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王子的小鸟
作者：陈冬冬
太阳再次越过地平线的时候，果园里散发出的祥和之气弥漫开来。公鸡和母鸭插科打诨，老牛对小牛谆谆教诲，公狗和母狗情意绵绵，狗崽子也春心荡漾，对着小羊羔使劲抛起媚眼。母猪依然在嘟囔食物不够，但这打破不了整体的欣欣向荣。农夫和他的妻子是这片果园的主人，到了收获的季节，农夫就采摘果实，让他的妻子到集市上换取家用。他们衣食丰足，有一个聪明伶俐，从不惹是生非的儿子。
事情的变故要从那么一天说起。一只鸟儿快饿死了。农夫的儿子喂了它一些果子，鸟儿高兴地说：“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农夫的儿子很是欣慰，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于是便说：“美丽的小鸟儿啊，你的歌声真好听，如果你和同伴没有吃的，也来找我呀。”小鸟说：“我叫孔雀。”农夫的儿子说：“你好呀孔雀，我们是好朋友啦。” 小鸟带来了许多朋友。园子里莺歌燕舞，什么鸟儿都有。他们都感到美满和谐。
台风将来的时候，孔雀说：“快，兄弟姐妹们，咱们每人奉献一支羽毛，好让恩人度过难关吧。”一支羽毛很轻，可是有千千万万的鸟儿，情况就不同了。它们每人拿出一支羽毛，等台风来了，又紧紧地抱在一起，把农夫和他的妻子围得密不透风。孔雀说：“不要害怕，我们是安全的。”农夫说：“亲爱的小鸟，安不安全我不知道，你先让我喘口气吧。”所有的小鸟都笑了，台风过去了。
国王听说了这件事，他看上了农夫儿子的才能，要招他来到自己的身边。本来农夫还觉得，那个儿子太不像话了，最好有多远滚多远，突然又有一点舍不得。农夫寻思了好几天，摇了摇头，对着空气说：“哎呀，人真是有点奇怪呢。”农夫问他的儿子：“你跟我说说，除了养鸟，你还会干什么？”他的儿子说：“哦，遛鸟。”这时他的儿子一边回答着他，一边已经在开开心心打点行装准备上路了。孔雀与他同行。
国王的儿子长相俊美，但是命运多舛。生他的妃子第二天就死掉了。三岁的时候，疼他的祖母去世了。有一个从小带他的嬷嬷，到他十二岁生日的那天，也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据说在她死前曾经向某位宫女暗示过什么特别的征兆。从此以后，人心惶惶。这位唯一的王子，举国的希望，从小少言寡语，生性乖戾的王子，人们唯恐避他之所不及。王子偶尔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曾经站在台阶上问一位宫女：“风儿吹拂着树林，月儿照明了黑暗，我们来自何方？”
宫女被这问题难倒了，只怯怯地说：“陛下，奴婢祖上来自河北怀柔。”
王子深情地望了她一眼，说：“罢了。杀了你也没有用。”
作为独一无二的王位继承者，难道他注定成为酷厉的暴君？会像他轻而易举所能做到的那样，叫人把宫女装到麻袋，头朝下扔到井里吗？你看他那孱弱的小身板，和神色迷离的眼睛吧。他连大声说句话都显得吃力。倒也不是那种病怏怏的苍白无力，他既不咳嗽，也不哮喘，要说像是睡眠不足的书院学生还更准确。
国王看自己的儿子整天闷闷不乐，心里挺不是滋味。哪有年纪轻轻就可以这样的呢？也不跟武士玩，也不跟姑娘玩，多么无聊透顶。国王是一个快乐的人，根本猜不透王子的心事，看最近王室的纨绔子弟们流行遛鸟，他就告诉自己的儿子：“要不，你也弄只鸟来玩玩？它们叫得可真好听呢！”
王子的外公是朝廷重臣。有一天，外公带了一只小鸟给王子。他说：“若是你有什么苦楚，就跟它说吧，说出来就好了。”王子对着小鸟发呆，他喃喃自语，天，为什么下雨？我，为什么没有人疼？这时小鸟听懂了他的话，落起泪来。王子神情倦怠，自顾苦笑了起来。一个孤独的王子，一只会哭的小鸟，你是谁？小鸟开口了，它说：“我是孔雀，你的妈妈。”
王子激动不已，又表示怀疑。我也是有娘的孩子吗？虽然他们从来都这么说，但从来也是叫人神思缥缈。我的母亲，她终于能够跟我说说话了吗？
嬷嬷临死之前说：殿下，我要死了，你且不要伤心，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你是苍天赋予黎民的福祉，将是帝国最为圣明的君主。我老了，人都会老。人死后会变成一只鸟。我将和王妃，王太妃，一起守护着你。暴风雨即将来临，就在不远的前方。快要来了。现在的你是如此懵懂，但你需要独自面对。你能够面对。你的臣民，将会永远服从，并且守护着你。人们都不知道，在我们的国度，等到你听懂鸟语的那天，你就算是长成大人了。
