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何以果腹?唯有大饼
我第一次站在霍山路夜市中,便有一些疑惑。这人声鼎沸的夜市仿佛很熟悉,但又非常陌生,从食物到街铺的装饰都是有些熟悉或陌生。上海虹口区的霍山路夜市,其间大饼油条最为著名,但大饼油条却是旧时上海的经典早点,大饼对折夹一根油条,大饼外壳脆,可以折断,大饼的内层韧,折不断。配豆浆,热量、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都有了。80年代大饼还是黑面粉做的,个人觉得吃口好过现在白面粉的大饼。但大饼油条转而变成夜市的主角大约也只是这几年的事了。
正宗的上海油条是不加明矾,加少量小苏打,不以庞大为目的。油条乃上海早点的百搭,和大饼是绝配,也可分身老油条和粢饭团、豆浆、豆花、泡饭相配合,也可单独吃,可以蘸酱油,也可蘸白糖、更可入馔做菜。所以每次我看到那些肥大得有些浮肿的油条总是敬而远之的。
至于上海大饼虽然源出苏北,但其实在具体做法上已经有些细微变化。上海大饼的面团是不用发酵粉发面的,讲究是用老酵面将面团捂上十几小时左右才揉面团。上海大饼分椭圆形甜大饼和圆形咸大饼两种。咸大饼表面撒黑芝麻,甜大饼表面撒白芝麻(现在额大饼,表面黑白芝麻都有,现在师傅才不讲究呢)。咸大饼是在揉制面团中,一层猪油和粗盐,层层叠叠地揉制的,考究点还要加些葱花。大饼炉子有特制的,但更多是柏油桶改制的。顶部小口,内腔大,底部有进风口。大饼在炉子内壁烤制,炉子要先预热。大饼入炉前要刷层水。烤制大饼不可过急,时间短,生,时间长,干。大饼要求外层芝麻香,皮脆,内层层次分明但有韧劲有咬口。但霍山路夜市的咸大饼是白乎乎的长方形。根据我的观察,其实现在满街都是长方形的咸大饼,圆咸大饼反倒无影踪了。家父认为大饼折成长方形是简易做法,因为圆形费工,在求快的当下,大饼师傅是不会做圆形的。也许再过一阵子,上海的年青人真会认为我们和我们的父辈吃的都是长方形,一掰就断成两块的咸大饼。不过关于椭圆大饼是甜的还是咸的,诸位亲朋好友的记忆都有了差别,好友强生坚持是椭圆是咸的。我和父亲以及其他朋友的记忆正好反过来,不过反正现在正宗的上海大饼也没有人做了,求证有难度,那姑且一记,留待有心人解惑。
然而让我最怀念的其实是甜大饼,甜大饼的面团是白糖(一点点而已)加猪油和面揉制而成,馅心为糖馅,白糖在烤制过程融化成浆,一口咬下,糖浆裹着面饼,好吃。现在饮食之风已变,满街都是咸大饼,找个甜大饼难于上青天。
正如这甜大饼,我们曾经熟悉的街道也悄悄发生着一点变化。在城市的扩张中,街道被修正为道路。街道和道路有些不一样,街道是生活化的场景,街道曾经是繁荣的商业交换场所和公共空间。而道路仅仅用于通行,对速度和效率的追求消灭了限定街道的界面,当界面的连续性被打断后,城市建筑在立面形态上便呈现各自表述的乱语状态。这种试图建立在秩序上的乱语恰恰说明了一个事实,当街道被改成道路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人意识到,生活已经开始变质。我们居住的街区以及新的居住区被宽阔和高速的道路隔绝成孤岛。
霍山路一带已经被高速干道切割成了孤岛,周边不断增加的新建筑已经挤压到了这片老区。霍山路的夜市似乎不是为生活必须而产生的,更像是为了上海人寻找那些失去旧日记忆而产生的。对周边不谋生意的居民,它是不真实的存在,而对特地跨了几个区来夜宵的人而言,它又是真实的。夜色中热闹非凡的霍山路镶嵌在随时等待拆迁的缄默的老区中是一种超现实主义的图景,其中食客的大声欢笑喧哗表达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霍山路夜市的兴旺本来就在计划之外,它能够一直下去固然是件好事,但哪天突然消失了,这些食客也会坦然接受,生活无论在哪里都要继续,无论在哪里,以哪种方式,都要精致欢快地继续。在不断流畅的转场中,我们觉得生活在内容和形式上没有太大变化,但这是错觉,我们的生活即便就在上海本地,就是自己这一代人,也会因为不同地点,不同时间而在我们以为熟悉的内容和形式中细微地改变。等积攒了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后回头一看,哎呀,我们都认不出自己了。我站在霍山路夜市中,就是觉得有点熟悉也有点陌生,我一时间无法仔细加以分别,所以有些恍惚。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所有的事情在我们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开始,在我们准备好的时候结束,我们不得不总在熟悉和陌生的情境交织中追忆和远望过去和未来
