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杀
落花飞叶满城舞,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这是一座池城,也是一座城池,更是一座孤城。 孤独如它,形单影只,周围湖光失色,唯独它闪闪发光,水波粼粼更添它的纯净透明。这座孤城是座玻璃城。 它只身站在水面上,如同飘浮的稻草,毫无生气。 这是一座堕落之城,名如其身,身如其君,君的名号为孤君,他独裁着这座孤城。 孤君出落得如镜中花,水中月,他有着风流体态,桃花面色,他整天与消磨时光,风流快活。他身边有十八宠,他们个个才貌双全,国色天香。 幻雪是十八宠的统领,她肤色胜雪,体态婀娜,才艺超群,是孤君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 孤君住在主宫,主宫状如圆日。十八宠住在十八宫,十八宫坐落在主宫周侧,宛如众星捧月。 幻雪并不是孤君的最爱,十八宠就都不是了,孤君心里住着一个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人。 他在等,这一等就是十年。十年一觉孤城梦,十年寒月霜华,却换不到那人一丝热情。 孤君虽然左右逢源,内心却依旧孤独落寞。他爱的人如同最遥远的星辰,瞩目却刺眼,这个人无爱,无恨,无根,暖不透,伤不了,握不住,令他好生烦恼。 尽管这样,他还是爱着,恨着,牵挂着。 此时,美人在怀,他却无心睡眠。 一阵疾风吹入窗帘,带来片片枯红的枫叶,他欣喜若狂,急忙起身,顾不得身上衣裳凌乱,也顾不得胸前阵阵冰凉寒意,就跑出去了,只留下美人在暗光里,透着嘴角冷冷的笑意。 他一身黑衣在风中站立着,孤傲的身影不可一世,深邃的瞳孔衬托着他的冷漠,仿佛世界和他疏远,只有红叶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亲昵地抚过。 他不喜欢任何东西,甚至他自己。一个杀手是没有任何牵绊的,一旦有了牵绊,他就离死亡不远了。他虽然不爱自己,但他很清楚生命的脆弱,当剑穿过心脏的那一刻,三秒钟后一个生命就告知结束。 他也不惧怕死亡,生命不论长短,终得尘归尘,土归土,他看得很淡,也许他活着就是为了欣赏生命那三秒钟的终结。 他是孤君身边最冷的一个杀手,拥有着最血腥的记忆。他服从于孤君的命令,却不会服从他的心意。孤君给他两个选择:杀人或者陪他。他选择前者。当枫叶飞落的时候,他必须提着人头前来见孤君,否则,他将永远陪着孤君。 这次,他又要令孤君失望了。 孤君看着他丢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球体,傲如以往地离去。 孤君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气恼,也很是心疼。他们的距离是那么咫尺可及,却又远于天涯。 人就是因为感情,才有了纠葛,当仇恨产生时,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远远地看见一个蓝色的不明物体,在灌木丛中,就像一片凋零的兰花。 他手握剑柄,悄声走去。 苍白如雪的脸,紧闭的双眸,扇形的睫毛,无色的嘴,像个死人。他俯身探了探鼻息。一片死寂。 他凝神且听见什么在跳动,是的,很有节奏,强而有力。他唐突地探向胸口,像是触电般,又收了回去。 他本以为是个死人。可是。一个没有呼吸的人,心脏还跳动着。一个浑身冰凉的人,胸口却如此温热。 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人,一片欢声笑语。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的力量,他默默抱起了那具“尸体”。 星光璀璨的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将光芒撒在山谷里。在茂密的柏树林里,有一位装束奇异的少女坐在草地上,头裹蓝丝巾,几缕青丝微卷,垂在脸颊、耳边,又弯又长的柳叶眉,一汪秋水般的眼睛,翘翘的睫毛像蝶翅般扑簌着,高高的鼻梁,小巧玲珑的嘴,在月光下,构成完美的轮廓。她的神态安详、纯美,一袭水蓝轻纱伏地,在黑夜中发出莹莹的蓝光,就像从水平面升起一轮淡蓝色的月亮。 蝶翅垂下眼眸,她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恨意,起伏不定。她被人救了,她恨那个救她的人,仿佛恨得理所当然,她不觉得自己该有感激之情。 蝶翅闭上眼睛,记忆的缺口随之迸裂,母亲浴血的那段影像逐渐清晰。母亲的身体颤抖得像一片即将凋落的树叶,蝶翅还没来得及救她,她就如败絮般跌落在地,胸口流出汩汩的小溪,浸红了雪白的纱衣。那红得刺眼的光,让她绝望地瘫坐在地。 在泪光中蝶翅依稀瞧见一个黑色身影,她用尽全力拉住他,喊救命。 黑色身影话语冰冷。你可知我是谁。 蝶翅不知。说不上来。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让我救她?黑色身影扬长而去。 蝶翅睁开眼睛。救她的人是一个怪人。 你是谁?蝶翅醒来便问他。 魁。他缓缓走入黑暗中。 魁,应该是颗瞩目的星,让人感到光明,可是,她只感觉到他的冰冷。 魁。她冷冷地吐出他的名字。 一个冷血的动物。 人人都以为主宫就是一座宫殿。 主宫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 主宫虽是圆日形,却没有外观那么大,因为,它还被一弯新月包围着。 这弯新月,名如心月宫,是他为心爱之人打造的宫殿。 直到如今,却只有他一人。 它与主宫去爱亲昵,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他本以为,不久便可以为他打开这个封锁的秘密。 他错得离谱,爱得好苦。 但他从不后悔。 只是魁,从不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他又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他要暂时忘记心中的伤痛。 酒,其实并不能迷醉人,它只是因人而醉。 今夜,他烂醉如泥,哀悼自己的情殇。 然而,心碎的人永远不止一个。 他全然不知,有一个人也在暗自神伤。 苍白的身影陪伴着这个孤独的人,在黑暗中为他点亮一盏灯,闪烁的珍珠晶莹落下。 温柔刀,刀刀割性命。 世间总是存在错爱,他爱的人不曾为他停留,爱他的人他却丝毫不怜惜。他们就在这爱与不爱间交错。 正因为爱,时间才不会变成空白。 也正因为爱,时间变得苍白。 爱,禁不起消磨,禁不起失望。于是它,开始变成负担,变成伤害。 一个酒泪交织的血夜。 蝶翅不久便离开了。她的大仇已报。母亲应该在另一个干净纯真的世界里。 她还记得那些谈话。 为什么见死不救? 因为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杀人? 在我出剑之前,他已经死了。 那么,你帮我杀一个人吧。 不。杀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借刀杀人。你要杀的人,迟早是个死人。不用杀,更不用我来杀。 那我就等他死。 她走之前,苍白身影拦住她。问她,你为什么不杀他? 他?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那样,如果你帮我杀了他,我就帮你杀了他! 我的武功没他好。我杀不了他,不过,他也迟早是个死人。蝶翅淡淡地一笑。 那我就等他死,幻雪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