秋天来了，果园里满园的果子。那些体型一样丰满的果子，铺天盖地极其壮观。国王再次路过此处，惊讶得不得了，他说：“这就像是一首诗啊，多么诗意的画卷。”国王让画师为他所见到的景象画一幅画。画师妙笔丹青，一草一木跃然纸上，还有农夫的笑脸呢。但是国王看了并不满意，他嫌丰收的效果表达不够到位。画师只好牺牲自己的眼光，把果树上的叶子抹掉了。 那幅画开始风靡全国。
许多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大家问农夫的问题都是一样，他们问农夫：“画面上那种长着无花果的无叶树叫什么名字啊？”农夫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还算比较耐心，他说：“我也不知道。”第五千七百六十几人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向农夫咨询种植技术的时候，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就快掉光了。他们个个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光秃秃的果树，又敬仰地看看农夫，不约而同地感叹：“竟然真的没有叶子，可惜没有见到果子。只能明年再来啦。”
后来，围观的官员和群众都走了。农夫饱受其害。大家吃光了他所有的母鸡和鸡蛋，吓跑了他那头精力最为旺盛的公猪，累坏了他的老牛，踩平了他的果园，但还是觉得不过瘾，纷纷表示不同程度的遗憾，希望明年寻到合适的时间再来。几天后，亲王买下了农夫附近的几座山头，而且是上风向的，他看起来傲慢的不得了。手扶播种机来了，抽水风车来了，亲王研制的半成型的木流牛马来了……昼夜轰轰隆隆，搞得农夫睡不成好觉。
国王的第一次出现，带走了农夫的儿子；第二次出现，差点毁掉了他的果园。现在他的弟弟也来捣乱。农夫的脾气变得极为暴躁。国王的儿子前来探望他，问他有什么要求可以帮忙的，他说：“我这里没什么要操心的，殿下，您还是回到王宫去玩鸟吧，那才是重要的事情。”陪同的官员变得脸色铁青，但是王子尚小，不谙世事，根本听不懂农夫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是的呢。您儿子把我的小鸟养得可好了呢。”
王宫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数年没有开花的石榴树，开花了；紧锁的王子母亲先前住过的宫苑，突然四门大敞，国王亲自带着侍从们前来装点，像是要迎接一个重要的人；在一口枯井的井台边，宫人在对着一柄玉如意指指点点，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十几年无人提起的那柄……亲王几乎弄丢了他的兵符。这一切发生在神秘人物出现之后。
那个外来的神秘少年，高挑清瘦，沉默寡言，正是农夫的儿子。他叫蓝飞。孔雀被人追跑的途中，被他救到。农夫当时很不高兴，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像弟弟一样卷入复杂的斗争。他的弟弟，正是十几年前那位威震全国的蓝姓将军。蓝飞像他的叔叔一样天赋异禀。寰宇之内，听得懂鸟语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蓝飞的可怕之出在于，他知道那只鸟曾经是谁。王子的母亲死后，依然保有母仪天下的能量，随时召唤天下的鸟。
当年国王与弟弟一同打天下，弟弟战功显赫，而无心国家社稷；哥哥夸夸其谈，而喜好谋略天下。他们私下立过一个协议。哥哥登基称王，弟弟享亲王之名，等到美艳的王妃诞下王子，便予之做老婆，归隐林间山野。王子的母亲得知消息，不堪其辱，服毒自尽。亲王始终耿耿于怀。那时王妃倾国倾城，他无心天下，也失去她。我有哪里不好？都是青梅竹马。
孔雀说：殿下，你之所以活着，你长到现在，你的命运，在你出生之前早已注定。不要再问自己，你是谁？从哪里来？你是王子，你回答不了自己出生之前便已存在的问题。你背负着你的，我的，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忧伤换不回尊严。孩子，你该醒了。你该明白母亲离你而去之时的屈辱。
人们潮水般涌向农夫那神奇的果园的时候，聪明的农夫想出一个好主意，他让所有的来人帮他干活。他说，如果这样的话，大家就可以亲身体验他的乐趣了。亲王来到这里，锄草、捉虫、施肥，把什么都干了一个遍，感到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锻炼，于是跟农夫说：“你这里的设施太落后了，为什么不搞点先进的玩意呢？”农夫说：“我喜欢纯天然的水果，再者说了，反正也有傻逼愿意帮我免费劳动啊！”