正宗的上海油条是不加明矾,加少量小苏打,不以庞大为目的。油条乃上海早点的百搭,和大饼是绝配,也可分身老油条和粢饭团、豆浆、豆花、泡饭相配合,也可单独吃,可以蘸酱油,也可蘸白糖、更可入馔做菜。所以每次我看到那些肥大得有些浮肿的油条总是敬而远之的。
至于上海大饼虽然源出苏北,但其实在具体做法上已经有些细微变化。上海大饼的面团是不用发酵粉发面的,讲究是用老酵面将面团捂上十几小时左右才揉面团。上海大饼分椭圆形甜大饼和圆形咸大饼两种。咸大饼表面撒黑芝麻,甜大饼表面撒白芝麻(现在额大饼,表面黑白芝麻都有,现在师傅才不讲究呢)。咸大饼是在揉制面团中,一层猪油和粗盐,层层叠叠地揉制的,考究点还要加些葱花。大饼炉子有特制的,但更多是柏油桶改制的。顶部小口,内腔大,底部有进风口。大饼在炉子内壁烤制,炉子要先预热。大饼入炉前要刷层水。烤制大饼不可过急,时间短,生,时间长,干。大饼要求外层芝麻香,皮脆,内层层次分明但有韧劲有咬口。但霍山路夜市的咸大饼是白乎乎的长方形。根据我的观察,其实现在满街都是长方形的咸大饼,圆咸大饼反倒无影踪了。家父认为大饼折成长方形是简易做法,因为圆形费工,在求快的当下,大饼师傅是不会做圆形的。也许再过一阵子,上海的年青人真会认为我们和我们的父辈吃的都是长方形,一掰就断成两块的咸大饼。不过关于椭圆大饼是甜的还是咸的,诸位亲朋好友的记忆都有了差别,好友强生坚持是椭圆是咸的。我和父亲以及其他朋友的记忆正好反过来,不过反正现在正宗的上海大饼也没有人做了,求证有难度,那姑且一记,留待有心人解惑。
然而让我最怀念的其实是甜大饼,甜大饼的面团是白糖(一点点而已)加猪油和面揉制而成,馅心为糖馅,白糖在烤制过程融化成浆,一口咬下,糖浆裹着面饼,好吃。现在饮食之风已变,满街都是咸大饼,找个甜大饼难于上青天。
正如这甜大饼,我们曾经熟悉的街道也悄悄发生着一点变化。在城市的扩张中,街道被修正为道路。街道和道路有些不一样,街道是生活化的场景,街道曾经是繁荣的商业交换场所和公共空间。而道路仅仅用于通行,对速度和效率的追求消灭了限定街道的界面,当界面的连续性被打断后,城市建筑在立面形态上便呈现各自表述的乱语状态。这种试图建立在秩序上的乱语恰恰说明了一个事实,当街道被改成道路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人意识到,生活已经开始变质。我们居住的街区以及新的居住区被宽阔和高速的道路隔绝成孤岛。
霍山路一带已经被高速干道切割成了孤岛,周边不断增加的新建筑已经挤压到了这片老区。霍山路的夜市似乎不是为生活必须而产生的,更像是为了上海人寻找那些失去旧日记忆而产生的。对周边不谋生意的居民,它是不真实的存在,而对特地跨了几个区来夜宵的人而言,它又是真实的。夜色中热闹非凡的霍山路镶嵌在随时等待拆迁的缄默的老区中是一种超现实主义的图景,其中食客的大声欢笑喧哗表达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霍山路夜市的兴旺本来就在计划之外,它能够一直下去固然是件好事,但哪天突然消失了,这些食客也会坦然接受,生活无论在哪里都要继续,无论在哪里,以哪种方式,都要精致欢快地继续。在不断流畅的转场中,我们觉得生活在内容和形式上没有太大变化,但这是错觉,我们的生活即便就在上海本地,就是自己这一代人,也会因为不同地点,不同时间而在我们以为熟悉的内容和形式中细微地改变。等积攒了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后回头一看,哎呀,我们都认不出自己了。我站在霍山路夜市中,就是觉得有点熟悉也有点陌生,我一时间无法仔细加以分别,所以有些恍惚。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所有的事情在我们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开始,在我们准备好的时候结束,我们不得不总在熟悉和陌生的情境交织中追忆和远望过去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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