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南方人爱洗澡，无论春秋冬夏每天必定雷打不动地洗上一回澡，俗称冲凉。频率很高，速度很快，前脚我把泡面放进电锅开煮，后脚叉起泡面准备开吃就听见隔壁的两广小伙伴趿拉着塑料凉拖踢踏踢踏小步舞曲转回宿舍。久而久之云贵闽浙川渝鲁豫的小伙伴们也达到了冬季一天一洗的高峰，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啦啦啦啦。当然此中不包括我这个来自江苏的小伙伴，因为重庆没有澡堂子。
小学时候去澡堂，总是左手挎个洗澡篮，右手拎袋换洗衣服，跟着一干女性长辈浩浩荡荡闯入玉泉池，厚布帘子一掀开，哎呀，这里是我的小伙伴，那里也是我的小伙伴，三人成群五人成伙地霸住一个莲蓬头才算是成功进入角色了。最可怕也最惬意的莫过于往正中央的小板凳上一坐，等待擦背阿姨粗壮的大手给你搓掉层皮，攒了一周的泥垢一撮一撮地在阿姨的手下翻滚，刚刚萌芽的羞耻心也在这个过程里逐渐麻木，只当自己是在案板上待宰的小猪，手起搓澡巾落就获得了新生。
中学时候去澡堂，势必约着要好的小伙伴一同前往，热气腾腾里焐上一个小时嘴也闲不住，主题不外乎“我觉得9班的某某很帅但是他的脾气不太好”或者“我觉得某某很假难怪没有人喜欢她”，诸如此类。这时候也开始学会欣赏女性，偶尔看到相貌普通的女生脱掉厚重土气的衣服后皮肤白皙身材姣好，不由得暗暗赞叹：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及我想和你做朋友。
起先中学附近只有一家澡堂，住校的学生基本上都在此解决洗澡问题，于是经常会出现头发湿漉漉的他遇到头发湿漉漉的她这种情况，褪了一层皮后像素变高的两个人突然发现对面的那个人居然也有些清秀明朗的意思，然而还来不及心动就有随行的好事者跳出来破坏气氛：“嘿，你们是约好了要去泡鸳鸯池么！”到如今十几年，婚也结了人也嫁了，还是没见识过鸳鸯池，遗憾之余才发现年少时对爱情里亲密关系极致的解读就是和你一起去泡鸳鸯池。
住在南京，街对面就是一家常年开放的澡堂，不间断的热水和手法狠绝的搓澡工一定是它的标配，然而我从来没有动过去搓个澡的念头。除了日益膨胀的羞耻心，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没有能够在坦诚相见时坦荡荡地聊上一个多小时的人。我怀念的，从来都是气雾缭绕里模糊不清的脸和齐刷刷的流水声都掩不住的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