亲王对农夫的不逊怀恨在心。就在那几天之后，他买下了农夫家附近的十几座山头，并且昼夜赶工，开山垦地。王子看见荒林和山野里的劳动人民，是波澜壮阔的盛景。而亲王的机器轰轰隆隆，把农夫果园里的鸟儿都吓跑了。农夫很生气，但一点办法都没有。更糟糕的是，亲王的手下与农夫之间磨擦不断。这些还不要紧。
亲王的果树施了农药，农药杀不死虫子，虫子都飞到农夫家的果园里了。农夫束手无策，抓耳挠腮。这时小鸟回来了，他们把虫子吃得一干二净。农夫高兴得不得了。有的小鸟吃了带药的虫子，很快死掉了。农夫又伤感了一回，使得原本安静的小鸟们也哭了起来。农夫说：“它们死得太冤了。”于是，千千万万的小鸟们一夜之间把亲王所有的果实都咬得稀巴烂。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碍于农夫有国王罩着，亲王愤而来到哥哥面前声讨。农夫讲明情况，国王对亲王说：“弟弟，小意思啦，你认倒霉吧，鸟儿的事儿，我也管不了啊。”亲王回家之后，就把自己的山头炸矮了一截，石头滚下山去，把农夫的果树都压坏了。农夫也来到国王面前告了状。亲王耸耸肩，无奈地说：“你认倒霉吧，我只不过觉得山太高了，当我在自家果园里散步的时候，离人间太远。石头的事儿，我也管不了啊。”
王子在旁边听了他们的谈话，叹道：“嗨，这真像一部凄惨的小说啊。”国王为了不让儿子总是看到悲剧，就对农夫和亲王说：“现在你们缺什么，赶快跟我说吧，我满足你们，来年一定要让我看见丰硕的果子啊。如果哪家的不好，就等着倒霉吧。”亲王向国王要了许多钱，说要开发果园，扩大种植面积。农夫说：“我要一只望远镜。”
亲王暗笑农夫是个二货，白白浪费了机会。国王对此也感到无比好奇。国王为了显示自己是一个公平的人，让农夫与亲王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封赏农夫金钱无数，包括与亲王相邻的四座山头一并给他。农夫都谢绝了，他说：“钱太多了家里放不下。山里空气湿，支票也容易坏掉，所以钱就不要了。”他又说：“种起来太麻烦，而且我有恐高症，求陛下收回您的山头吧。”
孔雀给王子讲述以前的事。那时国王和亲王兄弟二人，生在名门望族，还是自在如风的翩翩少年，他们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共同爱上了还是少女的王子的母亲。当时的国王昏庸无道，沉迷酒色，普天之下美丽的少女，都难以逃脱他的魔爪。王子的外公就在私下里说：“我的女儿，已经被国王看上了。这是她的宿命。如果你们想要娶她，除非推翻现在的王朝。”那也不过随便说说。但他们真的那么去做了，最终，他们赢了。王子的外公以为，自己的女儿，应该嫁给国王。后面的事情，就成了悲剧。
——毕竟，率众打败以前的国王，是兄弟两个人一起做到的呢！
有一天，孔雀从宫外回来，更加发誓要让国王兄弟二人承担后果。或许她可以像其他女人一样，可能被男人用来讨价还价，作为交换的资本，但她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那么对她。她要让儿子早登王位，让国王兄弟反目，承受与她一样的屈辱。这次出宫，孔雀依然是一个人去的，她没有带上蓝飞，他在说好的地方接应。幸好没出什么差池，王子和蓝飞都捏了把汗。
孔雀还对王子讲了更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在他怀上王子之后的甜蜜，以及王子在她的肚子里多么淘气。这些叫王子听了之后，不禁潸然泪下。从来不会有人，和他去讲那么多话。关于自己的身世，关于所有的不为人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花上年把几个月，用来消化自己的感情，就有危险降临，已然迫在眉睫了。孔雀派出的小鸟，再次传来了消息。
亲王的三万亲兵，在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区域驻扎。这些王国的铁骑一旦确立目标，迎风而上，必定势不可当。守卫京城的三千人马，毫无招架之力。一位孔雀的亲信，是亲王小妾的百灵鸟。据她的消息透露，亲王已经三个月没有性生活了，日夜茶饭不思，在盯着图纸研究什么。他不是在操心果园吗？在研究木流牛马？他召集亲军干什么？造反？不，他不是那样的人，没有那样的野心。那他要干什么？他可是向国王要了很多钱。
