史录音

 
                
                
  刊载于7月15日《音乐周报》
  最早听到格里勒四重奏组演奏布洛赫，还是在英国Dutton公司的一张历史录音里，与其并列的还有莫扎特的柔板与赋格（K.546）与德沃夏克的“美国”。当时就觉得这个组虽属早期，但音色漂亮， 遣词造句之硬朗让人耳目一新。期待已久之后，我终于从朋友处盼来了这套环保装，即他们1954年录制的布洛赫弦乐四重奏“准”全集。
    犹太作曲家布洛赫一共写过五首弦乐四重奏，就质量而言称得上是二十世纪最优秀之一，可是我们又有多少人在音乐会上听过呢？但我相信，一旦你听过这套，必定不会怀疑：布洛赫写四重奏的能力绝不在老肖和巴托克之下。但他的“能量模式”与后两位有着很大的不同，并非单纯的痛苦、酸楚或者迷茫，而有着一种可能从静谧中骤然爆裂的未知性。
   唱片的演绎者格里勒四重奏组（Griller Quartet）成立于1928年，由四名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组成。他们都是中提琴大师特尔蒂斯的学生，分别是小提琴格里勒（Sidney Griller）、奥布里恩（Jack O'Brien）、中提琴布尔顿（Philip Burton）和大提琴汉普顿（Colin Hampton）。到了1961年，四重奏组随着布尔顿的去世而解散，而这个1954年的录音正值该组在英国国内领军的成熟阶段。
  作曲家的第一弦乐四重奏1916年谱写完成，那时还在一战中期，布洛赫从故乡瑞士迁居美国，只有36岁。这首四重奏很庞大，时长近一个小时，其情感波动也相当剧烈。它的开篇倒很平淡，但第二乐章棱角分明的节奏，像是乐手骑到了一头愤怒的公牛的背上，横冲直撞，直到小提琴奏出诡异的泛音才宣告平复，第三乐章类似于田园舞曲，而末乐章异常漫长，力度也是层层叠叠地涌来，临近结尾则露出一种疲惫，几乎是听天由命的袖手旁观了。
 
  第二弦乐四重奏1945年写成，其中对于二战环境的愁怨和焦虑同样能在戏剧化的对比、匆匆的节奏中感知一二，而这一点格里勒四重奏组诠释得尤为精彩。到了行板乐章，布洛赫倒是一反常态，写出了一种超越自我、忘却技术的大洒脱。 时长约23分钟的第三弦乐四重奏是四首中最短的，虽然它同样具备了贝多芬式的挣扎，却又加上了几笔美国舞会里的嬉闹味。第四号是一年后谱写的，能量先是爆发，继而急转直下，演变成了最恬静的段落，然后又不知不觉地导向了无调性和十二音列的奇异沼泽。布洛赫曾经这么描述他对理想音乐的追求：“那些传递出来的思想无限地超越了我们通常认为的音乐与声音范围，音乐后面的意旨使我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格里勒四重奏组的四把琴不仅有很强的平衡度，更突出的是那种“我一定是对的”自信，断句、起音皆确凿无疑，让人深深折服。1937年时，四人就在伦敦与布洛赫建立了联系，首演了他的第一弦乐四重奏，1949年迁往加利福尼亚之后依旧频繁来往。后来，该组又首演了作曲家的另外三首四重奏，所以权威性毋庸置疑。 毕竟，有了这一层关系，其他组合似乎很难匹敌这四人对布洛赫的理解。只可惜，他们从未录制过布洛赫的第五，即最后一首弦乐四重奏（1956年作）。不少人认为，第五号与第一号可以并列为布洛赫四重奏全集中冲击力最大的两首，其复杂的音色变化对演奏者的考验同样最大。
   录音方面， 毕竟考虑到是五十年前的产物，小提琴音色稍微有点刺亮的粗糙颗粒感，特别是高音处些许无力的共振，多少在提醒我们那是出自LP的转录。 好在这套Decca单声道唱片尚能准确地传递四把琴的细节，可以打个80分。笔者翻查下来，以录音功臣威尔金森为代表的、著名的“Decca之声”约起始（或略晚）于这一时期，对本套是否有所影响还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