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年，父亲病危，在重症监护室，一切治疗手段都无济于事，医生宣布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所有人都知道继续留在医院只是在用高昂的医药费换一个心里安慰，而此时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积蓄。想要离开医院只等母亲的一句话。她没有哭，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静静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口，什么都不说。
　　所有车辆人员都已经准备就绪，母亲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医院，放弃治疗。我看到她眼神里的坚决，没有丝毫悔意。然而当把父亲抬上车时，母亲看着我，死死拽着我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我一边帮她擦去眼泪一边说：“没事，还有我呢，我在这。”母亲说：“你不明白，你们都不经常回来，只有我和他在一起时间最长。”这句话起初让我吃惊，而后又恍然大悟般懊悔。
　　我们常讲孝道，也习惯以孝道来评判为人，所以多年来一直尽我所能去满足父母的心愿。可是母亲说出那句话时，我忽然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承诺和努力都是苍白的，任何事物都无法代替父亲在母亲心中的位置。其实父亲生前脾气很坏，两人常常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几天不说话，分在两个屋里住，但对母亲说只要知道那个人还在，生活就是完整的。母亲深知这一放手，从此再无知心人。她也清楚，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以后的孤独。想起从前看过的一篇文章，大体的是讲让一位测试者去给身边的人按照不重要到重要的程度去排序，其中包括亲人、爱人、子女、父母、朋友等。测试者划掉所有其它人员后，只剩下子女和爱人，最后他流着泪划掉了子女，把爱人留到最后。
　　许多人认为子女应该是最重要的位置，似乎这就能符合常人所理解的道德。可是想想我们这些为人子女之人，自从上学开始接触的都是老师同学朋友，许多人上大学或以后就身在外地，而婚后就更难回家见上父母一面。我们纵然相信这世间最伟大的爱是父母之爱，可是我们从来没有给他们能足够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我们不在家的这么多年，寒暑更替，欢喜忧愁，还有琐碎的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心情，能够与他们分享的仅仅是自己的另一伴。
　　后来，母亲一直一个人生活，一向乐观的性格让她看上去比从前要年轻许多，家人面前，她几乎不再提父亲。一次，我翻开电视柜，不小心看到了他们的结婚证，里面夹着一张他们结婚当天的黑白照片，已经微微泛黄，勉强能分辨出人脸。这结婚证和照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了，记得是被母亲压在哪个柜子底下，如今它们被放在随手可以打开的电视柜下，我眼泪再也止不住。
　　看着窗外夕阳余晖下的傍晚，想起许多年前那些熟悉的场景：晚饭后，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玩耍，父亲在屋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小酒，母亲在旁边陪他聊天，屋里偶尔传出他们的说笑声。
摘自《5星文学网》 作者：贾斯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