王子尚在犹豫是否听从母亲的建议，而蓝飞，他好像被孔雀的故事打动了。他觉得女人本该受到足够的尊重，男人理当为自己的不羁付出代价。他联络了在亲王手下做事的叔叔以前的亲信，只要王子做出决定，他的部属逝死效忠。孔雀把能说的都说了，然后就一次一次的哭；王子听完了他想听的故事，还要看孔雀哭，心情更不好了。
经历事态辗转的几个月，在付出了有用的和无用的努力之后，亲王和农夫终于使果子挂到了树上，并且日趋成熟了。亲王望着山下农夫的果园，阵阵冷笑。农夫的果园没有他的大，果园的果子也没有他的好，他心想：“你就等着倒霉吧。”农夫望了一眼亲王的果园，笑逐颜开。
终于等到这一天。亲王殷勤地把国王他们一行人带到了自己的果园。众人目瞪口呆，这景象比之前那幅画上的景象不知壮观了几个世纪。哪怕那时的果树没有叶子，果实也没有如此稠密啊。王子也想不出更好的果园了。国王道：“公平起见，还是去看看另一家吧。”
等来到农夫家的果园，众人纷纷赞赏了一番，但人气显然不如亲王家的。就要宣布结果了，农夫不紧不慢地拿出望远镜，恳求国王再好好看一眼两家的果园。他看见亲王的果园上空，黑压压的，乌油油的，整整一大片鸟类，在空中盘旋，盘旋，再盘旋，先遣的落下几只，啄食了几下，重新飞了上去。铺天盖地，卷涌开来，挪到农夫的果园上空，照旧地重演一番，先遣的几只没有上去，农夫的果子迅速被席卷一空。
国王曾经说过，如果哪家的不好，就等着倒霉吧。亲王种的果子施了农药，他妈的，鸟儿都不吃。国王说：“弟弟，你要输了哦。”众目睽睽之下，气氛特别尴尬。亲王皱起了眉头，搞不清他们在闹哪出，就算你家的果子有鸟吃，也已经吃完了呀，连果子都没了，不就是输了吗？亲王明明事先做足了发生意外的准备，没诚想这个意外叫人那么意外。
孔雀拟定的计划是，逼迫亲王交出兵权；要求国王退位。在犹豫不决的过程当中，王子终于还是就范了，要帮母亲出一口气。而事实上，亲王的军队早已整装待发，分布在距离两家果园三十里的四周。王子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才果断做出的决定。蓝飞帮他解散了亲王的人马，让他们回到各自的驻地待命，数十名精英的军官随他而来，在果园的四周埋伏。一声令下，奔涌而出。王子的母亲实在够惨了，他绝对不能再输。
被王子的侍卫簇拥着，被强行卸掉兵刃的亲王满腹不解：“我知道小鸟要来，我怕的是它们吃光我的果子，叫亲军过来是要吓跑小鸟啊。谁跟我说说，这都怎么回事？”国王在旁也说：“儿子你跟叔叔闹着玩的对不对？不要这样开玩笑。”孔雀在耳边提醒王子：小鸟们吃饱了，方圆百里，随时啄瞎坏人的眼睛，夜长梦多，机不可失。王子再次陷入了内心的徘徊，他的头很疼，很疼。
孔雀说：“儿子，母亲朝思暮想的一刻，就是看到你君临天下，命运不被他人掌控。现在你的未来，终于能够自己决定。你要拿出胜利者的姿态，让他们胆寒。不要心慈手软，不要被任何的无辜的表情蒙蔽。包括你的外公。我一次一次所有受到的伤害，与他脱不了干系。”
亲王看他目不转睛，王子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在听一只鸟叫，亲王看了看他的哥哥，又扫视一圈所有的人，满脸的困惑不解。他说：“谁能告诉我，那只鸟在对着我的侄子叫什么？难道它会说话不成？”国王也问：“儿子，你又是在搞什么东西？难道鸟会说话吗？”王子无动于衷，场面陷入僵持。
这时蓝飞站了出来，他向前挪动两步，说：“王子，结束了。我们回家了。”王子说：“哦，不好玩。回家。”众人谁都不敢大声喘气，看着王子突然变了样子，重新无精打采，神色黯淡下来。亲王说：“我的军队呢？”蓝飞说：“孔雀偷了你的兵符，我就顺便让他们回营了。”说着，他把兵符还回亲王。国王说：“哦，那就好。”
亲王叫住蓝飞，问：“刚才被你装进笼子里的那只，叫孔雀还是什么来着的，那只小鸟又在尖叫什么？”蓝飞告诉他：“她说，男人都是骗子。”
一个月之后，蓝飞找到国王，交待了此前领受的陪伴王子的任务，随便寻个理由就要离开了。这次国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由他去了。蓝飞回到果园，继续每天遛鸟。有所不同的是，成群的小鸟再也没有来过，有时农夫会拿着他的望眼镜，尽量看得更远。还好，一切没再发生。孔雀病了，别的小鸟她都驾驭不了了。
农夫渐渐与亲王交好，他们经常一块下棋。但是王子一直都不明白，他反复考虑，始终未能解答，不是说长成大人就能听得懂鸟语吗？为什么我的父王和叔叔会听不懂呢？与此同时，他有了新的爱好，他开始跟池塘里的鲤鱼对话了，在他的新婚妻子入住了他母亲生前的宫殿之后。
（短篇小说集《你好，谢谢你》，链接：http://www.yunwenxue.com/index.php?r=onlinereader/index&chid=90878）
