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孩的友谊 2015-3-8

       老曲走了以后，网上和朋友圈里全是纪念他的文章。同学、同事、客户、朋友、网友、笔友、驴友、岩友、摄友、病友，，，，，，
       我怕那种悲伤的场面，没去送他。老毕回来说，很好，会场没有哀乐，伴着他喜欢的歌，用投影放映的媳妇亲手挑的照片集，一张张全是潇洒的身姿和他的笑脸，，，，，，
       没见老毕哭。就是那天半夜电话响，往医院跑的有点慌张，外衣没穿自己都不知道，回来时套的是车上那件专门干活穿的破棉袄，看着一下子老了几岁似的。白天同学们在惊鄂中联系不断，帮着干些琐事，忙忙的几天就过去了，好象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俩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由得说起好多以前的事，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事说也说不完，有时候想起老曲那个样子，还会忍不住笑起来。分开单独忙碌的时候，脑子里就不停的胡思乱想，好几次，我突然就停下手哭起来。
      昨天在会展中心布展，往回走的时候，路上熙熙攘攘全是车，老毕突然接到婆婆的电话，原来她也知道了，打电话过来问，我坐在后排座上，听到他回了一声：“是~~~~啊~~~~~”声音就岔出哭声了。后来说了几句全是鼻音，匆匆挂了。我的眼泪哗哗的就落下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的哭了一程路，谁都不敢看谁。
      到夜里，怎么都睡不着，我想，写一篇文字来纪念一下老曲吧，把闷的心口的话都写出来，看着老毕，有一句话就先冒出来：“两个男孩的友谊。”
   心有灵犀吧，早上起来就看到老毕在微信上发了一篇文，昨晚翻腾在我脑海里的文字全都被他自己写出来了——想是凌晨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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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过去，思绪依然像纱布掩不住的血，就那么往外渗着，不管何时何地，怎么捂都捂不住。
          那个总是护着我、怕我吃亏，凡事都要为我出头的家伙,走了。单位里为他的电脑而设的那根网线，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该给它派些啥用场，，，，，， 再也不会有人来我们单位，跟我俩瞎掰掰了；
        再也不会有人对我俩说：“小鸭，以前只有我可以欺负他，那时他有啥心里话都会先跟我说，现在怎么就换成你了呢?”
       再也不会有人说：“最近看啥好电影了？介绍给我，赶紧的!”
       再也不会有人来我这里咋咋唬唬、闹得鸡飞狗跳，我却在一边暗爽，享受得很一一因为我知道，只有在我们这伙人跟前，你才是这副嘴脸，，，，，，
       初一，你从西安转学来咱班。第一天课间，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你独坐一边，默默不语。我就寻思着：“这新来的同学，没人说话，估计心里不是滋味儿”，于是就恬着脸上去蹭话：“哎，,你叫啥名儿，从哪儿来呀?”
        从此就开始了三十年的打打闹闹，鸡飞狗跳，，，，，，
        后来有一次，我问你：“打扑克、下棋、台球、踢足球，我一样儿都不会，你怎么想起来和我交朋友?”.你说：“我转学来第一天，瞬间失去了以前所有的朋友和玩伴，感觉整个世界都不要我了一一你是班级里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高中时，有一天，我的女班长同桌很认真地和我说：“毕XX，我觉得你和曲XX之间的友谊特别珍贵，你应该好好珍惜一一你俩应该一辈子都做朋友。” 从那时起，我才开始认真体味“友谊”这两个字的含义和份量，以至于后来阿姨曾忧心忡忡地对咱俩说:“延洲呀，你和毕洪亮，你俩是不是同性恋呀?”这让咱俩笑了好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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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你最后一天在医院。电话让我帮你医保卡续费 (其实那天我忘带身份证，所有的手续都是宏志去办的，我只是坐着他的车，从医院出去，事后又被送回医院）。不成想，却因此又成为咱班除了你媳妇之外，那个最后唯一和你说话唠嗑儿的人。
         冥冥之中，好象真的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在左右着这一切。
        总感觉，前生，咱们一定也曾有过不浅的交情，
        相信，来世，咱们一定还会在某个地方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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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来，没见老毕哭过，唯一的那次是我生阳阳，我也没亲见，是听我妈说的，说我痛的直叫，老毕掉眼泪儿了。也没见他写过一星半点文字，每次在他那个破手机上发个短信打几个字都得吭哧半天。上面写给老曲的这段话，肯定是在他心里憋了好几天了。
      友谊。我这些天正一直反复在想这个词儿，一个似乎有点过时老土的词儿，80年代的味道，现在都没人正经八百地提起了，现在都是说，哥们、好基友。可这是一个多么好的词儿啊，多么好。
