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姓名
说起一个人,首先是姓名先行,其他事体也类似,例如点菜、挑本书看。好的姓名让人心生向往,虽不曾识得。玫瑰三文鱼鱼子酱、黑松露番茄鞳鞳鲜蚝,多吊人胃口。反过来,谁会去挑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怎么办》看。
古人似乎很重视,除了姓名,还有字,意犹未尽的还要加上号。你看屈原,为自己的名字《离骚》里还写了十来行,一副自矜。其实屈原两字一般,正则灵均也耳耳,只是连上他的诗篇与生平,确实佳名,香草美人,听到仰止。可见单单美名还是缺点分量。可古人确实取名取得好。赵飞燕,闻之即感清瘦潇洒,杨玉环,则美腴幸福。事实上前者只是形貌,后者结局并不如名,徒具其名,名还是好名。
古人用字与今不同,姓名上窥斑见豹。姬昌、夫差、重耳、兹甫、姬林......现代人听到这些姓名,帝王风之前应该先是一道古风。再往下古味渐淡,刘邦、司马懿、李渊、赵匡胤......古风尚存,除了刘亭长都取得不错。
至于古代艺术家姓名更是精彩。老聃,浑厚悲凉,意思老实点听任自然吧,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啊。司马迁,大气沧田,就像是要来写《史记》的——司马光就显得老实务实,比不上,只好写写《资治通鉴》。阮籍嵇康,闻之清狂,有酒之豪气竹之清香;陶渊明,酒啊菊啊的,渊博又浅明。杜甫么,似乎心情很沉重的样子,甫是烦复而忧安。李白,这两个字就有仙风,潇洒极了,你跟不上。李清照,很是骨感,名字里就有人比黄花瘦的印象,更何况点点滴滴,西方伍尔夫可比。伍尔夫说,我现在说的,你们都不懂的,李清照也有这意思——等你成熟了就懂了。李商隐,唯美神秘的样子,惘然啊惘然,木心说马拉美可与之谈谈,最好是雪夜屋暖有白兰地。曹雪芹,雪中玉支,白茫茫中有一丝绿意,通透而又情深——纳兰性德,姓比较好,小情小调,比不了。其实这么讲,也是因为其艺术成就与禀质,更主要的是这个。巧合的是其艺术风格正好与其姓名丝丝关联,相互彰映,委实美妙。
有好名,确实能让佳人未见其人而立体,无怪乎屈原写得上十几行。所以文人多有取笔名。西方人名不知其意,只知通常很长,毕加索光全名就有十几行,再写十几行实在太累。也有例外的,张爱玲。张说我是世俗中人,我爱钱,要庸俗就要从名字开始。张爱玲这三字,她自觉实在庸俗透顶,也不笔名,大大方方地写完文章署名张爱玲,甚是坦荡,我很欣赏。倒是因为她的文字,现在这三字如今再现时颇具情调,漂亮又精明,甚至被误解为小资。而她曾经的恋人,胡兰成,这三字倒是因其文与人,显得美得腻烦,无骨。
我的名字也是主旋律得可以,可爱听摇滚乐,甚是尴尬。无法想象恋人,含情脉脉地喊“振华”,怎么都像是长辈要跟自己讲道理,或者同志们喊着要去奋斗革命。凌峰说一开始看到名字以为这得有大年纪了,我回答说其实我妈是很爱国的,只是情结怀错了年代。所以不太欢喜自己的名字,笔名也不符风格。网名倒是每个年轻人都有的。往前点更是建、卫、东、菊、凤什么的,我以为很不好,难听得很。美丽的汉字那么多,偏偏要选时代特征那么强烈的字眼,过了就毫无美感,显得滥调。那年代也是灰头土脸的,没有样子。屈原见了估计会惊讶。事实是那个年代的人识字不多,温饱都成问题,哪有兴致美不美的,无怪乎取这些。
还有的名字甚是有缘巧妙。钱钟书,似乎是生来与书有不解之缘;陈丹青,好像他父母知道他长成后会作画;阮玲玉要做电影伶人的;齐白石要画水墨的等等。名字也好,作品也有,想来巧妙。
以后有机会取名,我不会取太好的给她(他),自然不会差,留点空白等她(他)自己去丰富。赵姬、钟会,多好的名字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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