太阳再次越过地平线的时候，果园里散发出的祥和之气弥漫开来。公鸡和母鸭插科打诨，老牛对小牛谆谆教诲，公狗和母狗情意绵绵，狗崽子也春心荡漾，对着小羊羔使劲抛起媚眼。母猪依然在嘟囔食物不够，但这打破不了整体的欣欣向荣。农夫和他的妻子是这片果园的主人，到了收获的季节，农夫就采摘果实，让他的妻子到集市上换取家用。他们衣食丰足，有一个聪明伶俐，从不惹是生非的儿子。
事情的变故要从那么一天说起。一只鸟儿快饿死了。农夫的儿子喂了它一些果子，鸟儿高兴地说：“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农夫的儿子很是欣慰，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于是便说：“美丽的小鸟儿啊，你的歌声真好听，如果你和同伴没有吃的，也来找我呀。”小鸟说：“我叫孔雀。”农夫的儿子说：“你好呀孔雀，我们是好朋友啦。” 小鸟带来了许多朋友。园子里莺歌燕舞，什么鸟儿都有。他们都感到美满和谐。
台风将来的时候，孔雀说：“快，兄弟姐妹们，咱们每人奉献一支羽毛，好让恩人度过难关吧。”一支羽毛很轻，可是有千千万万的鸟儿，情况就不同了。它们每人拿出一支羽毛，等台风来了，又紧紧地抱在一起，把农夫和他的妻子围得密不透风。孔雀说：“不要害怕，我们是安全的。”农夫说：“亲爱的小鸟，安不安全我不知道，你先让我喘口气吧。”所有的小鸟都笑了，台风过去了。
国王听说了这件事，他看上了农夫儿子的才能，要招他来到自己的身边。本来农夫还觉得，那个儿子太不像话了，最好有多远滚多远，突然又有一点舍不得。农夫寻思了好几天，摇了摇头，对着空气说：“哎呀，人真是有点奇怪呢。”农夫问他的儿子：“你跟我说说，除了养鸟，你还会干什么？”他的儿子说：“哦，遛鸟。”这时他的儿子一边回答着他，一边已经在开开心心打点行装准备上路了。孔雀与他同行。
国王的儿子长相俊美，但是命运多舛。生他的妃子第二天就死掉了。三岁的时候，疼他的祖母去世了。有一个从小带他的嬷嬷，到他十二岁生日的那天，也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据说在她死前曾经向某位宫女暗示过什么特别的征兆。从此以后，人心惶惶。这位唯一的王子，举国的希望，从小少言寡语，生性乖戾的王子，人们唯恐避他之所不及。王子偶尔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曾经站在台阶上问一位宫女：“风儿吹拂着树林，月儿照明了黑暗，我们来自何方？”
宫女被这问题难倒了，只怯怯地说：“陛下，奴婢祖上来自河北怀柔。”
王子深情地望了她一眼，说：“罢了。杀了你也没有用。”
作为独一无二的王位继承者，难道他注定成为酷厉的暴君？会像他轻而易举所能做到的那样，叫人把宫女装到麻袋，头朝下扔到井里吗？你看他那孱弱的小身板，和神色迷离的眼睛吧。他连大声说句话都显得吃力。倒也不是那种病怏怏的苍白无力，他既不咳嗽，也不哮喘，要说像是睡眠不足的书院学生还更准确。
国王看自己的儿子整天闷闷不乐，心里挺不是滋味。哪有年纪轻轻就可以这样的呢？也不跟武士玩，也不跟姑娘玩，多么无聊透顶。国王是一个快乐的人，根本猜不透王子的心事，看最近王室的纨绔子弟们流行遛鸟，他就告诉自己的儿子：“要不，你也弄只鸟来玩玩？它们叫得可真好听呢！”
王子的外公是朝廷重臣。有一天，外公带了一只小鸟给王子。他说：“若是你有什么苦楚，就跟它说吧，说出来就好了。”王子对着小鸟发呆，他喃喃自语，天，为什么下雨？我，为什么没有人疼？这时小鸟听懂了他的话，落起泪来。王子神情倦怠，自顾苦笑了起来。一个孤独的王子，一只会哭的小鸟，你是谁？小鸟开口了，它说：“我是孔雀，你的妈妈。”
王子激动不已，又表示怀疑。我也是有娘的孩子吗？虽然他们从来都这么说，但从来也是叫人神思缥缈。我的母亲，她终于能够跟我说说话了吗？
嬷嬷临死之前说：殿下，我要死了，你且不要伤心，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你是苍天赋予黎民的福祉，将是帝国最为圣明的君主。我老了，人都会老。人死后会变成一只鸟。我将和王妃，王太妃，一起守护着你。暴风雨即将来临，就在不远的前方。快要来了。现在的你是如此懵懂，但你需要独自面对。你能够面对。你的臣民，将会永远服从，并且守护着你。人们都不知道，在我们的国度，等到你听懂鸟语的那天，你就算是长成大人了。
秋天来了，果园里满园的果子。那些体型一样丰满的果子，铺天盖地极其壮观。国王再次路过此处，惊讶得不得了，他说：“这就像是一首诗啊，多么诗意的画卷。”国王让画师为他所见到的景象画一幅画。画师妙笔丹青，一草一木跃然纸上，还有农夫的笑脸呢。但是国王看了并不满意，他嫌丰收的效果表达不够到位。画师只好牺牲自己的眼光，把果树上的叶子抹掉了。 那幅画开始风靡全国。