      那年月很少照相，老曲和老毕还是小曲和小毕的时候，有一张在海边的合影，两个人搭着肩膀，都是瘦瘦的，一个白点儿，一个黑点儿，十几岁的少年，特别的好。
      其实在我眼中，在我心中，一直还是那两个少年，一个是肆意地不肯长大，一个是笨拙地学不会长大。
           虽然现在两个人都长变样了，老曲年轻的时候眉眼很象耿乐，后来病了这些年，近几年放化疗后就只好一直剃个大光头，后来又攀岩健身搞得整个人都彪悍起来了。老毕年轻的时候瘦的象枝麻杆儿，绰号从“小萝卜头”到“芦柴棒”，现在居然也腰宽体胖，脸肿脖子粗了。
       两个人的性格禀性也相差十万八千里， 一个急，一个慢，一个烈，一个蔫，说起话来一个连珠炮，一个结巴巴，唱起歌来一个从小就参加合唱队，一个是最闻名的跑调儿大王，相信听过老曲“唱歌”的人都会忘不掉。
       老曲是最最最典型的双子座，书香门弟，天生聪明、思维敏捷，反应快，口才好，有无数的好奇心和新想法儿鬼点子，凡事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总要深刻剖析一切人和事。强闻博记、广学杂收，能写能画，文学、艺术、军事、体育、甚至八卦，留了几十万字的原创在网上。典型的文艺青年；喜欢自己“闹样儿”又瞧不起别人“装逼”，最讨厌“俗”人“俗”事，眼光又高又毒，要追求各种高层面的臭美，喜欢掐架，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喜欢做小团体的意见领袖，喜欢有女粉丝崇拜他。喜欢所有的艺术，总觉得中国现在所有的作家、电影导演都还不如他，，，，，，双子座的浮华浪漫、精神自恋和性格精分一一俱全。
      老毕是最最最典型的处女座，在老曲眼里，充满了各种无法忍受的龟毛，每次跑过来一进门，就是各种无法忍受：我们单位每一台电脑他都受不了，为什么要把屏幕调成仿WIN98？为什么打字不开联想？为什么NUMLOCK永远不打开？还让不让人用了？哪台电脑能上网？我笔记本要插网线！快! 你磨蹭什么呢？" 或者指东指西：“这是什么？你俩买这个怎么不事先问问我呢？我认识人哪——是不是又让人骗了？" 连老毕当他面接个电话也得教育：“怎么能这么跟客户说话？我教你，你得从对方的角度想问题，，，，，，”
       让老毕干点什么活永远是气的要命，隔十分钟就会发一次誓：“我一定要自己学PHOTOSHOP，省得你这么笨，老听不懂我说什么。” 最后临走前永远是会问我：“你怎么能忍受得了他呢？” 我有时候反击说：“他都受得了你。” 有时候也笑：“都是双子座，谁不知道谁呀。”
       真是奇怪，也不奇怪，从来没见过俩个人吵架，每次老曲放完爆竹老毕这边都没有反应，好象没听到一样，该给他干啥还干啥。老毕说，从小就是这样，习惯了。每次要电影、音乐的光盘，那边都急的不行了，这边还不慌不忙地给他另刻一份，说，不能给他原件，出门就丢了。然后就会跟我说一些俩个人小时候的趣事和糗事，重复几十上百次，反刍一样，时间长了一件一件我都背下来了。老曲的丁丁、老曲的飞机书、老曲他爸的炸酱面、老曲组织他们画板报、老曲跟老师对着干、老曲正式追媳妇（也是他们的同学）那天的事、老曲求婚时找他给打印了一份搞笑又浪漫的“婚姻合同”，手写的草稿还夹在咱们书架上那本书里、老曲第一次查出有病，，，，，，想想我还跟老曲吵过好几次，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没客气过，后来呆在一起办公那一年更是动不动就呛起来，嗓门一个比一个高， 有一次在王宏志家我好象还跟他拍桌子来。在网上掐架就更是常事了，算算，从最开始98年刚能上网时的漳州信息网文学论坛开始，西祠、时光网，到后来的博客、围脖，，，，，，记得老曲给过我一个五位号的QQ号，后来被盗了。会计软件客户群开始时还是我给他建的。
       2004年在大医做手术，老毕过去陪护的时候，正好赶上非典，所以我对2004年印象特别深，记得特别清，网上说，五年要是不复发就没事了。一年一年过去，我们都一度认为侥幸逃过去了。 搬到这边以后，老曲就又去北京化疗了，回来后基本上工作也慢慢停了，来得少了，我俩搬家布网线的时候，还专门给你单掐了一根网线，给你的笔记本用。可你再没来几次，装了心脏起博器后就来过一次，那天老毕不在，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好在那次给你刻了一些我这些年搜集的国内民谣，你回去听了特别喜欢，难得专门夸了好几次。也算是个念想儿吧。临走的前几天我们还在网上聊这一届的奥斯卡，聊你喜欢了很多年的梅里尔思特里普，，，，，每次写了新东西，拍了新东西，你都会过来PIA两句，，， ，还有你俩从小一起一本一本攒的黑白丁丁，一共有一套半，我老想在网上凑够两套，咱们两家一家放一套，可老也买不全，，，，，
      每个认识老毕的人，都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而每个认识老曲的人，全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就象一团火，烤的你不能不提高对生活的热情。相认的人都会庆幸生活中他曾经的出现，相知的人都会痛惜他匆忙的离去，总感觉老曲还在身边，在笑着看着我们，，，大好河山、花花世界，那些想共同分享的一切，，，老毕总是遗憾，“混的不好啊，总是奔命没时间，要不去北京我应当陪他去，，，” 还总是是忍不住跟我叨叨：“你说要是不得这个病，老曲会是什么样，，，” “要是能一起变老，老曲能是什么样，，，肯定还是那个样。”
      我记得老曲的生日是5月23号，其实要到今年5月他才在世上走满43个年头。可这43年，真是比我们常人丰满太多。我说过“ 他就是那种一直在飞的荆棘鸟，不飞到最后不肯停脚。” 老毕有时候也说，“一个人精力有限，老曲应当更多陪陪老婆孩子。” ——我知道这是好朋友才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