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年

好几年没在家里过年了，甚至都没在国内。听说现在离住的地方不远的哈德逊河上有烟火表演，是为了庆祝农历新年，还听说加州通过了一个关于庆祝农历新年的提案，但终究都是听说而已，烟火没有去瞧，更没有去加州，就在租的公寓里，唯一做的具有仪式感的事就是喝了一瓶啤酒，许久没喝了。喝酒那天应该是中国时间的年初一，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爸爸妈妈在爷爷奶奶家，记得小时候每逢初一总是五个人一起吃饭的，年夜饭虽然也在一起，但是通常还有其他的一些亲戚朋友和一些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我的朋友的人。电话里听起来他们都挺好的，妈妈有些哽咽，爸爸在挂电话之前提醒我喝一点庆祝一下，我很难得的接受了他的意见。2009年的那个夏天，我没有接受他们的意见，在妈妈泪光的映照下踏上了飞机，今年已经是2015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是啊，真快。
从小就不喜欢过年过节，总觉得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街角的小吃摊没了，商场天还没黑就关门了，平日里和我打球的人都在忙着拜年和收压岁钱。因为总是无法避免地要和爸爸妈妈参加一些饭局，失去了不少自由的时间，本来不长的寒假还要减去过年的那几天，于是更加不喜欢过年。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愉快的回忆，还记得有一年寒假，却不记得是年初二还是初三了，竟然一帮朋友都有时间。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街上的行人就像行道树枝头的叶子，零零落落摇摇欲坠，阳光斜射在街边的高楼的灰色外墙上，那灰色好像在照射下慢慢蒸发了，变得有些惨白。偶尔能见到地上有炮竹爆炸后的碎屑，一点点红的绿的黄的，像凋谢的花瓣。街上几乎是空的，球场也是空的。我根本不记得我投进了几个球，我们几个打了多久，但是我知道那天我很开心，好像找到了扼住命运咽喉的感觉，逆水行舟无中生有。
来美国以后，我一直沉浸在不需要被春节打乱生活节奏的喜悦里，直到今年春节。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听见爷爷奶奶的声音，我也有些鼻酸，到底还是忍住了。离家几年了，不曾回去过，好多人好久不见。如果再回去过节该有多好，只要跟着爸爸妈妈，可以见到那么多那么多人，用他们现在的样子替换我脑袋里他们过去的样子，也好给他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长大了好几岁。哎，终究今年已经错过了，明年呢，后年呢？希望总还是有的吧，我暗自这样想着。
今天28号了，春假长假都过去好几天了吧，听国内的朋友们说要把撒出去的心收回来要重新适应上班下班坐公交挤地铁，我的心却开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听说前几天按节气已经立春了，眼见的和听说的毕竟不同，今天又是零下10多摄氏度。不过冬天眼瞧着是要过去了吧，现在晚上六七点的天空仍旧是青蓝色的，再往后怕是八九点天色还是亮的，世界就要从浑浑噩噩冬眠里醒过来了，我却愿意继续沉迷在关于节日那个醒不来的梦。
每年冬天第一次发现自己呼出来的气化成白雾的那个时刻，总是叫人惊喜的。那个时候我才能看得清秋走了天凉了冬来了日子过了。然而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是那么的迟钝，一年四季就在我的不经意之中循环往复，而时间，却匆匆向前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