许多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大家问农夫的问题都是一样，他们问农夫：“画面上那种长着无花果的无叶树叫什么名字啊？”农夫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还算比较耐心，他说：“我也不知道。”第五千七百六十几人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向农夫咨询种植技术的时候，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就快掉光了。他们个个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光秃秃的果树，又敬仰地看看农夫，不约而同地感叹：“竟然真的没有叶子，可惜没有见到果子。只能明年再来啦。”
后来，围观的官员和群众都走了。农夫饱受其害。大家吃光了他所有的母鸡和鸡蛋，吓跑了他那头精力最为旺盛的公猪，累坏了他的老牛，踩平了他的果园，但还是觉得不过瘾，纷纷表示不同程度的遗憾，希望明年寻到合适的时间再来。几天后，亲王买下了农夫附近的几座山头，而且是上风向的，他看起来傲慢的不得了。手扶播种机来了，抽水风车来了，亲王研制的半成型的木流牛马来了……昼夜轰轰隆隆，搞得农夫睡不成好觉。
国王的第一次出现，带走了农夫的儿子；第二次出现，差点毁掉了他的果园。现在他的弟弟也来捣乱。农夫的脾气变得极为暴躁。国王的儿子前来探望他，问他有什么要求可以帮忙的，他说：“我这里没什么要操心的，殿下，您还是回到王宫去玩鸟吧，那才是重要的事情。”陪同的官员变得脸色铁青，但是王子尚小，不谙世事，根本听不懂农夫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是的呢。您儿子把我的小鸟养得可好了呢。”
王宫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数年没有开花的石榴树，开花了；紧锁的王子母亲先前住过的宫苑，突然四门大敞，国王亲自带着侍从们前来装点，像是要迎接一个重要的人；在一口枯井的井台边，宫人在对着一柄玉如意指指点点，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十几年无人提起的那柄……亲王几乎弄丢了他的兵符。这一切发生在神秘人物出现之后。
那个外来的神秘少年，高挑清瘦，沉默寡言，正是农夫的儿子。他叫蓝飞。孔雀被人追跑的途中，被他救到。农夫当时很不高兴，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像弟弟一样卷入复杂的斗争。他的弟弟，正是十几年前那位威震全国的蓝姓将军。蓝飞像他的叔叔一样天赋异禀。寰宇之内，听得懂鸟语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蓝飞的可怕之出在于，他知道那只鸟曾经是谁。王子的母亲死后，依然保有母仪天下的能量，随时召唤天下的鸟。
当年国王与弟弟一同打天下，弟弟战功显赫，而无心国家社稷；哥哥夸夸其谈，而喜好谋略天下。他们私下立过一个协议。哥哥登基称王，弟弟享亲王之名，等到美艳的王妃诞下王子，便予之做老婆，归隐林间山野。王子的母亲得知消息，不堪其辱，服毒自尽。亲王始终耿耿于怀。那时王妃倾国倾城，他无心天下，也失去她。我有哪里不好？都是青梅竹马。
孔雀说：殿下，你之所以活着，你长到现在，你的命运，在你出生之前早已注定。不要再问自己，你是谁？从哪里来？你是王子，你回答不了自己出生之前便已存在的问题。你背负着你的，我的，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忧伤换不回尊严。孩子，你该醒了。你该明白母亲离你而去之时的屈辱。
人们潮水般涌向农夫那神奇的果园的时候，聪明的农夫想出一个好主意，他让所有的来人帮他干活。他说，如果这样的话，大家就可以亲身体验他的乐趣了。亲王来到这里，锄草、捉虫、施肥，把什么都干了一个遍，感到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锻炼，于是跟农夫说：“你这里的设施太落后了，为什么不搞点先进的玩意呢？”农夫说：“我喜欢纯天然的水果，再者说了，反正也有傻逼愿意帮我免费劳动啊！”
