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的梦

我是一只蜘蛛，住在一条观光小船边沿的蜘蛛。细心的人才会发现我的存在，而人类往往都是很粗心的，即便是我把蛛网结在离他们仅有几厘米的距离。我已经安然地在这只小船角落里度过了很些个日子了。
今天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自从这个小镇疏通了这个河道并在两岸设置了许多灯光器材，本地的居民也会来坐坐体验下已经放弃了很久的船只。而我就默默地藏在船柱子后面，偷偷地听那些游客操着具有小镇风情的本地话或者普通话凝结而成的声声感慨。我很纳闷，为什么人就是喜欢感慨呢？感慨以前的或者风光或者穷苦的日子？感叹以前的朋友们？
我记得游客中曾稀罕地来了一个老年人，待众人皆已上船，他才缓缓登上船板，他站在船板上，一眼就定在世界的那一端，手微微摆动了起来，还没过多少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低着头，慢慢地坐到家人们给他留的位置那儿。
老人家说：“这条观光船真是不错呢。”他用手轻敲了木船板。
控制船的工作人员听到，脸上挂起微笑：“这船是那个袁师傅做的。”
老人家没再去细问，扭头看向因船的前进而激起波浪的水面。老人家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没人去叫他睁开眼睛，不知家里人自顾自地聊天没注意到，还是因为老人家身体本易乏家里人不想去扰他。
水一直哗哗作响，老人家舒了一口长长的气。不知他是对着家里人，还是对着自己，说道：“我以前划得可比这吃电的家伙快得多了。”
我不懂这老人家的想法，我只要一日三餐能吃得饱就好。虫子飞来黏住了，我就要快速地奔过去用丝包住它，让它再也逃不出去。这是我的本能，生存本能，我也从未认真思索过我是否应该要去进行改变。
老人家下了船，又上了一批新的旅客，这会来了一群学生。一个女生坐在我前面。我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你要知道，女生的直觉是最为敏锐的，她们能看到男生们看不见的东西。我赶紧躲在柱子后面好让她瞧不见我。船行到一半，那女生始终都只顾着和同来的伙伴们聊天，正好一只草蝇黏在我的网上，我便大起胆子爬回网上。她又开始议论起这水道来了。我趴在网上，细品着草蝇，慵懒地听她的高见。
女生惋惜地叹道：“这里确实是挺好看的，到处闪着灯光，四周植物也长得蛮好，还有一座发着夺人眼球的光芒的金塔。只是没有那种历史厚重感。”
男生回应到：“这并不是大问题。现在的人哪里还会去管你有没有历史呢？只要环境好就成啦。”
女生歪着嘴角说：“这才是我觉得最不爽的地方。”
我品着草蝇，打量着水道环境。听女孩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能懂了些。这里虽然光鲜亮丽，却也不及别处的深厚。我正准备同意她的观点继续埋头啃食草蝇时，这时充满力量的水波声冲入我耳中，我便想起了那个老人家。我不自禁地感伤了起来，原来老人家的梦在别人眼里看来是那么的无足轻重。这水曾承载了多少曾以水为生、以船为生的人的梦，又有多少人看轻了他们的如水般轻柔、又如船般具有破浪力量的梦。而这梦又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它是那么的重。它可以压得人年龄从少变老，也可以压得人光滑额上划了几道深刻的沟，还可以压得人满头青丝变白。这运载梦的水又是那么的充满着力量，它从来都不像人类那样被梦压得变老。这伟大的水。
我思索着。我吃不下这只虫子了。正不巧，那女生一扭头便见到了我，她惊呼着。男生一把把我扇到了水里，可我不害怕，因为我被这伟大、充满力量的水托着，举着。不久我便闻到了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