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也有江南信
嘿,又下雨了。
细细的雨丝柔柔地飘在夜风中,洒落一地细碎的清凉与晶莹。栏杆上的雨珠映在灯光的温度里,排列整齐。楼下有一株花树,晴日看它明媚娇艳,夜里观它飘零朦胧。又想起这首《虞美人·宜州见梅作》: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
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平生个里愿怀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
贬谪的诗人历经漫长的冬季,在春天的一个早上忽然看见一树花开,心生如此触动。“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以为荒僻的天涯居然也开出了江南春天的气息。欣喜、向往、眷念,我以为的天涯,你以为的江南信息,在漫漫孤寂岁月里相逢相遇,都是惊喜。
在许多个春天,在许多首伤春的诗词中,或许你我都曾被“何事春风容不得,一夜吹落树枝花” 的无情深深打击过,也曾为“才是送春归,又送君归去”的失去而感伤良久,也曾为“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的怜惜而无可奈何。但以“瘦硬”诗风著称的黄庭坚,终使此词以昂扬达观之意而出类拔萃。一场从冬天走来的重逢,一个在春天出现的惊喜,与君初相识,便似故人归。
“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那些以前不懂的道理慢慢都懂了,那些以为遥远的故事,慢慢都上演在生活里。不管这道理是从感伤中领悟,还是故事最终只在别人身上圆满,都已体悟。十年一梦,早不复当时少年。生活、宿命,或许早已在时间的长河里注定。一个太敏感的诗人,一个不甘于平庸的青年,如若要之追求一种世俗的快乐,似乎追寻不到。平凡的尘世烟火没能照亮那一颗痴顽的心灵。他不甘于命运给予的平庸,不妥协生活降落的凡尘,以己之力与生活、命运抗争。过往若是可以重来,定要推翻一切地覆天翻。可是贬谪天涯,又未尝不知现今的每一步也都是未来的抉择,或是遗憾、或是错过、或是落寞。但这一切,却是唯有走过才能懂得。“平生个里愿怀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年华易逝,流光暗老,当年的种种都要它消散吗,那些痴念纠缠、那些固执抵抗,还有那些远方与梦想……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一杯酒一盏灯,一场春风梦一生,都抵不过这句: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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