亲王对农夫的不逊怀恨在心。就在那几天之后，他买下了农夫家附近的十几座山头，并且昼夜赶工，开山垦地。王子看见荒林和山野里的劳动人民，是波澜壮阔的盛景。而亲王的机器轰轰隆隆，把农夫果园里的鸟儿都吓跑了。农夫很生气，但一点办法都没有。更糟糕的是，亲王的手下与农夫之间磨擦不断。这些还不要紧。
亲王的果树施了农药，农药杀不死虫子，虫子都飞到农夫家的果园里了。农夫束手无策，抓耳挠腮。这时小鸟回来了，他们把虫子吃得一干二净。农夫高兴得不得了。有的小鸟吃了带药的虫子，很快死掉了。农夫又伤感了一回，使得原本安静的小鸟们也哭了起来。农夫说：“它们死得太冤了。”于是，千千万万的小鸟们一夜之间把亲王所有的果实都咬得稀巴烂。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碍于农夫有国王罩着，亲王愤而来到哥哥面前声讨。农夫讲明情况，国王对亲王说：“弟弟，小意思啦，你认倒霉吧，鸟儿的事儿，我也管不了啊。”亲王回家之后，就把自己的山头炸矮了一截，石头滚下山去，把农夫的果树都压坏了。农夫也来到国王面前告了状。亲王耸耸肩，无奈地说：“你认倒霉吧，我只不过觉得山太高了，当我在自家果园里散步的时候，离人间太远。石头的事儿，我也管不了啊。”
王子在旁边听了他们的谈话，叹道：“嗨，这真像一部凄惨的小说啊。”国王为了不让儿子总是看到悲剧，就对农夫和亲王说：“现在你们缺什么，赶快跟我说吧，我满足你们，来年一定要让我看见丰硕的果子啊。如果哪家的不好，就等着倒霉吧。”亲王向国王要了许多钱，说要开发果园，扩大种植面积。农夫说：“我要一只望远镜。”
亲王暗笑农夫是个二货，白白浪费了机会。国王对此也感到无比好奇。国王为了显示自己是一个公平的人，让农夫与亲王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封赏农夫金钱无数，包括与亲王相邻的四座山头一并给他。农夫都谢绝了，他说：“钱太多了家里放不下。山里空气湿，支票也容易坏掉，所以钱就不要了。”他又说：“种起来太麻烦，而且我有恐高症，求陛下收回您的山头吧。”
孔雀给王子讲述以前的事。那时国王和亲王兄弟二人，生在名门望族，还是自在如风的翩翩少年，他们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共同爱上了还是少女的王子的母亲。当时的国王昏庸无道，沉迷酒色，普天之下美丽的少女，都难以逃脱他的魔爪。王子的外公就在私下里说：“我的女儿，已经被国王看上了。这是她的宿命。如果你们想要娶她，除非推翻现在的王朝。”那也不过随便说说。但他们真的那么去做了，最终，他们赢了。王子的外公以为，自己的女儿，应该嫁给国王。后面的事情，就成了悲剧。
——毕竟，率众打败以前的国王，是兄弟两个人一起做到的呢！
有一天，孔雀从宫外回来，更加发誓要让国王兄弟二人承担后果。或许她可以像其他女人一样，可能被男人用来讨价还价，作为交换的资本，但她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那么对她。她要让儿子早登王位，让国王兄弟反目，承受与她一样的屈辱。这次出宫，孔雀依然是一个人去的，她没有带上蓝飞，他在说好的地方接应。幸好没出什么差池，王子和蓝飞都捏了把汗。
孔雀还对王子讲了更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在他怀上王子之后的甜蜜，以及王子在她的肚子里多么淘气。这些叫王子听了之后，不禁潸然泪下。从来不会有人，和他去讲那么多话。关于自己的身世，关于所有的不为人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花上年把几个月，用来消化自己的感情，就有危险降临，已然迫在眉睫了。孔雀派出的小鸟，再次传来了消息。
亲王的三万亲兵，在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区域驻扎。这些王国的铁骑一旦确立目标，迎风而上，必定势不可当。守卫京城的三千人马，毫无招架之力。一位孔雀的亲信，是亲王小妾的百灵鸟。据她的消息透露，亲王已经三个月没有性生活了，日夜茶饭不思，在盯着图纸研究什么。他不是在操心果园吗？在研究木流牛马？他召集亲军干什么？造反？不，他不是那样的人，没有那样的野心。那他要干什么？他可是向国王要了很多钱。
王子尚在犹豫是否听从母亲的建议，而蓝飞，他好像被孔雀的故事打动了。他觉得女人本该受到足够的尊重，男人理当为自己的不羁付出代价。他联络了在亲王手下做事的叔叔以前的亲信，只要王子做出决定，他的部属逝死效忠。孔雀把能说的都说了，然后就一次一次的哭；王子听完了他想听的故事，还要看孔雀哭，心情更不好了。
经历事态辗转的几个月，在付出了有用的和无用的努力之后，亲王和农夫终于使果子挂到了树上，并且日趋成熟了。亲王望着山下农夫的果园，阵阵冷笑。农夫的果园没有他的大，果园的果子也没有他的好，他心想：“你就等着倒霉吧。”农夫望了一眼亲王的果园，笑逐颜开。
终于等到这一天。亲王殷勤地把国王他们一行人带到了自己的果园。众人目瞪口呆，这景象比之前那幅画上的景象不知壮观了几个世纪。哪怕那时的果树没有叶子，果实也没有如此稠密啊。王子也想不出更好的果园了。国王道：“公平起见，还是去看看另一家吧。”
等来到农夫家的果园，众人纷纷赞赏了一番，但人气显然不如亲王家的。就要宣布结果了，农夫不紧不慢地拿出望远镜，恳求国王再好好看一眼两家的果园。他看见亲王的果园上空，黑压压的，乌油油的，整整一大片鸟类，在空中盘旋，盘旋，再盘旋，先遣的落下几只，啄食了几下，重新飞了上去。铺天盖地，卷涌开来，挪到农夫的果园上空，照旧地重演一番，先遣的几只没有上去，农夫的果子迅速被席卷一空。
国王曾经说过，如果哪家的不好，就等着倒霉吧。亲王种的果子施了农药，他妈的，鸟儿都不吃。国王说：“弟弟，你要输了哦。”众目睽睽之下，气氛特别尴尬。亲王皱起了眉头，搞不清他们在闹哪出，就算你家的果子有鸟吃，也已经吃完了呀，连果子都没了，不就是输了吗？亲王明明事先做足了发生意外的准备，没诚想这个意外叫人那么意外。
孔雀拟定的计划是，逼迫亲王交出兵权；要求国王退位。在犹豫不决的过程当中，王子终于还是就范了，要帮母亲出一口气。而事实上，亲王的军队早已整装待发，分布在距离两家果园三十里的四周。王子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才果断做出的决定。蓝飞帮他解散了亲王的人马，让他们回到各自的驻地待命，数十名精英的军官随他而来，在果园的四周埋伏。一声令下，奔涌而出。王子的母亲实在够惨了，他绝对不能再输。
被王子的侍卫簇拥着，被强行卸掉兵刃的亲王满腹不解：“我知道小鸟要来，我怕的是它们吃光我的果子，叫亲军过来是要吓跑小鸟啊。谁跟我说说，这都怎么回事？”国王在旁也说：“儿子你跟叔叔闹着玩的对不对？不要这样开玩笑。”孔雀在耳边提醒王子：小鸟们吃饱了，方圆百里，随时啄瞎坏人的眼睛，夜长梦多，机不可失。王子再次陷入了内心的徘徊，他的头很疼，很疼。
孔雀说：“儿子，母亲朝思暮想的一刻，就是看到你君临天下，命运不被他人掌控。现在你的未来，终于能够自己决定。你要拿出胜利者的姿态，让他们胆寒。不要心慈手软，不要被任何的无辜的表情蒙蔽。包括你的外公。我一次一次所有受到的伤害，与他脱不了干系。”
亲王看他目不转睛，王子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在听一只鸟叫，亲王看了看他的哥哥，又扫视一圈所有的人，满脸的困惑不解。他说：“谁能告诉我，那只鸟在对着我的侄子叫什么？难道它会说话不成？”国王也问：“儿子，你又是在搞什么东西？难道鸟会说话吗？”王子无动于衷，场面陷入僵持。
这时蓝飞站了出来，他向前挪动两步，说：“王子，结束了。我们回家了。”王子说：“哦，不好玩。回家。”众人谁都不敢大声喘气，看着王子突然变了样子，重新无精打采，神色黯淡下来。亲王说：“我的军队呢？”蓝飞说：“孔雀偷了你的兵符，我就顺便让他们回营了。”说着，他把兵符还回亲王。国王说：“哦，那就好。”
亲王叫住蓝飞，问：“刚才被你装进笼子里的那只，叫孔雀还是什么来着的，那只小鸟又在尖叫什么？”蓝飞告诉他：“她说，男人都是骗子。”
一个月之后，蓝飞找到国王，交待了此前领受的陪伴王子的任务，随便寻个理由就要离开了。这次国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由他去了。蓝飞回到果园，继续每天遛鸟。有所不同的是，成群的小鸟再也没有来过，有时农夫会拿着他的望眼镜，尽量看得更远。还好，一切没再发生。孔雀病了，别的小鸟她都驾驭不了了。
农夫渐渐与亲王交好，他们经常一块下棋。但是王子一直都不明白，他反复考虑，始终未能解答，不是说长成大人就能听得懂鸟语吗？为什么我的父王和叔叔会听不懂呢？与此同时，他有了新的爱好，他开始跟池塘里的鲤鱼对话了，在他的新婚妻子入住了他母亲生前的宫殿之后。
（短篇小说集《你好，谢谢你》，链接：http://www.yunwenxue.com/index.php?r=onlinereader/index&chid=90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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